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默嬋(沐辰)
葉熾暘知道曾戀暖一旦入睡,要叫醒她還真有點難度,但是沒想到八年後她會變得如此難纏。
他不再掙扎,側躺在他身旁,將她抱在懷裡。深吸一口帶有她氣息的空氣,他只能舉雙手投降,無助的問:「我該拿你怎麼辦?」
曾戀暖仍舊呼呼大睡,回應葉熾暘的只有她毫不掩飾的打呼聲。
他苦笑一聲,拉過涼被覆在他們兩人身上。她在他懷裡調整好姿勢,歎了口氣,像是找到歸依一樣微彎起唇角。
葉熾暘卻睡不著,他將她推開一些,想保持一點距離以維持理智,卻不小心低頭看見她因為睡姿不佳幾乎裸露的胸部。這真是大大失策,葉熾暘感覺到他的理智緩緩地向慾望舉起白旗。
他連忙閉上眼睛,以手指夾著曾戀暖衣服的邊緣,緩緩地將衣服拉好,要扣上扭扣時,他不得已只好睜開眼,但是這一看,他的目光再也移不開了。
有道傷疤,像滴落的水珠一般躺在曾戀暖的胸口。
傷口的位置很曖昧,除非穿低胸的服裝或是像她此刻睡得衣服七零八落地掛在身上,否則旁人是不會輕易看見的。
但是葉熾暘知道,傷口若是再偏一點,就正中心臟。
一想到曾戀暖曾經徘徊在生死邊緣,葉熾暘的手便不能控制地發起抖來,他抓住她的手臂,狠狠的搖著她。「曾戀暖。」
然而她的身子像海綿,任由別人搓揉壓扁也還是毫無反應。
「曾戀暖,醒醒!」葉熾暘輕拍她的臉頰喚著。
她睡得很沉,像是很久沒有好眠似的。
「戀暖,暖暖,醒來!我有話問你。」
葉熾暘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想看看會不會讓她醒過來,然而這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困擾,她唇微張,用嘴呼吸,照樣睡她的。
他深吸口氣,決定使出「絕招」。
「曾戀暖,我愛你,快起來。」他臉微紅地在她耳邊告白。
曾戀暖終於有反應了,皺著臉睜開眼,眼神渙散地看向他。葉熾暘屏息以待,可是沒兩秒她又閉上眼,雙手環著他的脖子,笑著用臉頰摩挲他的頸項。
「熾暘……」
她口裡喃喃念著什麼,但由於話是含在嘴裡的,因此葉熾暘即使耳力再好也聽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她說的不是中文。
講了一串只有她自己聽得懂的話後,她心滿意足地窩在他身上繼續睡。
「可惡,曾戀暖,你一定會後悔的!」他都鼓起勇氣告白了,結果她還是睡得像死豬一樣。葉熾暘垂下肩膀,只好接受她怎麼叫也叫不醒事實。
他憂慮地望著那個傷疤,揣想著這是不是她回國的原因,因為她曾經受過這麼重的傷,所以才決定回台灣嗎?
這道傷是怎麼來的?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她說的回來見他到底有幾分真實?葉熾暘放任思緒亂飄,滿腹的問號因為曾戀暖睡死了而無法求證。
他撫著她的發,指尖在她微張的唇瓣上流連。
其實,他最想問的問題只有一個——
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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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戀暖突然醒來,燠熱的氣溫讓她全身都沁著薄汗,她把纏在腳上的被子踢開,不情不願地被溫度叫醒。
她假裝沒醒來過的閉著眼,不想起床,就在她意識即將散去,再度陷入沉睡之際,葉熾暘的聲音傳來。
「要多少?」
她模糊的意識一震,對葉熾暘的關注將睡意驅離了。
記得昨天晚上她跟博格通完電話後決定要夜襲葉熾暘,結果站在他的房門口,她遲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真正下定決心把門「踹開」,呃,其實也沒踹,她是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
房裡沒人。
聽見浴室裡傳來水聲,她知道他正在洗澡。
嗯,不知道他要洗多久。
以曾戀暖對他的瞭解,洗澡是他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端看他當天的心情,他可能十分鐘就洗好,也可能兩小時才洗完。沒由來的,她鬆了口氣,雖然她真的不介意扮演主動的角色,但在某些方面她還是無法像西方人那樣開放。
唉,沒辦法,她總有屬於女人的矜持啊。
然後呢?
曾戀暖瞪大眼,偷看著葉熾暘的背影。昨晚的記憶到此為止,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不過,她能確定自己昨晚是睡在他房裡的。
但是發生過什麼事呢?
主動嗎?擔承嗎?色誘嗎?
