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連盈
「大人物來了關咱們啥事兒啊?」
「不清楚,聽說是來檢閱的,長管說咱們得打起精神,要是出了差錯饒不了我們。」
「喔……」紅纓歪著嘴角發出抑揚頓挫的聲音。「那可得把皮繃緊點兒。」
「你知道就好,大家都安分得很,就你小子愛溜得不見人影。」大強說著說著又忿忿不平起來。
「我說你也真是的,明知這些和我們一樣,離鄉背井的弟兄們的女人都待在家裡,你還跟你女人親熱得沒個分寸,不是故意讓別人看著眼饞嘛。」
「對不住對不住,事情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紅纓涎著笑臉賠不是。
她真是冤屈得不得了,她清清白白的,不知怎麼就得了個風流小子的壞名聲。
大強還想說什麼,突然一道河東獅吼插了進來——
「青山!」
「說母夜叉母夜叉就出現了。」緋紅纓沒個正經的翹了翹嘴角,朝不遠處那人揮揮手。「春喜姐來了。」
於是在大強艷羨無奈又含著警告的眼神中,她朝何春喜走去。
「怎麼這麼慢?都跟你說訓練完就趕緊過來,趁著大夥兒吃飯的時候,晚了眼多嘴雜的,我看你還能做什麼!」
「我被大強給牽絆住了。」
「別說了,水我給你弄好了,你趕緊去洗一洗,我幫你把門。」
「我就知道春喜姐你最好。」她湊上去跟何春喜親親密密的,有人經過時看見了,便竊笑著對兩人指指點點。
「別油腔滑調。」
「我說……春喜姐,其實你犯不著一起來受這個罪的,我代父從軍你又不用,何必應徵來當廚娘,這軍中生活可苦著呢。」
「我不跟著,你一個人早晚出事。」何春喜看了她一眼,她沒有將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
紅纓自個兒定是不知道那天她的眼神有多麼孤寂,那眸子裡空洞得什麼都抓不住,奢望希望絕望什麼都沒有,就像死了一樣。
何春喜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緋紅纓又不是她什麼人,可她就是放心不下她,真是個禍害。
「說來說去你就是捨不得我嘛,不過你這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了。」
「沒讓你還。」這禍害還真是沒心沒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意過什麼了?那心裡空蕩蕩的。」
緋紅纓微感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恢復嬉皮笑臉的樣子。
春喜說得沒錯,她都自顧不暇了,哪裡有空閒心思去記得別人的好。
「快點,水都要涼了。」
「是……春喜姐,我說應了大夥兒的期待,你不如就與我來個鴛鴦戲水吧。」
「滿嘴胡言亂語的,你就不能正經點兒?」
「本性如此,難移難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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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副將氣喘吁吁的追上前方的人,他家將軍連走路都如水上飄!
傅卓爾回身正視副將,目光筆直得讓人無所遁形。
副將被看得後背一陣發熱,他家主子的眼神實在太凌厲了,讓人招架不住。
「我隨意走走,你不用跟著。」
「將軍,請讓屬下陪同。」
「隨你吧。」語畢,傅卓爾便信步向前,副將不敢隨意瞥視他家主子,心裡卻納悶得很。
他自是不可能事事揣測得到傅卓爾的心思,但跟隨其多年,深知將軍行事向來有理有據,此番卻在回途中忽然拐道,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此處乃皇上派遣駐守邊境的軍事重鎮,節度使與將軍也素無瓜葛,而且傅卓爾將部隊差遣回邊塞,自己卻無聲無息的潛入。
「將軍,屬下愚昧,此次前來究竟是為了……」
傅卓爾的側臉看來端正俊朗,嘴唇抿成一線,隔了一陣才傳來溫沉的聲音。
「藩鎮擁兵自重,擅自擴大軍隊已是憂患。」
「意思是說,將軍此行其實是奉皇上之命肅查作亂的節度使?」
副將的話音剛落,便見傅卓爾微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立刻便知自己說錯了話。
「有些話不該說,可是想受罰?」
「屬下知罪!」他怎麼就學不來他家將軍那份沉穩冷靜?
