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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於媜

    「多謝公子搭救,這份相救之恩裴某沒齒難忘。」裴玦感激的拱手致謝。

    「是啊,多謝公子好心搭救,要不是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辦——」商商一想到方才危急的情景,胸口依舊緊繃疼痛得像是被什麼給狠狠擰過一回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

    她跟裴玦明明是死對頭,打從心眼裡討厭他,但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她竟會覺得這麼心痛難受,好像被人用刀硬生生從心頭割去一塊肉似的。

    一旁的裴玦瞥見她眼底的淚光,心口莧莫名一緊。

    平時老愛跟他唱反調、對他從沒給過好臉色的殷商商,竟會在他面臨生死關頭時落淚?

    「別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白衣男子溫雅一笑。

    「不知恩公名諱,如何稱呼?」一旁的商商急忙問,好像她才是被救的人。

    「在下姓李,單名亨。」白衣男子微笑道。

    李亨?

    裴玦微蹙眉頭,總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聽過。

    雖不知這男人是何來歷身份,但裴玦敢肯定這人絕不是泛泛之輩,但見他舉止從容優雅、談吐風雅不俗,眉宇間散發著一股超凡脫俗的尊貴大器,上等的衣著質料、繡工精巧非民間所能輕易做出,絕非尋常的富家名門之後。

    「在下裴玦,不知李兄府上何處?日後裴某定當親自登門道謝。」裴玦又一拱手問道。

    「見人有難,出手相救本是應該,裴兄不必放在心上,更別談什麼報答,日後有緣自會再相見。」

    「大恩不言謝,往後若有機會,裴某定會肝腦塗地相報。」裴玦慎重一拱手。

    李亨微微一笑,十分欣賞這個內斂沉穩、氣度不凡的男人。

    「你們要往何處去?怎會來到這人煙罕至的荒山野嶺裡?」李亨好奇的問,還特別多看了商商一眼,不解一個姑娘家怎麼會來到這裡。

    「這說來話長——」

    「唉呀,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被那楊釗害得好慘,這件事就要從織錦說起——」一向心直口快的商商可不見外,劈里啪啦把整件事的前後始末全說得清清楚楚。

    「原來如此。」聽完商商敘述完,李亨臉上出現一抹深思的表情。「看來,章仇兼瓊是想利用這層關係拉攏楊貴妃、壓制李林甫這股勢力——」他喃喃自語道。

    耳尖的商商一聽,立刻好奇追問。

    「怎麼?聽你的語氣,你認識章仇大人?」那人可是權傾一方的劍南節度使,能夠認識他,可得有相當的身份地位才行。

    「略有耳聞。」他輕描淡寫說道,隨即反問道:「你們現在有何打算?」

    「當然是去找那楊釗算帳,把我們的織錦討回來。」商商憤憤不平的說。「那卑鄙小人在危急關頭竟扔下我們,還拿著我們的織錦進宮去獻慇勤,我可吞不下這口氣。」

    但相對於商商的義憤填膺,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裴玦顯得謹慎多了。

    第九章

    「這事還得再計議。」裴玦冷靜的說。

    「喔,怎麼說?」李亨頗意外地問。

    「一旦楊釗入了宮,攀上了楊貴妃這門遠親的關係,就有如鍍上一層金身,我們是尋常的平民百姓,要見到楊釗可說是難上加難,去了恐怕也只是白走一趟。」裴玦這分析,更顯示出他性格之冷靜縝密。

    聽完他這一席話,李亨對心思縝密、對事分析透徹的裴玦更加讚賞了。

    「這樣吧,若你們決定去長安,就拿著這塊玉珮來找我,我或許可以幫上一些小忙。」李亨突然將腰間的玉珮解下來遞給裴玦。

    「李公子,你也住長安?」商商喜出望外的問。

    「是的,我正好出城辦點事,現下要回長安去。」李亨點點頭道,將玉珮遞給裴玦。

    遲疑半晌,裴玦還是伸手接了下來。

    只見這隻玉佩色澤溫潤、剔透翠綠,一眼就看得出來價值連城,絕非尋常人家拿得出來的東西。

    這只翠玉肯定價值不菲,當作信物未免太過貴重,裴玦正要把玉珮還給李亨,一抬頭卻見他已經走了好遠。

    「後會有期了!」聲音還飄散在冷冽的空氣中,人卻轉眼不見了蹤影。

    望著白衣男子的身影,商商鬆了一口氣,但眼前有更大的問題要面對。

    如今那個沒有道義的楊釗丟下他們自己跑了,他們沒有馬匹、沒有食糧,更沒有多餘的衣物可以御寒,在這荒山野嶺難免有野獸出沒,才剛撿回一條命的他們,或許晚上就會成為野獸果腹的食物也說不定。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還去長安嗎?」商商憂慮的問。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他當成唯一的倚靠。

    「先吃點東西!」他順手將玉珮塞進懷裡,轉身就走。

    「什麼?」商商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追上去又問了一次。

    「都已經過午了,該填肚子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

    什麼?他們可是被丟在荒山野嶺耶,在這節骨眼上他怎麼還滿腦子想著吃?

