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席維亞
「我不知道小煦會來,我會勸他,我下想要郡主這個位子……」口拙的她拚命解釋,好伯他會以為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不重要了。」他冷冷打斷,深沉的黑眸看著她,卻像完全沒將她看進眼裡。「還有事嗎?」
茱萸被他的態度重創得怔站原地,除了臉色蒼白地看著他,她做不出任何反應。
他真以為她會這麼做?用這種方式奪走他辛苦得來的一切,再將這一切像誘餌般吊在他眼前,逼他選擇她?她怎麼可能引她只希望他快樂,她說過的啊,為什麼他不明白?她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傷害他的事?
「我……我不會讓小煦去見皇上……」須臾,她才終於有辦法開口。
「隨你。」霍戎長吁口氣,像是已對她耗盡了所有耐性。「請別再來找我了,我不想讓我的未婚妻誤會,郡主。」
他叫她郡主,還殘忍地提醒他與龐琄的婚事,他還是不願相信她::那一字字和那兩個稱呼都成了大石,狠狠擊碎她的心。茱萸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入房,將門當著她的面絕然關上,離家之後就一直強忍不流的淚,無法抑制地泛上眼眶。
教他怎能不生氣?以為她故意隱瞞端木家的權勢,讓他自認已邁向成功,卻又突然千預將他的成就搶走,這對他的自尊是多大的重創?
他是那麼想要擺脫他父親的命運,卻在他好不容易從深淵爬至邊緣時,她又狠狠地將他推了下去。她沒親自下手,但全是因為她,爹和小煦才會如此對他,這都是她的錯……
不想讓他聽到哭泣聲,茱萸咬唇強忍,直至出了院落,抑不住的哽咽才終於逸出喉頭,纖細的肩頭不停輕顫,在夜色中落寞地走回房。
她沒發現,跟蹤前來的小煦躲在牆邊的樹上,將院子的情景從頭到尾都看進眼裡。
這混蛋,竟敢害小草哭得那麼傷心,他絕對、絕對要讓他吃盡苦頭──俊俏小臉咬牙切齒,默默在心裡立誓。
等到茱萸已然走遠,他才躍下樹,足下無息地朝他的廂房掠去。
第9章
「茱萸,這位韓御醫算是咱們的師伯,來打聲招呼。」小煦不但鳩佔鵲巢,不讓吳氏及龐琄進入大廳,還在這裡招待起客人。
茱萸勉強對面前的中年男子一笑,即使她心裡真正想做的是直接將小煦扔出順王府。
他真的太過分了!目中無人也就算了,還強硬吩咐霍戎在旁當陪客,分明是極盡所能在踐踏他的尊嚴。
偏偏霍戎也不違逆反抗,就這麼不露喜怒地靜靜候在一旁,讓她看了心裡好難過。偷偷覷了他一眼,茱萸咬唇,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端木姑娘我倒是第一次見。」韓御醫對她頷首,然後被小煦拉去注意力,就和他聊了起來。
因為她很少進京,當然沒小煦那麼交遊廣闊。茱萸悶悶地在心裡應道。
她很想叫小煦讓霍戎離開,但小煦卻只顧著和韓御醫聊天,讓她插不上話,也彷彿忘了旁邊還站了個他堅持得留下的人。
「對了,」小煦憶起一事,卻完全與霍戎無關。「茱萸,這碗參湯你喝了吧。」他擊掌輕拍,立刻有僕婢送上瓷碗。
他還真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了!茱萸終於忍不住──
「不喝。」對少話的她而言,發怒的口氣已等同罵人。
「喝嘛∼∼」小煦嘻皮笑臉地哄道。「喝了我就讓霍戎端著碗離開哦。」知道她在意什麼,他就故意拿來當誘餌。
「喝了,你就讓他離開。」茱萸很堅持那寥寥幾字的差別,要他做收碗這種僕婢的工作,比讓他一直站在那裡更惡劣,
「好、好,碗別人收,可以了吧?」小煦讓步,揚手示意,婢女立刻將參湯送至茱萸面前。
關於這些對話,霍戎要自己做到置若罔聞。他知道小煦是故意找他麻煩,若動怒反而正中下懷,看似認輸的他,其實足用另一種方式在與對方抵抗。
為了讓霍戎能趕快離開,茱萸接過碗,一口氣將參湯喝了乾淨。把空碗交回給婢女,她等著小煦實現他的允諾。
「韓御醫,您說我什麼時候去找皇上比較好?他日理萬機,真怕會打擾到他……」結果小煦又和韓御醫打開了話匣子。
「小煦──」即使無禮插話她也顧不得了,小煦答應過她的,不該裝傻。
「當然啦,我有求於他,找個他心情好的時候過去,這樣才有勝算嘛!」小煦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沒聽到,仍和韓御醫聊得愉快。
茱萸好生氣,正要站起好讓小煦沒辦法再忽視她,卻發現雙腳完全使不上力。她還以為是自己坐太久、腳麻了,想偷偷按壓穴道幫助氣血循環,卻發現連手也移動不了。
緊接著,她的身子開始不自覺地顫抖,心跳一下又一下地重擊胸口,茱萸這才發覺事態嚴重。怎麼了?她怎會突然變這樣?
