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夏已涼
這些日子,呂書儂已查了不少資料,也去過委託人就讀的大學一趟,所以她開門見山的說:「陳小姐,有關這件案子,我想,我有必要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見對方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呂書儂索性拿出報告來解釋。
「據我所知,你和提出告訴的對象似乎正在交往?」
陳小姐愣了下,但神情很快的恢復正常。她微笑道:「那個人……終於承認我們在交往了?」
「咦?」
陳小姐嘴角微微上揚,可是笑容中卻含著些許悲傷。「他年底就要結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我,是我們繫上一位老教授的女兒。」
呂書儂於是沉默了,靜靜聽陳小姐描述他們那掩人耳目的交往,以及在知曉對方訂婚後她前去質問時他那教人心寒的態度。
「他竟然說,就算他結婚了也不影響我們的關係……他究竟把我當成什麼?」說及此,陳小姐不禁落淚,想到兩人在交往時所受的種種委屈,終於崩潰了。「我一次都沒有和他在街上手牽手走過,可是他和那個女人卻可以那樣光明正大……我什麼都給了他,他卻什麼都有沒有給我……」
呂書儂聽著,貼心的遞上面紙。儘管心聽得酸了,但她還是維持冷靜。「那麼,你們最後一次發生關係,是你自願的嗎?」
陳小姐搖頭。「我拒絕了他,可是他以為我只是鬧脾氣……」
之後的話,呂書儂不聽也明白,她歎一口氣,終於瞭解了警方為何不受理此案。
「好,我明白了。就算你們正在交往,對方在你不情願的情況下做出侵害的行為也是事實。有關這部分,我會再和對方的律師談談。」
畢竟,她能做的也只是為陳小姐爭取更好的賠償。
眼前的狀況對她們太不利,若真打起官司來,在法庭上,她的委託人很可能會遭受到許多不合理的對待。相較於此,還不如極力向對方提出指控,以得到一些現實上的有利條件。
「我知道了。」陳小姐點頭,咬牙落下淚來。「我只是……很不甘心。」
結束了這次的面談,呂書份不否認心情有些沉重。在立場上,很明確的被害人是陳小姐,可是問題在輿論上她卻一點力量也沒有。被交往中的對象強迫發生關係,儘管是非自願的,可是在兩人已有交往事實的前提下,男方性侵害的罪名能否成立,還是一大問題。
想到女性在這個社會上的無力,呂書儂歎了口氣。
這時候,她的專線響起,於是她拿起話筒。「宇文律師事務所呂書儂。」
「儂儂,我是邑初。有關那個案子,你調查得怎樣了?」
「剛好我手上有些疑問要向許律師請教。倒是你,這個案子的負責人明明不是你吧?」她有些好笑的問。
「不,現在變成我了。」察覺出她一愣,周邑初繼續道:「許律師最近在忙另一件大案子,暫時抽不出身。當然,這只是檯面上的理由,事實上也是我爭取來的,你認為原因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周邑初,我說了,我現在有交往的對象。」
「我知道,可是我也說了,那並不影響我打算做的事。」周邑初一笑,然後語氣一輕,「所以呂律師,有關這個案子的細節,我們不如今晚見面聊聊?」
呂書儂翻白眼,服了他公器私用的功力。老實說,這件案子的確還有多個疑點懸而未決,也知道周邑初在投入正事的時候絕不會扯到那些有的沒的,但今晚……
「抱歉,我今天不行。」
「喔,有約?」
「……對。」儘管章為曄到現在仍未捎來隻字詞組,可那句「明天見」仍舊迴盪在她腦海中,制約著她的行動。
然而,那個束縛著她的男人,卻直到晚上六點多,仍一封簡訊也沒有。
有沒有搞錯!心裡大聲嚷著,想到為了他可能只是隨口而出的三個字心心唸唸,呂書儂覺得自己好沒用,晚上的時間一下子空出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是……乾脆她打給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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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兩人自交往以來的見面,似乎都是由他主動的。儘管他的號碼早已明確地存在她的手機裡,可是從她這兒打去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她這下恍然大悟,搞什麼!每次她都怨他不找她,可是她又何嘗主動找過他?
下了決心後,呂書儂撥出電話。在等待他接聽時,她的胸口不自覺怦怦跳,耳根子全熱了。
「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將轉接至語音信箱……」當冷漠的機械女聲自電話另一端傳來,瞬間澆熄了呂書儂渾身的熱情。
「真是的!」她掛斷電話,無力地趴在桌上,感覺自己好不容易蓄積的力氣統統不見了。
還是,再打一次看看好了?
