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桑蕾拉
「有份急件要給您看，是關於陳經理上回的提案，為了提供顧客舒適自在的購物享受，他提議到歐洲考察引進全新的概念，滿足高品質、高品味的消費需求。行程和內容都已經出來了，請您過目一下。」秘書將文件送到他桌上。
他接過，仔細地審閱內容。「後天就要出發了是嗎？」
「是的，陳經理問您是否有考慮跟他出國考察？」
霍子奇想了一下，協議離婚後，他一直很怕面對黎瑞恩，只要想到她失落的表情、受傷的眼神，他的心裡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罪惡感和愧疚感。
如果他到歐洲出差一趟，或許可以讓混沌的心情得到沈澱。
「好，也幫我訂一張機票。」
★★★
「花語」工作坊裡，各式新鮮美麗的花朵在室內綻放香氣。
離婚以後，黎瑞恩還是跟往常一樣，每天來到「花語」工作，她熟練地整理花朵、除葉、澆水，但是神情卻沒有以往的愉悅輕鬆，反而顯得心事重重，提不起勁。
關於和霍子奇離婚的事，她只讓最要好的朋友柯雅若知道，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向爸爸交代這件事。
目前她是娘家歸不得，而霍子奇又說要她不必急著搬家，等一切有著落再說，因此她只能暫時住在他們的「新房」。
他今早留了一張紙條，說他去歐洲出差，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會不在家。
她想，他是故意要避開她吧，或許她的存在讓他感到不自在。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要的是金錢和事業，而她要的是幸福的婚姻，勉強將兩人送上紅毯的那一端，注定是個悲劇。
多麼諷刺啊！他心裡早已做好離婚的準備了，而她卻以為這段婚姻是命定的情緣，值得她努力付出……
她真傻！
那棟房子裡有太多回憶了，她要是再繼續待下去，只會造成他的困擾與負擔，既然已經離婚了，她也不想為難他，更不想要他的房子。
對她來說，愛情是無價的，婚姻更不是交易，既然愛情未曾在他心底停留，她又何必住在他的屋子裡感受孤單悲涼。
總之，她一定要趕快找到住的地方，離開他的住處，離開他的生命。
她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把百合花束，修剪過長的枝葉，拿起玻璃紙準備包裝，沒注意到一位高高帥帥的男客人已來到櫃檯前——
「小姐，我要的是一束玫瑰花，不是百合花。」
「啊、對不起。」黎瑞恩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跟男客人道歉後，趕緊來到花材區，重新挑選了一把紅玫瑰。
在店裡幫忙的好友柯雅若注意到她拿起紅玫瑰，趕緊壓低嗓音提醒她。「瑞恩，那位客人要紫玫瑰，不是紅玫瑰。」
「喔，糟糕，我又記錯了。」
「小姐，你一定是新來的員工吧？」褚任寧看著她，揚起笑容，故意捉弄她。「你這樣耽誤了我的時間，怎麼辦？」
「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黎瑞恩臉紅著解釋，同時也留意到這個男客人，她記得他來過幾次，但每次送花的對象都不固定，不如這次多送他一束百合花，就當作是賠罪。「其實我是老闆，很抱歉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不然這樣吧，這一束百合花也送給你。」
「沒想到你是老闆娘，你氣質真好，也很大方。」褚任寧有趣地笑著，看著她臉紅微笑，對她的好感度頓時增加。「好吧，這束玫瑰請幫我署名送給茱蒂，這一束百合……」
「百合花想送到哪裡呢？」黎瑞恩很認真地拿起紙筆，打算記下他念的地址。
「不如……送到我心底吧。」他語氣促狹，眼神放電，不難看出是個情場得意的花花公子。
「呃……先生，別跟我開玩笑了，你的女朋友們會生氣喔。」黎瑞恩禮貌地回應，避開他放電的眼睛，直接結帳算錢。「總共是六百元。」
就像他手裡拿的這一束淡雅百合花一樣，她的氣質真吸引人，勾起了他的興趣，褚任寧很認真地展開邀約攻勢。「這次我收下你送我的花，下次我請你吃飯，好嗎？」
黎瑞恩搖頭，禮貌地拒絕，現在她的心跟玻璃一樣脆弱，禁不起愛情的折騰，對於這樣的花花公子她敬謝不敏。
直到他離開，早已看出黎瑞恩有心事的柯雅若，一臉關心地問。「瑞恩，你不要緊吧？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雅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黎瑞恩對好友說出導致她不專心的困擾。「我沒有辦法跟他住在一起了，我可以先借住在你那邊嗎？」
