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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心寵

    「請公主、額駙、善嬤嬤在此稍候。」引路的太監只扔下這句話,便關門而去,絲毫不理會懷烙的焦急心切。

    「等等!公公,皇阿瑪怎麼樣了?請帶我去見皇阿瑪!」她忍不住大叫起來,想追出門去,卻見一眾侍衛將她攔住,兵戈相向。

    「這是怎麼了?」她大為不解,「皇阿瑪病了,不讓我去守著,卻像關押犯人似的把咱們帶到這兒……」

    「恐怕就是關押犯人吧。」一直沒出聲的葉夫人忽然道。

    「什麼?」她不可思議地回眸,凝視那張冷淡如常的臉,「嬤嬤,你什麼意思?」

    「皇上是中了毒,公主難道瞧不出來?」葉夫人冷笑。

    「嬤嬤……你說什麼?」葉之江俊顏突變,彷彿明白了什麼。

    「方纔皇上中了毒,所以在場的人都逃不了嫌疑。」葉夫人指去椅上微塵,從容坐下,「都要當成犯人暫時軟禁起來。」

    「皇阿瑪中毒,肯定是刺客干的,不去抓刺客,關我們幹什麼?」懷烙仍舊愣愣的,「今晚在座的,都是至親之人,難道會有人想謀害皇阿瑪?」

    「難說。」她揮揮衣袖。

    「嬤嬤,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懷烙瞧見對方那鎮定如常的神色,心中猛地撲騰了一下。

    「想聽嗎?」葉夫人指了指房門,「把那個關上,別讓侍衛們聽見。」

    「嬤嬤,你真的知道?!」葉之江再也忍不住的揚聲問道。

    他心裡七上八下,有一個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不,他告訴自己,不會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多疑……嫂嫂再狠,也不會捨得拿小柱子……

    「告訴我!」懷烙連忙將門一掩,插栓一上,四周頓時嚴嚴實實,風兒也吹不進來。

    「想知道兇手是誰?」葉夫人臉上浮現訝異笑容,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誰?」未待懷烙追問,葉之江先衝口而出——他心目中那樣慈藹的嫂嫂,絕不會像他懷疑的那樣,一定是弄錯了,錯了……

    「是你。」長而厲的指甲抬起,直指懷烙的眉心。

    「我?」懷烙愕然瞠目,一時間失去了言語。

    「嬤嬤,你說什麼啊?」葉之江亦一怔。

    「如果不是你帶小柱子進宮,你皇阿瑪也不會中毒。」葉夫人又是陰森一笑。

    「關小柱子什麼事……」懷烙腦中一片茫然。

    「我在他的掌心裡塗了毒,入宮前叮囑他一定要先把桂花酥遞給你的皇阿瑪。」她一字一句道出驚天答案。

    第7章(2)

    寒涼的殿裡一片死寂,無論是懷烙還是葉之江,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瞬間僵為化石。

    「嫂嫂……」半晌之後,葉之江激顫著開口,「你幹了些什麼啊……你怎麼能拿小柱子的命去冒險?」

    「嫂嫂?」懷烙麻木的聽覺總算對這兩個字有了觸動,她扭頭,愣怔地喃喃道:「你……你叫她幹什麼?」

    「嫂嫂,」葉夫人大方承認,「我不是他的什麼奶娘,我是他大哥的妻子。」

    「大哥?」懷烙迷惑,「哪兒來的大哥?」

    「他的大哥,葉之山,八年前被你的皇阿瑪處斬。」葉夫人盯著她的雙眸噴出火來,彷彿想把她燒死。

    「葉?」她依舊呆呆的,「葉赫哪位?」

    「什麼啊,」葉夫人淒然一笑,「葉,漢人的姓,不是你們滿清狗。」

    「漢人?」懷烙似乎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重複著別人的話,腦中也遲鈍了半拍,好久都反應不過來。

    「還不懂嗎?」葉夫人推了一把身旁的葉之江,「我們都是漢人,是來報仇的漢人!」

    懷烙腳下的花盆底忽然踉蹌一下,腳踝失去平衡,險些摔倒,一隻力臂及時將他挽住。

    葉之江挽住她,卻不敢看她的眼睛,雙眉垂下,歉意的模樣。

    「是真的嗎?」她不甘心,一定要他親口說出答案,「之江,你嫂嫂說的是真的嗎?」

    他沉默,彷彿在懺悔中掙扎。終於,決定不再欺騙她。

    「葉之江,葉之山,一聽就知是親兄弟。」他想委婉一點,但這個時候,再委婉的說法也是一把利劍,直刺她的心間。

    她在頃刻間,有一種粉身碎骨的感覺,這半年來努力建立起來的一點點的幸福,灰飛煙滅……

    「我早該料到,早該料到……」她沙啞的低喃,「當日,在湖邊,你袖中就藏有利器……」

    為什麼沒有揭穿他?為什麼還要鬼迷心竅的嫁給他?

