第18頁 文 / 寄秋
她傻,但想久了也會明白,丫鬟跟夫人是不一樣的。
光是這麼想,她的心又痛了,這跟臉上的痛不一樣,心痛似乎比較痛。
「誰跟妳說她是我的未婚妻?妳這顆豬腦袋光想我就不夠用了,別再胡思亂想。」他忍不住又戳她,卻不肯告訴她,他心裡在盤算什麼。這丫頭啊,一次跟她說太多她也不會懂,反正他這少爺注定要多勞心的。
「大家都這麼說。」她吶吶地說道。
「妳管別人怎麼說,嘴在他們臉上,我要不娶,誰敢逼我娶?」他們也怕逼他太甚,他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這就是身子骨弱的好處。
「可是大夫人說……」別人說的是假,大夫人說的還能是假嗎?這一想,淚水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管大嫂說什麼,我才不……妳哭什麼哭?已經夠丑了還哭得滿臉淚水。」他無奈的苦笑,只能手忙腳亂在不弄痛她的情況下,輕手抹去斷線珍珠般的眼淚,滿心不捨。
她抽抽噎噎地說:「我沒有……哭。」
「嗟!那這是什麼?」長指盛接一滴落下的淚珠,送到她面前。
「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是一想到我的心就好痛……」心一痛就會落淚,她也不想哭讓少爺罵啊。
「心痛?」歐陽靈玉臉色為之一變,驚慌地查看她身上有沒有看不出的傷痕,但是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身子一僵。「我沒辦法,只要一想到少爺不是我的,我的胸口就好痛好痛,少爺要成親了,不再是富貴一個人的少爺,我……我是丫鬟,早就知道少爺不會是我的,我應該知道的,可是我……」可是她就是好難過,像有人要把她的心挖走。
「傻丫頭,我的傻富貴。」他長臂一伸,將她輕擁入懷,俊雅玉容浮出笑意。
「少爺,富貴是不是生病了?」少爺比她聰明,一定知道她生了什麼病。
「沒錯,妳生病了。」他煞有介事的點頭,眼底有著止不住的笑卻故作嚴肅。
「嘎?」真病了?
「而且病得嚴重,藥石罔效。」他邊搖頭,邊歎氣,但他沒騙她,這真是難治的病,連他自己都生了這病。
她緊張的捉住他衣袖,「少……少爺,那我快死了嗎?」
「唔!」沒他這帖良藥,必死無疑。
「我有銀子,可以請大夫。」不要呀,她還不想死,死了就不能找姊姊們……
死了也不能再陪著少爺了。歐陽靈玉舉起一指,輕點她唇瓣。「有錢難買無命人,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少爺我能治好它。」也只有他才辦得到。
「真的?」她兩眼驟地放亮。
帶著一分邪氣,三分佻色,歐陽靈玉笑得宛若滿樹桃花綻放。「妳這病呢,來得古怪,我一靠近妳,妳就胸口卜通卜通跳,面色潮紅,氣息紊亂,好像氣堵在心窩口,要上不上,悶得難受。」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她驚喜地直點頭,直呼少爺是再世神醫。
「反之呢,要是我不肯理妳,只對別人笑不對妳笑,改對另一名女子好,妳這心痛的毛病就又犯了對吧?」他樣子做足地把脈,望聞問切。
少爺沒做過這樣的事,但她光是想像那畫面,他說的病徵就來了,叫富貴佩服得目瞪口呆,杏眸睜成銅鈴。
「這要對症下藥並不難,只要一帖藥,藥到病除,首先呢,妳知不知道妳得的是什麼病?」要騙她真是太容易了,毫無防人之心,而這也是她可愛的地方。
「什麼病?」她顯得急切,渾然不覺自己整個人已經坐在他腿上,豐盈胸房正頂著他胸前。帶著幾分捉弄的歐陽靈玉明知她等得心急,還刻意吊胃口沉吟了好一會兒,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服,黑玉眸子這才漾著笑,柔情似水地凝視她。
「這是愛上少爺的病。」他說完一點心虛樣都沒有。
「喔!愛上少爺的病……」富貴先是一怔,後來轉為驚恐。「少……少爺,你說我……我愛……愛上你……」
他拍了拍她頭頂,表示她孺子可教。「妳這丫頭可真大膽,敢愛上少爺。」
「我沒……呃,好像是……哇!怎麼辦、怎麼辦?我愛上少爺了,我會萬劫不復……噢!好疼,少爺不要捏我的臉。」這是很嚴重的事啊,她這樣就踹矩了。
「什麼萬劫不復,丫鬟愛上少爺是天經地義的事,妳要敢不愛,我就餓妳三天三夜。」總算細火慢熬,熬出這碗精緻甜點。