「當然好啊，雖然我那邊是租的，地方不大，但是勉強可以擠一下，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不打算接受那棟房子嗎？」
「那棟房子我不會要的，既然沒有愛情，又何必住在他的房子徒增感傷？我有能力可以養活自己，不需要跟他要什麼東西，我只希望離開得有尊嚴一點。」
對他來說，她或許只是他接手「霍氏百貨」的跳板，但她絕不會把這段婚姻當作交易，她拒絕接受金錢或任何物質，因為那像是在換取他的憐憫。
她不是可憐蟲，雖然受傷了，但也因此看清楚愛情真實的樣貌，心雖然冷卻了，但她也成長了一些。
而他，也只會停留在她心裡一季寒冬而已，離開他或許會有短暫的感傷，但她不會眷戀太久的。
第4章()
一星期後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剛從歐洲出差回到家的霍子奇，掏出智慧型晶片門鎖卡打開大門，卻發現家裡不對勁。
少了平日溫馨的暖意，也沒了浪漫的花香氣味，走到飯廳，也不再有熱騰騰的宵夜擺在桌上，室內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像走進一座寒冷的冰窖……
他下飛機後就直接回家，晚餐還沒吃，肚子好餓，打開冰箱，結果裡面只剩下一小串葡萄、一顆蘋果、一瓶牛奶……算了，聊勝於無，勉強可以充飢就行了。
該死的是，他咬了一顆葡萄，居然嘗到發酵的酸味，蘋果也慘不忍睹爛了一半，被他扔進垃圾桶裡，倒入杯子裡的鮮奶好像稠稠的，他喝了一口，馬上吐了出來，噁心的臭酸味讓他忍不住衝到浴室裡漱口。
再度回到飯廳，霍子奇眉頭蹙緊，胸口發悶。
沒錯，她早應該這樣對他的，這樣他的心裡才不會被罪惡感和歉疚佔據、才不會連出國考察都感到不安，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她的美好。
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了，當然不必再繼續照顧他，但是看到玻璃花瓶中的百合花泛黃枯萎、了無生氣的低垂，桌上也蒙上一層薄灰，他還是感覺很不習慣。
依她愛乾淨的習性，是不可能讓家裡又髒又亂，就像是沒人住的樣子。
她走了吧？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有種難以解釋的難受。
他不懂，擺脫婚姻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那為什麼他的雙腳會不由自主地跑到她的房門前？
敲敲門，得不到半點回應，打開門，裡面空無一人，衣櫃裡也沒有吊掛任何衣物，他的心霎時冷颼颼，湧上一陣強烈的失落感。
旋即他注意到化妝台上放著一枚戒指、一張門鎖晶片卡，還有一張紙條，他走近拿起來看，雙手微微發顫——
恭喜你順利接手霍氏百貨，而我也終於可以徹底掙脫婚姻的束縛，身心都得到解脫，能呼吸自由的空氣真好。
黎瑞恩
他猜得沒錯，她真的走了……
再看一次她留下來的信息，字裡行間充滿「掙脫束縛」、「呼吸自由空氣」的字眼，不知怎地，他除了失落，突然還覺得有些惱火。
她一點眷戀都沒有，而且用這種不告而別的方式離開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他傷害了她，她當然沒有理由再眷戀他，這就是他要的不是嗎？
很好！她做得很好，她越是使他生氣惱火，存於他心中的罪惡感越能降低減少……
至於他的失落感，不過是因為還沒找到方法彌補她，心中才會感到遺憾、產生錯覺。
「對，是錯覺！」他大聲地說著，沒有人回答他，一片靜悄悄。
他們的婚姻才維持一個月而已，這只是暫時的不習慣，他相信自己會很快適應單身的生活，只要能想到彌補她的方法，一切就可以回到原點，沒事的。
他雖然給自己找到一套解釋說法，但接下來的兩個禮拜，他吃不到好吃的早餐、喝不到她親手為他煮的咖啡，也聞不到淡雅清新的花香，他還是不能習慣，全身無力，精神不濟……
出差一趟，非但沒有讓他的心情沈澱好轉，失落感和罪惡感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跡象。
這一陣子，他常常一個人躺在雙人床上，聆聽屋子裡過分的安靜，閉上眼睛，腦海裡總會浮現黎瑞恩的一顰一笑。
他突然覺得這房子買得太大了，大到讓人感到寂寞，說話會有回音，床也太大了，大到可以讓他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