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左薇
「沒關係，沒關係，你沒事吧？」男子衝著她笑，目光已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來回掃視了兩趟，一口黃牙還卡著發黑的煙垢。
「我沒事。」她勉強配合地笑了笑，看他那臉猥瑣的樣子就覺得噁心，若不是自己有錯在先，她才不想將目光停留在這麼討人厭的「畫面」上。
她客氣地笑著，拉著推車向後退，急著遠離這個怪叔叔，豈料才退了幾步，車一轉向，她又撞見了另一個不想看到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金綺蘿脫口而出，看著康毅軒的目光充滿訝異，但他的回應卻冷漠得很，光是眼神就有讓人結冰的感覺。
「這地方只有你能來嗎？」他將一袋挑好的水果放在推車裡，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便推著車子離開。
玄了，怎麼走到那都會遇上這女人？又不是整人遊戲……
他在心裡埋怨著，心情不佳地在賣場裡繞了半圈，隨機選了個收銀台排隊，心裡還不停地犯嘀咕。
兩排人龍外，金綺蘿也推著手推車排隊結帳，隔著錯雜的人頭，她的視線卻老是往另一頭瞄，偷偷看康毅軒的側臉，不敢讓他發現。
這種心情很矛盾她希望能夠看到他，卻不希望被他看到。如果能夠變成隱形人，她還想離他更近一點，好好端詳他的模樣……
十多年過去了，她好像還是躲在父親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只敢偷偷打量他，因為他身上的光芒總是太刺眼，讓她相形見絀……
「小姐，一共是九百六十八元。」收銀小姐報出總金額。
回過神，從皮包裡拿出信用卡給她，又頻頻回頭望著已經結完帳，正將東西裝進購物袋裡的康毅軒……
「小姐，你這張卡好像過期了耶！」收銀小姐把信用卡遞還給金綺蘿，問她有沒有別張卡。
她收回卡片看了一眼，這才想起她確實是把銀行寄給她的新卡收在家裡，一直忘了換過來。
無奈她翻遍皮包裡頭就只剩下一百多塊現金，提款卡及其他的信用卡全沒帶出來……怎麼辦？
她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後頭一長排的人龍，和眼前一大堆刷完條碼的商品，想著自己身上的現金恐怕只買得起幾樣小東西．可是她還得搭車回家……
有了！她回頭一看，發現康毅軒正提著東西準備離開。
「抱歉，請你等我一下。」她對收銀小姐說了聲，轉身就衝向康毅軒，急忙攔住他。
「康毅軒。」金綺蘿開口叫他。
「幹麼？」康毅軒緩緩地回頭看她。
「請問你身上有沒有一千塊可以借我一下？」她硬著頭皮向他開口借錢。
「……」他沉默著，發現不遠處的收銀台前有一長排的人，全都伸長了脖子往他們這邊看。
「拜託，只要一千塊就好，我回到家後馬上轉帳還你。」她雙手合十．很誠懇地請求他幫忙，雖然她很不想麻煩他，但眼前也只有他能拜託了。
康毅軒抬眉望著收銀台上那一大堆的商品，和眼巴巴看著他的金綺蘿……
「忘了帶錢包出門？」
「我的信用卡過期了，身上的現金不夠，你可以先借我嗎？」她迅速說明自己的窘境，期待他能伸出援手。
嘴角上揚，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覺得命運有時還真像場整人遊戲啊！
「金小姐，我們又不熟，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借你錢？」他重複她的論調，此刻剛好派上用場。
她怔然，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這男人還真愛記仇耶！
「喂，不過一千塊而已，你借我一下會怎樣啊？」她現在急著要付錢，他幹麼挑這種時間跟她翻舊帳啊？
回頭看了眼身後那一群排隊的人，和收銀小姐愈來愈難看的臉色．她都快急死了啦！
「金小姐，你向人借錢的口氣還真差耶！」康毅軒逮住機會便調侃她。
他鎮定的態度讓金綺蘿惱火的情緒更加沸騰，她急得快跺腳了。
「算了，不借就不錯，小器鬼。」她既羞又窘地瞪了他一眼，不再求他，轉身走回收銀台前。
面對收銀小姐，她真的感到很抱歉，過去她也做過收銀工作，知道在刷了一大堆瑣碎的條碼後又得一筆勾銷的心情實在不太好，尤其還耽擱了這麼久的時間……