天經地義的事?「咦!不對,丫鬟不能愛少爺,少爺是主子,丫頭是下人,愛誰都不能的。」對「愛」她是懂不了多少,但每每管事在耳邊囑咐哪些是不能逾矩的禁忌,她記得可牢了。她身子給了少爺,那是聽主子的命令,但她愛上少爺,就是自己逾矩了,萬萬不可。
「誰說不能,少爺就愛丫……咳!妳這丫頭真賊,會套話了,害我差點就說漏嘴。」這事說什麼也得讓這傻丫頭先說,要不他幹麼這麼費心開導她。
「套話?」她不解。
「算了,妳慢慢就會明白的。對了,我讓妳在書房習字,妳出來做什麼?」她要是乖乖聽他話,也不會遇上那幫兇神惡煞。
「啊——說到這個,少爺,你有沒有瞧見一個扁扁白白的東西?」她差點忘了,要快點找回那個寶貝,遲了讓人檢走,可能永遠也找不回來。
「什麼扁扁白白的東西?」她說得含含糊糊,真要聽得懂才怪。
富貴取出用帕子包住的細繩。「我掛在脖子上的寶貝,圓圓的,少爺嫌丑,一度要我把它丟掉。」
「很醜的寶貝……」他眼一瞇,從袖口滑出一樣物品,「妳說的是這個吧?!」見到表面光滑,毫無污漬的雨花石,憨實的丫頭竟然喜極而泣,如獲至寶地捧在手心,來來回回地翻看,最後安心地按向心口,笑得好不開心。要不是一張臉腫得像饅頭,她這一笑可真麗奪海棠,圓而黑亮的水眸散發晶瑩燦光,彷彿星空一下子亮起來,叫人跟著笑開懷。
「不過是一塊隨處可拾的石頭罷了。」歐陽靈玉有點不是滋味,斜眸一瞟孤零零躺在梳妝台上的銀釵——他送的。
她搖頭,撫著石頭的手好溫柔。「當年我和姊姊們分開的時候,大姊流著淚為我戴上,她說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重聚,她要我別弄丟了。」
圓亮的眼眸閃著淚光,思念著親人的富貴揚起一抹很美的笑花,她不讓眼淚滴落,將對姊姊們的回憶收藏在心底。「少爺,你瞧,石頭上還刻著我的名字,姊姊們也有一樣的石頭,這是我們將來相認的憑證。」
她對姊姊們的記憶不深了,要是再失去這憑證,她就會像沒有根的浮萍。
「傻富貴,以後有我疼妳,我不會丟下妳一人,就像妳說的,妳要跟著我一輩子,以後我帶妳去找妳的姊姊們。」這是他的承諾。
「少爺……」
「我的富貴啊!」歐陽靈玉收緊雙臂,將他心疼又憐惜的人兒緊摟懷中,一刻也不願放開,貼緊的兩具軀體傳送著彼此的心跳,情意蔓延。
驀地——
「死富貴,妳最好給本少爺勤快抹藥膏,三天內消腫,不要再頂著這顆豬頭讓少爺我啃不下去,胃口大失。」
一陣狂吼,富貴幹笑,什麼濃情蜜意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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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們現在要去哪啊?」秀菊撫著紅腫的臉頰,一心只想著快點回房裡擦藥,但小姐卻不知在想什麼,好像沒有回客院的打算。
「正廳。」楚玉君忿恨難平的說,她打算先下手為強,誰叫歐陽靈玉這麼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不僅長得漂亮,自幼熟讀經書、精通音律,學過幾年胡人舞,畫得一手好畫,一身才學不比男兒遜色,想娶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偏偏她就只愛幾年前在表姊婚禮上見過的歐陽靈玉,推卻多少王公貴族的婚事,一心只想找機會進歐陽家,好不容易盼到表姊的牽線,終於如願地定下名份。
哪曉得是她自己高興太早,歐陽靈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還疼寵一個樣樣不如她的胖丫鬟,這叫她怎能甘心?
「小姐,我們去正廳做什麼?要是又遇上三少爺……」秀菊現在對歐陽靈玉可是有了懼意,就怕又被人打得腫上加腫。
「妳擔心個什麼勁,咱們有靠山,不怕他胡來。」況且她遲早會收服他的心。
「小姐指的是表小姐?」
一提到嚴雪柳,楚玉君的眉心微微一顰,「說到這,表姊好像變得怪怪的,好像不太想理會我,我問她好幾句,她才意興闌珊地回我一句。」
本來兩人間是無話不談、笑語晏晏,誰知表姊一下子變了個人似,話不多說且多有保留,還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彷彿在防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