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蜜果子
「紹寧出事,我們怎麼可能坐視不管?我們叫了出租車過來的。」胡奶奶憂心地看著他們,「情況怎麼樣?」
「醫生說只能暫時穩定他的狀況,紹寧的病……只有換心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胡常文歎了一口氣。
「這關過得了嗎?」向來給人不動如山的胡爺爺,也憂心忡忡的皺起了眉頭。
「過得了。」站在一旁的杜玫兒突然出聲,「我們說好了,要一起上大學的!」
他答應過她的!他不可能黃牛!她瞪大的眼睛瞪著地板,地面都快被她的目光燒出一個洞來,其間伴著豆大的淚水拚命往地板滴,一滴又一滴。
「丫頭,別哭、別哭!」胡奶奶心疼地往杜玫兒身邊走去,撫著她濕透的發,「為了你,紹寧會活下來的。」
還是胡奶奶厲害,一眼就能分辨滴落的是雨水或是淚水。只是給她這麼一說,杜玫兒整個人失控地哭了起來。
「都是我不好!」她回身抱住了胡奶奶,「要不是我跟他鬧脾氣,情況不會這樣子的!我不該離開紹寧身邊的!」
「乖乖,這種事很難說的,哪有那麼多早知道呢?」胡奶奶溫聲地安撫著她,「奶奶有個想法,說不定會讓紹寧的病好得快一點。」
什麼?胡常文看了妻子一眼。母親什麼時候變醫生了?
「什麼方法?」杜玫兒倒是信了,瞪著盈滿淚水的眼看著胡奶奶,「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讓紹寧快點好起來!」
「呵呵,什麼都願意嗎?乖丫頭,奶奶就知道你最疼紹寧。」胡奶奶把她臉上的淚給抹掉,「這事的確需要你的幫忙,喔,還有杜姨。」
杜姨一怔。玫兒只會惹麻煩,哪能幫上什麼忙?
「我跟你媽想了想,要是紹寧過了這關,就讓他們兩個結婚,沖個喜吧!」胡爺爺對自己的兒子說,接著,因腳不太能站,便找張椅子坐下來。「這個家需要一點喜事,沖沖喜,說不定紹寧會好得快。」
「什麼?」驚呼出聲的是杜姨。沖喜?
「對呀!可以沖個喜,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喔耶!胡夫人意外地舉雙手贊成,反正她老早就想把玫兒娶進門了,「而且這小兩口合得來,這是一舉數得的好法子。」
「……」胡常文反而有點手足無措,「可是,這會不會太……」不科學了?
「我們老家常興這套的,有人病重時,舉行個儀式,沖沖喜,心情快活,也就好得快!」胡爺爺趕忙補充,「這不是符合所謂心理影響生理的觀念嗎?」
「是呀、是呀,而且玫兒應該不會反對吧?」胡奶奶看著目瞪口呆的杜玫兒。
她完全搞不懂沖喜是什麼東西,怎麼會無緣無故冒出這種東西呢?
「可是……」杜姨焦急地提出異議,「少爺怎麼說?這可是終身大事,怎麼可以兒戲?而且用婚姻大事來沖喜,好像太草率了點。」
「呵呵,怎麼會草率呢?」只見胡奶奶笑吟吟地撥開杜玫兒的一頭濕髮,頸子上有一處清晰可見的印子。「這個應該是紹寧的傑作吧?」
咦?所有人紛紛看向那一顆草莓印,莫不倒抽一口氣。這兩個孩子什麼時候發展到這種關係的?而當事者的杜玫兒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前一晚玩鬧中的吻,會落下如此鮮明的印記。
「怎麼回事?」望著胡家一家子非常詭異的笑容,她一臉錯愕,轉而尋求母親的解答。「媽,怎麼了?」
杜姨彷彿遭到晴天霹靂一般。玫兒最近跟才爺走得那麼近,果然是……她覺得頭痛,她們母女倆受胡家的恩惠太多了,要是玫兒嫁給少爺,真的太誇張了!