此時兩人到達附近的小屋,忽然裡頭傳來奇怪的聲音,竊竊私語窸窸窣窣——
「哎喲春喜姐,別……別碰那裡,我怕癢!」
「臭小子!你以為我願意幫你洗,轉過身去,水都要涼了。」
「你的手,手!別摸下去呀!」
從兩道聲音裡……雖聽不出確切的身份,卻已是十分曖昧。
副將聽得是冷汗直冒,心想這是哪來的男女,竟然有膽子在軍隊中做這種事,最重要的是還被傅卓爾聽到……
忐忑不安的抬眼看了看傅卓爾,將軍還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平靜表情。他家將軍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不妥?這可是非禮勿視的事哪。
忽然木屋的門被「咯吱」一聲打開,隨即走出一名布衣女子,臨走前似乎還朝裡邊瞪了一眼。
「將軍,我們……」
副將的話還沒說完,便察覺傅卓爾的神色中有噤聲的意味,再定睛看去——唷唷,色膽包天的男人出來了。
但怎麼是個瘦不拉嘰的小子,而且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傅卓爾靜謐的平視前方,見從屋子裡走出來的年輕小子,一身清爽、精神抖擻的弄了弄還濕潤的發尾。
雖是隔了些距離,卻並不影響他將目標物觀察得清楚仔細,平靜的眼眸底下有著旁人體察不到的深思熟慮。
他天賦奇能,即便只見過一面也不會忘記。
更何況那人的臉上此時掛上他看不太順眼的輕浮表情,嘻嘻哈哈的直覺膚淺。
「走吧。」
副將還在納悶,忽然他家將軍說完話便轉身逕自離開,弄得他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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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什麼大人物要來,非得讓他們在受苦受難的操練後還需列隊迎接。
緋紅纓一肚子的不滿,心裡暗自叫罵。
「聽說是傅卓爾傅將軍!」
傅卓爾?是誰?
「來了!來了!」
隨著這一道聲音,紅纓的眼尾上翹,目光小溜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得她沒來由地眉心一跳!
真眼熟呢!那端正好看到不得了的臉,還有那股正氣凜然的氣勢,喚醒了她記憶中的人影!
原來是他啊!傅卓爾將軍……
傅卓爾身邊除了跟著副將,還有重區長官——藩鎮節度使,一行人走來,忽然在緋紅纓的跟前停下了腳步。
哇!該不會是她的身份露餡了?
難道他們有火眼金睛不成?但沒道理啊……這麼多年來她比男的還像男的,除非自己承認,不然沒人能識破她是女子。
緋紅纓一顆心七上八下,好久不曾如此緊張,她可不想大庭廣眾之下被判罪入獄。
「軍隊裡為什麼會有小孩?」
咦?什麼?從傅卓爾口中逸出的平板語調,讓她的腦袋嗡地一聲有點懵。
小孩?她可是磨練得皮粗肉厚,曬得黑不溜丟,雖然不是很強壯,但也不至於看起來像小孩呀!
「未成年者入伍是違反軍紀的事,李大人。」
「將軍此言差矣,皇恩浩蕩,能精忠報國是幸事,何況,我們也都是按規矩辦事,這些可都是自願從軍的。」
也就是說……這位節度使大人也覺得她是小孩?罷了,就讓他們當她是身子沒長高,咽喉無結還沒長成的「小孩」。
畢竟這總比被當成是女子好……不過這位大將軍怎會忽然關注起此事?她記得兩人初見面時,他對她沒有什麼太好的印象呀。
而且聽這語氣,好像他跟節度使大人的關係不是很和順……
「此藩並沒有下過徵兵令,李大人何出此言?」傅卓爾面不改色,卻也不邁開步子,就在紅纓跟前談了起來。
「鎮守邊境是皇上的旨意,我等在此遠離長安城,調兵遣將不易,自然得增強兵力。」生得小眉小眼的李大人氣焰甚高,一點也沒有將傅卓爾放在眼裡。
「將軍……」副將剛開口,便見傅卓爾抬手示意無須多言,轉而向前行步,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是在唱哪出戲?氣氛不太妙,不是說有貴客到嗎?她怎麼覺得現在的情形劍拔弩張,而且他一聲不吭又走了……
緋紅纓正感納悶,便聽見節度使大人在她耳邊吆喝。
「你!還有你!過來守著!」
紅纓跟身旁的士兵互看了一眼,唉聲歎氣的聽命使喚。
「早就聽聞將軍的武藝甚高,而這長安城內又無對手,不知可否賞臉指點指點我這裡的將士?」
「大膽!」副將一聽勃然起怒。「將軍什麼身份,竟敢……」
「無妨。」傅卓爾平靜的截下話,俐落果斷的起身。「只是切磋,雙方能得益也好。」
難道將軍是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平日裡這種事極少出現,若非在戰場上,傅卓爾是不輕易展現身手的。
李大人使了個眼色給身邊的彪形大漢,傅卓爾早已立於場地正中央,凜然的身姿威風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