「小……呃……」她想求救,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眼前所見開始渙散,神智逐漸離她而去。
那聲響雖細微,仍傳進了霍戎耳裡。抬頭看到她慘無血色的麗容,他趕緊上前,正好按住她軟倒的身子。
「茱萸!」她不住顫抖的異狀讓霍戎的心猛然一凜。
聽到他的喊聲,茱萸想拾眼看他,身體卻完全不受她控制,眼皮重得像鉛,一直垂下,遮蔽了視線。
不要……她不想睡……她想看他……他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關心地喊過她了……讓她看他……看他……茱萸努力與昏沉掙扎,終究還是被拖進了黑暗。
「怎麼了……韓御醫!」被那聲大喊拉來,小煦見狀況不對,急忙呼喊。
韓御醫立刻趕來,為她把了脈,又趕緊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讓她吞下,還不住按壓週身穴道,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霍戎不想放開她,但他知道不懂醫術的他只會妨礙救治,所以他強逼自己退開,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閉眼蒼白的臉龐,彷彿只要一眨眼,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
她只是昏倒而已,她剛剛還會為了他跟小煦討價還價,沒事的,她一下子就會醒來的……霍戎不斷安慰自己,盈滿擔慮的心忍不住懊悔。她一心護他的舉止,他看在眼裡卻故作不見,是因為這樣,她才難過到昏厥嗎?
醒來,讓他對她說聲謝謝,快醒來──他不住在心裡呼喚。
「她……死了。」回應他的卻是簡短而又殘忍的三個字。
死了?什麼意思?一時之間,霍戎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他震驚地看向韓御醫,那張斯文的臉上滿是頹喪與哀痛。
「怎麼會?小草?小車──」小煦撲過去,拚命搖晃她。
不,韓御醫弄錯了,她怎麼會死?她剛剛還坐住那裡講話的……霍戎僵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
「你再救她啊!」搖不醒她,小煦又跑去拉韓御醫。
「我盡力了,連珍藏的懸命丸都讓她吞下了,但……」如此罕見的狀況讓韓御醫也不知所措。「……我真的盡力了,請節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小煦抱頭大叫。
週遭的吵嘈都傳不進霍戎耳裡,他僵硬地邁著步伐,舉步維艱地向她走去。明明只是一小段的距離,卻遠得讓他以為永遠都走不到。
他想親自確認,心裡卻又浮現一抹不願正視的恐懼──若是真的呢?當親眼所見,他就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
一思及此,胸口的疼痛讓他無法呼吸,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他卻還是只能逼自己蹲跪她身旁,輕輕執起她的手。
她不抖了,平靜的面容像睡著了般,但為何她的手會那麼冷?為何她的胸口不再因呼息而起伏了?所察覺到的每一絲跡象,都讓他全身變得更加冰寒,逼他看進眼前的事實──
不!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死了?而且還是在他眼前就這麼突然走了!緊緊將她環進懷裡,但以往會貼伏他的柔軟曲線,如今卻隔閡得像在抗拒他,更加提醒他懷裡的人兒已成了具冰冷冷的屍體。
上天怎能就這樣奪走她?怎麼能!他也想像小煦一樣嘶吼出心裡的痛,但所有的情緒卻梗在喉頭,他喊不出,只能任由激動的悲憤在胸口猛力衝撞,撞得他傷痛欲絕。
「她是不是中毒?不然怎麼會突然死掉?!」小煦開始哭泣。
「不是,這不像是中毒的症狀,但……」韓御醫也沒辦法確定死因。
「一定是一定是!問題一定出在那碗參湯,還沒喝之前小草都好好的。」小煦越哭越大聲。「都是我害了她,明知王爺夫人不安好心,那碗參湯早該倒掉的,我卻還要她喝下,都是我的錯──」
「端木公子,話不能亂說啊,茱萸姑娘真的不像是中毒死的……」
接下來的解釋霍戎都沒聽進去,他的心神全被小煦那段話勾走。
參湯是夫人送來的?在小煦威脅要將郡主的名號及領地奪走的翌日,這樣的好意會不會太詭譎了?尤其她喝下這碗參湯就出了事,更是讓人不得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