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默嬋(沐辰)
葉熾暘苦笑著問道:「如果你沒有受傷,我想你真的不會回台灣吧?」
曾戀暖抿著唇輕點了下頭。
「這麼說,我在你的心目中不是最重要的?」
她頓了下,似乎考慮著要怎麼說才不會傷害他。
「我要聽實話。」實話傷人,但他也不願意躲在美麗的謊言裡。
「嗯……嗯……」曾戀暖進退維谷地嗯嗯哼哼了一陣後才道:「對呀,你不一定是最重要的,可是沒有你,我會很不好過。」
葉熾暘失笑,「什麼啊,我是雞肋嗎?」
「沒有那麼慘啦,可是你若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曾戀暖咬著下唇,皺著鼻子坦承。
其實葉熾暘一直知道的,在曾戀暖的心目中,他永遠排不上第一名,但是換個角度想,雖然不是她心目中的第一名,卻是她唯一的男人,這樣不也是極好?
「我都等了八年了……」葉熾暘終是軟化,「實在沒力氣再等八年。」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他們彼此都明白,他還是會繼續等下去,等到斷情絕愛,等到齒危發禿。
「我想,應該也不會再有另一個八年讓你等了……因為我回來啦!」曾戀暖羞澀地笑了笑,「欸,別這麼正經嘛,我都快哭了。」
「難得有機會這麼正經,你還像全身長蟲一樣不自在啊?」葉熾暘歎息。
「人家會害羞,對著你講不出話,就不能看見你的各種反應跟表情啦!那多可惜!」她撒嬌道。
他微笑著拉拉她,她輕歎口氣,傾身吻上他的唇,輾轉悱惻,情意切切。一吻暫歇,她的額頭抵著他的,在彼此的眼神深處看見自己的身影。
就是這樣,沒有肩負世界和平的重責大任,也沒有普天同慶的榮光加持,就只是他和她。
「我愛你呦!」曾戀暖紅著雙頰,玩笑似的用指尖搔過他的臉頰。「我先說了喔!」
葉熾暘輕輕吻了下她嘟起的紅唇,小聲地在她耳邊說:「我也是。」
她不滿意地睨他一眼,替他蓋好被子,「好吧,你受傷,我要體諒你。」
他給了她一個燦若太陽的笑容。
曾戀暖臉上的紅霞蔓延至耳朵與頸項,拿過半涼的粥,舀了一匙湊近他嘴邊,「吃吃看,如果會想吐就先別吃了。」
葉熾暘頷首,讓她餵他吃粥。
「對了,我很窮喔,你要養我喔。」曾戀暖有如妻子一般地交代。
葉熾暘瞥她一眼,漫應一聲,「嗯。」
「還有啊,我要搬到你房間去住喔。」
「嗯。」這是自然的,他們沒道理再分房。
「還有一件事……」
「嗯?」
「保險箱裡的東西……」
「嗯。」他想,廖兼協口中形容得有如神之手的曾戀暖,肯定已經把保險箱裡的東西看光了吧。
「雖然我知道你很愛我,可是我打開的時候還是嚇到了,你怎麼把我的黑白畢業照放在最上面,帶用我從瑞典帶回來送你的相框裝著,那看起來很像遺照耶……」曾戀暖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住說出口。
「暖暖。」
「嗯?」
見他無奈地看著她,她鼓起腮幫子,不依地停口,隨即,她靠著他的肩,道:「幸好你沒事。」
「嗯。」葉熾暘聽出她還有後話,因此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答應我,以後不為你自己保重,也要為我保重,我不想再看見全身是血的你了。」她哽聲要求道。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繼續當驅魔人。」
「那你就太不瞭解我了,沒有人比我理明白實現夢想的重要了。我知道那是你的夢想,所以我只求你要保護好自己,平安的回來見我。即使我還是不知道那有什麼好玩,我也看不見什麼魔啊鬼的,可是,你一定要以自己為重,知道嗎?」
「我會的。」
「那說你愛我。」
葉熾暘瞪著她,半晌後忽然道:「欸,我頭好痛喔……好想吐……是不是粥有問題……」
「喂,葉熾暘,你有沒有擔當,是不是男人啊?一句『我愛你』老要我三催四請,很過分耶!」曾戀暖氣惱的罵著,可是手卻輕柔地撫過他包紮的傷處,替他將床調平。
他乾脆閉上眼裝睡,徹底逃避。
她罵歸罵,倒也不敢在他重傷初醒時太過刺激他,因此只好任他逃走。
但是等他傷好了,嗯哼,不把他搞瘋,她就不叫曾戀暖。
「我愛你。」他傾身親吻他的耳朵,訴說著愛語。
尾聲
「我說戀暖啊,你怎麼蹲在這裡不進去呢?」隔壁的張太太買菜回來,就見到曾家門外蹲著一個縮著身體的小小人兒。