啊啊啊——她真討厭自己一睡著就叫不醒啦!
曾戀暖無語問蒼天,但也不打算將思緒停留在這上頭太久,她專注地聆聽葉熾暘講電話,想從他簡短又刻意壓低的聲音裡探出一些訊息。
「……嗯,我知道,今天三點半之前我會把錢匯進戶頭……嗯,最後大家都不好過,我明白……嗯、嗯……那先看收盤的情況吧。」葉熾暘揉揉眉心,面無表情的與證券營業員談話。
這陣子的股市實在太不穩定了,讓他多年來的心血幾乎毀於一旦,雖然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但他還是喜歡看到自己的錢愈來愈多,因為錢愈多,代表他有更穩固的基礎放心去做他該做的事,例如驅魔。
「我不認為會漲……」葉熾暘並不期待股市一片慘綠的現在會出現什麼紅盤。「是啊,我從以前就對股市沒有什麼信心,為什麼要在慘綠的時候突然有信心?」話筒那端的人疾言著什麼,只讓他更加不置可否,「OK,你現在不放過我,我怎麼出門籌錢?嗯,到時再聯絡。」
葉熾暘收線,視線落在窗外的庭院裡,沒多久,他歎了口氣,轉過頭,意外撞上曾戀暖憂心的視線。
啊,她聽到電話的內容了。葉熾暘第一個想法是如此,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床邊,低頭望著她。
「早餐在廚房的桌上;這是我爸媽的鑰匙,先借你用。你胸口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毫無預警的問話讓曾戀暖一愣。
「啊?」她掌心裡躺著他交給她的鑰匙,還沒反應過來。
「胸口,槍傷。」他指指她的胸前,輕聲問。
「喔。」曾戀暖別開視線,「工作上的意外。」
「喔?很嚴重?」葉熾暘像是突然對她感興趣般地坐到她身邊。
平常他若是如此,她一定會把握機會巴到他身上,扳也扳不離,但是這會兒她卻反常的往旁邊移開,硬是讓兩人之間多出空間來。
「也沒有很嚴重啦,反正是不小心受傷的,而且啊,那也不是槍傷,只是小小擦傷而已……」
「曾戀暖。」
葉熾暘的聲音很輕、很柔、和誘人,可是曾戀暖聽了卻冷汗直冒,完全不敢看他。
「暖暖。」他的聲音更輕、更柔、更誘人了。
她皺起眉,手抓著床沿,「什麼都沒有啦,真的是工作上的小意外!」
葉熾暘沒有再說話。
曾戀暖卻自亂陣腳,胡亂地道:「我不說啦!反正你又不關心我,連保險箱裡放著什麼也不跟我說!」
「你別轉移話題。」
葉熾暘沉冷的聲音近在耳邊,曾戀暖全身發軟,只想爬下床,離他愈遠愈好。
「我都說是工作上的意外了,你一點也不信任我。」她嘟起嘴無辜的說。
「這個傷跟你回台灣有關係嗎?」葉熾暘不為所動的問。
曾戀暖把視線定在保險箱上,「你保險箱裡到底放了什麼寶物呀?」
「你在醫院裡躺了多久?」
「啊,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呢,我好想知道喔!」
「你是不是因為把錢都用在醫療上,所以才身無分文?」
「吶,熾暘,你打開讓我看看好不好?」
「所以你才會回台灣來找我,希望我幫你是不是?」
「才不是!」曾戀暖心直口快的否認,發現自己在兩人的言語對陣中屈居下風,她頹敗的大叫一聲,「啊!都是你啦!沒事問什麼傷口,我都要動整型手術把傷疤消去了,幹嘛還問啦!」
葉熾暘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所以你是需要整型的手術費?」
「我……」眼前這個驚惶失措又氣急敗壞的曾戀暖,才是真正的她,她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鎖住一樣,一句完整的話也吐不出來,在葉熾暘耐心的等待下,她才不甘不願的說:「我不介意傷疤留在身上,我覺得那像是一種隨時可以提醒自己的鬧鐘,何況,醫生說過了,動手術也不一定能完全消去……」
「傷得很嚴重對吧?」葉熾暘轉過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眼裡有著掩不住的關懷。
曾戀暖仍不願看著他,「當然不嚴重,嚴重的話我早就上天堂了,怎麼可能在這裡啊?熾暘,你變笨了!」
葉熾暘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不住的問:「痛不痛?痛不痛?痛不痛?」
這簡單的問話差點將曾戀暖逼得淚水決堤,她顫著唇,深吸口氣,硬是將淚眨回去,清清喉嚨道:「怎麼可能會痛?你要不要摸摸看?有時候我看見了還會戳戳它,可惜一點也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