    本以為,自己的義無反顧總算換來了他的一點點真心,沒想到,終究是一個騙局,終極的目的,是要她父親的命。

    她真的愚蠢至極,被這個男人的表象所迷惑,還相信什麼前世的緣份……上了當,害了家人。

    為什麼當初不問清楚,至少要問他攜帶尋把薄刀的目的……一嫁給他,就全忘了,彷彿被施了什麼魔咒,還在心中為他辯解。安慰自己他帶刀的目的只是習武之人的習慣罷了。

    「為什麼選中我?為什麼?!」她憤怒地叫道。

    真要報仇,有千萬種途徑,為什麼要欺騙她的一顆真心?毀了她的婚姻?

    虧她那樣一往情深,看在她的癡心份上,也不該利用她啊……

    「慧慧……」葉之江喉間微動,想說什麼,卻梗住難言。他只能這樣凝視著她,雙目第一次泛起男子不該有的淚光。

    「我恨你!恨你!」她在衝動之下握緊雙拳,打在她硬挺的胸膛上。

    他沒有退避,任她發洩。

    如果發洩完就能原諒他,他寧可就這樣活活被她打死……可是,他知道,上蒼不會輕鬆放過他們。

    懷烙用盡全身氣力,掄拳捶打著他,卻像在打一尊完全不會動彈的石像。

    她哭,淚水像要自身體內蒸發殆盡一般,哭到虛脫了,悲傷卻不能化解半點。

    髮髻在劇烈的動作中變得凌亂,一枝金簪掉落在地。

    金簪,圓尖的一端,像一把短劍。

    她的目光僵直,怔了片刻,忽然猛地將那簪拾起,握在手中。

    她要殺了他!

    這支金簪只須輕輕刺入他的咽喉,就能要了他的性命……她堂堂大清公主,不能就此放過謀害皇阿瑪的刺客。

    手一揚,直戳葉之江的頸間,卻在電光石火的閃爍中,腦中浮現難以捉摸的一幕。

    她看見自己真的刺中了他,卻不是用簪,而換了一把雪亮的匕首。他不偏不避,好似心甘情願,讓她刺入心臟……兩人對峙著,彷彿過了一百年那麼久,他在驟然倒下的瞬間,對她說的話竟是——快逃!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印象?

    這是哪兒來的記憶?前世嗎?

    假如,他們真的前世有緣,結的也一定是孽緣……為何總要這樣苦苦相互折磨,傷害了彼此一次又一次?

    假如,她真是那個淡水之濱報恩的孤女,讓她重新選擇,她會放過來生的相遇,因為幸福真的好艱難,用撕心裂肺的傷楚也換之不得,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執著?

    手腕怔在半空中,始終不忍刺入他的咽喉——她知道,一千個恨字,也終究會被心中的愛意淹滅……她終究,是捨不得他。

    葉之江難以置信看著她,方纔的那一刻,他以為她會殺了他,但她突然的收手,讓他驚愕於她對自己的感情。

    他們,本來不該廝守的兩個人,為何卻有了這樣令人動容的感情?到底是孽,還是緣……

    「看來還是動不了手啊——」葉夫人看好戲似的擊掌笑道:「我沒看錯,果然是恩愛夫妻。」

    「嫂嫂,」葉之江難抑心中悲痛,「你怎麼能這樣做?小柱子是你的親生兒子!你……這不是讓他白白送死嗎?」

    他一向敬重的嫂嫂,為什麼會被仇恨吞噬,變成魔鬼?

    難道這世間,除了復仇之外,就沒有別的牽掛?

    復仇只應是道義,而不該成為人生的主宰……

    「不,我的兒子不會死,我們都不會死的,」葉夫人篤定地笑,「因為,格格捨不得咱們死。」

    「你以為我會向皇阿瑪求情?」懷烙苦澀地望著這個猙獰的婦人,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何對方總刁難她。

    可真相大白得太慢,已經遲了。

    「你若還在乎我們家之江,就一定會去求情。」葉夫人目光炯炯,「否則,堂堂公主會成為寡婦。」

    「你以為,我還在乎他?」背對著方才差點兒命喪她手的男子,說出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話。

    這話傳入葉之江的耳際,有如毒藥,灼得他的心隱隱作痛。

    「我猜錯了?」葉夫人再次挑眉笑。

    「你們犯的是弒君之罪,倘若我皇阿瑪死了,我就算再受寵愛,也沒有用了……」

    是呵,她只是雍正最疼愛的公主,並非能操縱全天下的女王,刑部要拿弒君的人犯,她能有什麼辦法?

    「只要你皇阿瑪不死,以他疼愛你的程度,肯定會聽你的,大事化小,息事寧人。」葉夫人答,「可倘若他死了,我們復仇的目的也達到了,賠上這三條命,也值了。」

    懷烙一驚,不敢相信聽到如此惡毒決絕的話,而這話,卻是出自這位面似溫和的婦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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