    「喂,你該不會還搞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吧,我們——」話才說到一半就遽然卡住,商商瞪大眼看著他輕鬆把石頭一擲,一隻逃竄的野兔立刻昏躺在地。

    「奸厲害——」商商忘了方才正要發洩的抱怨,驚訝的歎息。這人外表看似斯文,卻是深藏不露,教人不能小看。

    不過厲害歸厲害,他也未免太——殘忍了吧?!

    商商心驚膽跳的看他俐落的將野兔架上樹枝,不知從哪找來一堆乾草枯枝,用兩塊石頭敲打幾下,草堆就冒出煙來,不一會兒就出現了火光。

    「兔子這麼可愛,你怎麼忍心吃了它?」商商的眉頭擰成了結。

    「這不是兔子,是食物。」

    食物?這人根本有毛病,被他架上火堆的明明就是一隻兔子,一刻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到他口中竟成了食物。

    「為了活命,只要能吞進肚子的都得吃。」他頭也不抬的丟來一句。

    「要吃你自己吃,我才不吃!」她賭氣的遠遠坐到一邊去。

    「悉聽尊便!」

    不知他們兩人是天生犯沖、還是上輩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次總說不到幾句話就吵起來。

    商商索性別過頭,臭著臉不再搭理他。

    但不理他不表示可以忽視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俐落的翻動著架上「食物」,不一會兒開始飄出令人飢腸轆轆的香味。

    不理會還在賭氣的她,烤好兔肉,他撕下一塊烤得金黃的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真好吃!」他邊嚼兔肉邊發出滿足的讚歎。

    這該殺千刀的男人——坐在一旁,商商難受的拚命吞口水邊罵。

    別說光是看他吃了,就連聞到那股香味都讓人垂涎欲滴,但礙於面子,商商只能目不斜視的偷偷吞口水。

    吃了大半隻兔肉,裴玦總算停止對她精神虐待,一臉滿足的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去找水!」丟下一句,便轉身朝遠處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商商的目光不知不覺又回到還架在火堆上的那一半兔肉。

    雖然她是個很有骨氣、也很有憐憫之心的人,不過人家常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沒必要為了面子問題餓著了肚皮,更何況兔子多得滿山野跑,應該不差這麼一隻。

    吞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朝樹林深處瞥了一眼,隨即起身朝那股致命的香味走去,蹲在食物旁邊,她告訴自己——只吃一口,一口就好!

    帶點忐忑的撕下一塊肉,她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他沒有騙她,兔子真的好好吃——她滿足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嘴裡的肉還沒嚥下去,手卻已迫不及待的又去撕第二塊,儼然忘了剛剛大唱高調,不能把可愛的兔子當作食物的是誰。

    經過先前那番折騰,又跟裴玦賭氣好半天,飢腸轆轆的商商簡直可以吞下一頭牛——

    把剩下半邊的兔肉啃得乾乾淨淨,她滿足的抹抹嘴、吁了一口氣,露出方才被她鄙視不已,跟裴玦一模一樣的滿足表情。

    這廂的她一臉滿足的靠在樹下小憩,殊不知遠處一個身影正斜倚在樹後遠遠望著她,唇邊勾著抹輕得幾乎察覺不出的笑。

    幽深眼神裡,糾結纏繞著的是難以釐清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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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一醒,該走了!」

    靠坐在樹下,剛吃飽的商商在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被他驚醒。

    「水呢?」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立刻想起她是等水等到睡著。

    「沒找到!」他含糊丟來一句,逕自滅掉餘燼未滅的火堆。

    「沒找到?」可她明明就有聽到水聲啊——商商納悶的嘀咕著,一起身,看到他逕自往前走去。「喂,你要去哪?」

    「長安。」他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長安?聞言,商商驚喜的瞠大眼。

    「真的?你決定要去找楊釗算帳了?」她興奮的衝到他面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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