結果手機偏偏在這時響起,屏幕上章為曄的名字讓她體溫再次升高,她連忙接起,「喂?」
「有什麼事?」
他簡短的四個字令呂書儂一時傻住了。
有什麼事?「你昨天不是說……」
章為曄這剎那明白了,可是他有些意外,畢竟過去她似乎都是被動地等著他打電話給她。
「你在等我?」他深幽的黑眸瞬間綻亮,只可惜在電話另一端的呂書儂看不見。「我現在人在外面,晚一點才會回隊裡。大概八點吧,我去你家找你。」
來她家……汗顏地想到每回都是他來找她,呂書儂想想這次總該換人做做看了,於是回道:「不用了,今天還是我去找你吧。七點過去可以嗎?」
章為曄一愣,道:「嗯,七點可以,到了打給我。」
直到掛斷電話,他仍然對於呂書儂主動說要來找他感到很意外。
「啊先生,結果到底怎樣啊?這棵樹一直擋在門口,你看樹枝都把我們的招牌遮住了,教我們怎麼做生意啊?」
便當店老闆娘的叫嚷,拉回了章為曄本來飄到電話另一端的思緒。他臉上不動聲色,只是繼續觀察著眼前這棵樹的生長狀況。
由於都市高度發展,人行道不夠寬,行道樹和建築物間往往呈現「搶地盤」的局面,加上店家不願意讓行道樹遮住招牌,一旦長出枝葉,就要求修剪,他們拗不過店家的要求,只好拿出利剪修枝。
可是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對路樹有多傷?
樹木不會說話,吐不出自身的痛苦,於是他道:「過度修剪樹枝會讓樹木過勞,因為每次長出枝葉或開花,樹木都需要付出能量,而付出能量的目的在累積自己的體積和組織。若過度修剪,這些過程全都白費,樹木不但長不大,還得忙著光合作用補充所需的能量……」
但便當店的老闆娘哪兒聽得進這些?「那又怎樣?是你們自己要把樹種到我家門口的,現在妨礙了咱們做生意,又說我們傷害樹木,既然這樣,你們乾脆把樹遷走啊!省得我老是要浪費電話錢教你們過來剪。」
章為曄知道和婦人的溝通不會有結果,就算告訴她,這棵樹已在這兒好幾十年,比她開店的時間還久,她也聽不進去的。
畢竟市民提出的要求,只要合理他們就得做。章為看著那瘦弱的枝幹在同仁的利剪下顯得更殘弱,內心不禁一陣痛。
這些行道樹長年在這兒,肩負吸收二氧化碳、製造新鮮空氣並美化環境的任務,可是周圍的人們從不曾感謝過,甚至嫌它累贅,渴望它遷離。
然而離開了這兒,這棵樹又能去哪裡?還有那些千千萬萬栽植在路邊一樣被人所嫌棄的其它樹木呢?它們又該何去何從?
工作結束後回到隊上,章為曄才剛寫完相關報告,手機就響了。
呂書儂聽來很是輕軟的嗓音出現在他耳邊。「我到了,在哪裡等你比較好?」
聽見她的聲音,章為曄本來緊蹙的眉像被人施了魔法般鬆開。他掂了掂口袋裡的物品,道:「在門口就好,我現在出去。」
存好檔案,關上計算機,他收好東西,抓起外套就走。
看見她站在門口附近,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頭髮,明顯一副正在等人的姿態。
望著這一幕,他心情轉好,本來那些壓抑著的不愉快,在看到她的瞬間很奇妙地煙消雲散。
「你來了。」
「嗯,對啊……啊!」才剛應話,她就被吻住了。
顧慮到這兒是他上班的地方,章為曄沒敢太放肆,他很淺地吻了她一下,花佛確認她的存在並非幻影。
被這樣突如其來地親吻,呂書儂紅了臉。沒想到他竟敢在路旁這麼做。
「你發出了好奇怪的聲音。」
呂書儂瞪著他,「這是誰害的啊!」
章為曄唇畔微揚。難得見到他露出這副像是笑的表情,呂書儂傻了眼。還來不及回神,便聽得他俯在她耳畔悄聲道:「你家,我家,你想去哪裡?」
她家或……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