極困的小女孩地抬起頭來,迷茫還略帶睡意的眼認出了張太太,朝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張媽媽,早安。」
「你怎麼不進屋去呢?」張太太又問了一次。
「喔,媽媽教我在門口等她。」曾戀暖揉揉惺忪的眼,小聲的說。
「你等多久啦?」張太太見她疲倦的模樣,料想著曾太太該不會讓她在門外等了一夜吧。
「唔……」曾戀暖嘟起嘴,偏著頭想了下後搖頭,「我不記得了……」
「你媽又帶叔叔回家了?」張太太見怪不怪的問。
曾戀暖面露猶豫,癟著小嘴,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看。」張太太指指地上。
曾戀暖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低頭一看,只見原本放著她跟母親兩人鞋子的地上多了一雙男鞋。
公寓的隔音並不好,有時鄰居夫妻或男女朋友吵架,或是開排油煙機煮菜,都很明顯的可以聽見。
曾家就她們母女兩人,有時候曾太太工作忙,會托張太太幫忙看小孩,只是曾太太雖然不曾讓女兒餓著,卻也沒給過她應有的關愛。由於年輕貌美,曾太太有不少人追求,常會因為跟男朋友約會而忘了女兒的存在。
曾戀暖低著頭,輕輕地點了下。「媽媽說她要跟叔叔談事情,教我在外頭等他們一下。」
其實街坊鄰居都知道,事情不是這樣談的,只是沒有人會在年紀還小的曾戀暖面前說明談事情跟上床的差別。
「唉!你媽也真是的,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待在外頭呢?你昨天怎麼沒有來張媽媽家呢?」
「那時候很晚了,媽媽說過不可以太晚去找你。」曾戀暖十指交握,吸吸一夜吹風下的後遺症——鼻涕。
張太太歎口氣。
「來,起來吧。」她示意曾戀暖起身,將雙手提著的大小提袋先集中在一隻手上,以空出的手來敲門。「曾太太?曾太太?」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哈啾!」戀暖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張太太伸手撫著她的額頭,「唉,有點發燒,戀暖,你要不要先跟張媽媽回家,我煮點薑湯給你喝?」
「可是……」曾戀暖望著家門,「媽媽跟叔叔……」
張太太看眼緊合的屋門,又歎了口氣,抬手敲著,「曾太太!曾太太開門啊!」
屋內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張媽媽,媽媽跟叔叔會不會還在談事情啊?」曾戀暖拉拉張太太的衣角,有些怕打擾到母親。
「什麼事情談了一晚也該談完了吧?最好男人體力這麼強……」最後一句話,張太太是含在嘴裡說的。
見曾戀暖疑惑地看著她,她的臉不禁有些紅,轉身繼續敲著門,喚了好一會兒,終於覺得屋內不太對勁了。
「戀暖,你媽媽會不會跟叔叔出去了?」張太太也知道自己問這話是有點不聰明,因為曾太太與男友的鞋都還在門口,他們兩人總不會沒穿鞋就離開吧?但是敲門又相應不理,真睡得這麼熟?
「沒有。」曾戀暖沒說自己一晚上就坐在鞋子上面,除非母親與叔叔不穿鞋就出去,不然他們要出門一定會心動她的。
「那你有鑰匙嗎?」
曾戀暖再次搖搖頭。「我有這個。」她取出一張電話卡。
「傻孩子,電話卡只有用來打電話,不能拿來開門的。」
「可以的。」她堅定的說。「媽媽有一次忘了帶鑰匙,就是用這個開門的。」
張太太望了眼曾家的門鎖,發現那還是最初的那種簡陋的喇叭鎖,不由得歎了口氣。這種門鎖只防君子不防小人,雖然這間房子是租的,但為自己的家加個鎖總不會拿不出錢來吧?結果曾太太還在小孩面前作這種不良示範,張太太真是徹底無言了。
「我們不是等鎖匠伯伯來喔,記得喔,戀暖,你不可以用電話卡或是其它的工具偷開別人家的門喔!」
曾戀暖似懂非懂的看著張太太,見張太太鄭重其事的樣子,也只能點點頭。
之後,她們兩個等著鎖匠來開門,大約又等了半小時,這期間曾家的門未曾開啟,張太太不放棄的一直敲門,但始終沒有回應。
終於,鎖匠來了。
「好了。」鎖匠不到半分鐘便將門鎖打開來。
只是他們都沒想過,門一開,等著他們的,是兩具冰冷的屍體。
那年,曾戀暖小學五年級,母親因被眾多男友之一發現劈腿而慘遭殺害,租屋處的那扇木門,成了曾戀暖心目中永遠找不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