「對不起，我身上的錢不太夠，麻煩你把這些東西取消。」她笑著道歉。沒其他方法，只好出此下策。
「等等。」突然有個男人擠上前來。
是剛才盯著她看的那個中年男子！
「小姐，我有錢借你，拿去。」他遞了張千元大鈔給她，笑容看起來還是很可怕，一副別有企圖的感覺。
「呃，謝謝你，不過不用了。」她連忙揮手拒絕，怎麼敢收啊！
「沒關係，你先拿去，再還給我就好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鈔票塞進她手裡握住不放。
看似熱心的動作，金綺蘿卻有種被吃豆腐的感覺。
「真的不用了。」她抽回自己的手，不太高興地看著那個滿臉賊笑的中年人。
「小姐，請你結帳。」後頭又有人說。
她回頭，看到康毅軒就站在她身後，直接把千元大鈔遞向收銀小姐。
眼前的狀況讓收銀小姐不知該作何處理，又看著金綺蘿。
「嘛煩你。」
她決定收下康毅軒的「資助」，只想趕快離開這裡，結束這場購物風雲。她現在的處境實在好丟臉喔！
收銀小姐收下鈔票後，康毅軒馬上提著自己的東西轉身離去，臨走前還先狠狠地瞪了那個中年男子一眼——
那男子被他威嚇的眼神嚇得脖子一縮，摸摸鼻子，識趣地走回自己的手推車前。
金綺蘿回頭望了他一眼，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唇線微彎……
既然要借我，說早點給嘛，幹麼說那些來惹人生氣呀！
她暗自想道，真猜不透那個男人的心態……
不過想著想著，她還是挺開心的。
結完帳後，金綺蘿提著兩大袋東西走出賣場，才覺得自己有欠考慮，買了太多東西而已，路邊就有輛車停下來，對她按喇叭。
她奇怪的彎腰一看——又是康毅軒！
「上車。」康毅軒搖下車窗對她說。
「嘎？」
「你有錢搭車嗎？還是要提著那些東西走回家？」他看著她手裡的袋子，看得出來她提得很吃力。
笨蛋，一次買這麼多東西幹麼？練身體啊！
他暗斥她的愚蠢，給了自己「同情」她的理由，說服自己是因為大發善心才多載她一程的。
剛才看到她被那個中年人吃豆腐，他心中頓然升起一把無名火，覺得她平常牙尖嘴利的，怎麼不當場罵那個男人幾句，把錢砸回那男人臉上去。
反正那男人看起來也不太要臉的樣子……
「快上車。」他沒耐性地大喊。
她想了一下，雖然他的態度欠佳，口氣又凶，不過有人送到家門口，總比她自己花錢搭公車要方便多了。反正錢都借了，再讓他多載一趟也沒差了啦！
於是她開門上車，決定搭個便車。
「剛才謝謝你，我一回去就把錢還你。」禮貌上，她還是先跟他道個謝，然後報上住處的地址，即使他的臉看起來真的很臭。
「身上沒錢也敢去買東西，你還真有勇氣。」他冷淡地諷刺，就是覺得心中有股悶氣沒處發。
「不是沒錢！是不夠……」她大聲反駁，小聲澄清。
說來還直一有些心虛，下次可得檢查一下錢包再去付帳，不然像今天這樣就饃透了。
康毅軒朝她看了一眼，原來她還知道自己幹了件可笑的蠢事，接著又往她懷裡的袋子一瞄……
「買那麼多零食，你是小孩子啊？」在他觀念裡，那些都是小孩吃的零嘴。
「肚子餓了就可以吃呀，這很方便。」這些年來她唯一學不會的就是廚藝，說有多爛就有多爛，所以家裡一定要有不用烹煮就可以直接拿來吃的東西，以防止她挨餓。
「那你怎麼不乾脆扛一箱泡麵回去？」他話中帶刺地譏笑道，跟零食比起來，泡麵不是更能填飽肚子。
「泡麵還要煮，很麻煩。我爸前年寄了兩箱給我，我都還沒拆呢！」
她在吃的方面是很懶惰的人，只要是需要自己「處理」的食物她都懶得碰，非到萬不得已連泡麵也不想煮，而用「泡」的她又覺得不好吃，加顆蛋進去又泡不熟……
「前年的東西放到現在還能吃嗎？！」他覺得這位「大小姐」的觀念實在很扯，到底是不食人間煙火還是怎樣，不曉食品都要盡早食用比較好嗎？
「我又沒有要吃，凶什凶啊……」她抱怨他的態度實在很不好，到底從剛才到現在是在氣什麼呀？欠他一千元而已耶，又不是一千萬……
她心裡直犯嘀咕，斜著眼瞄他——
然而看著他那張酷得像冰的斯文臉孔，怎麼還是覺得挺順眼的咧？
看來就算她能夠勉強自己不要見他，也不能克制自己不去喜歡他，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有段落差，心裡的好感卻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