「吻痕。」胡夫人眉開眼笑地走近杜玫兒,大方地擁抱她,「早說你跟紹寧在交往嘛,害我擔心死了!」
咦?吻痕?她頸子上有吻……喔,昨天晚上,紹寧咬住她就不放了,那會留下痕跡嗎?
羞死了!滿臉通紅的尷尬不已,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怎麼說?嫁給我家紹寧,會不會太委屈你?」胡夫人憐惜地看著杜玫兒,她一直想要個女兒,這下終於可以如償所願了。
「我……我怎麼會委屈?」該委屈的是紹寧吧?他們家是有錢有地位的人家耶!
「太好了!」胡夫人喜出望外地回身,看向一臉愁容的杜姨,「杜姨,你呢?你不會反對吧?」
「夫人,這件事情太草率了!您要知道,玫兒只是一個管家的女兒,我們……」十幾年來,她說的都是同一套,連胡常文都聽膩了。
「杜姨,如果你真的覺得對我們家有虧欠,那就把玫兒嫁給紹寧。」他抓准杜姨的心思,切中要害,「我們都想娶玫兒這個媳婦,這就是你回報我們最大的禮物。」
杜姨怔然,胡常文提出的建議,讓她完全無話可以反駁。
她真的覺得虧欠胡家太多,現在如果她阻止這場婚事,就好像是不想回報胡家一樣……可是玫兒才十六歲,這麼早結婚……唉!她腦子全亂了。
這是一輩子的事啊!當初她被愛情沖昏了頭,年紀輕輕就嫁了人,卻落得整日受以飽拳的下場,結婚這種事,怎能不深思熟慮?
玫兒才十六歲,少爺也才十五,對什麼都還懵懵懂懂,他們知道什麼是婚姻嗎?
「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快回去拿衣服給玫兒換吧,我可捨不得她著涼。」胡夫人忙拉著杜玫兒坐下來,拿起手帕幫她擦去臉上的雨和淚水。
這個動作,連媽媽都沒對她做過呢!
杜玫兒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她在這個胡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溫暖。
嫁給紹寧嗎?這像夢一樣的事,怎麼會突然發生在她身上?她不是很懂得什麼是沖喜,但是如果跟紹寧結婚,可以讓他痊癒的話,她願意,她一千一萬個願意!
只要紹寧好起來!拜託上蒼,他一定要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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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才早上七八點,一抹輕快的身影,頂著讓人覺得有點熱的日頭,在庭院裡掃落葉。
站在依然頹圮的圍牆附近,杜玫兒望著那年邁的老樹,聽說那棵樹在這裡好幾年了,當年舅媽家的一場大火沒燒到它,它依然屹立在那兒。也就是在老樹下,她遇見了小小的紹寧。
她喘著氣,用手當扇子試著扇掉身上的一些熱氣。日子過得好快,一轉眼當年的小男孩已經變成十六歲的大人了,而她竟成為他的小新娘……
「哎喲!哎喲喂呀……小姐啊!」一個老婦人衝了出來,「你也拜託一下,外頭的地是我在掃的,您怎麼搶我的工作呢?」
「我早上起來沒事做,就出來掃一下落葉嘛。」杜玫兒緊拿著掃把,拉著老婦人往裡頭走。
「不行,你現在是少爺的媳婦了,怎麼可以再做這種粗活?」老婦人連忙揮著手,「多少人在裡頭吃早飯呢,您也快進去吧。」
「朱阿姨,我還是我啊!」她有些失望,情況還是改變了!
自紹寧為了她淋雨發病,經過手術後勉強控制了下來,但是此後他的身子卻變得比以前更虛,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她焦急地在醫院日夜守候,若不是胡常文下令她恢復正常作息,照常上學的話,她寧可休學也要照顧面白如紙的胡紹寧。
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後,胡紹寧出院返家休養,家庭醫生住進胡家,隨侍在側,而她則是一邊準備考試,一邊還要應付一堆結婚的事宜。
她搞不清楚情況,也完全沒有結婚的實際感,紹寧說不定也沒有,因為他幾乎都在昏睡,家人跟他提起結婚事宜時,他也只是望著窗外,半瞇著眼,然後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
天曉得他是醒著還是睡著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情是結婚呢?
而杜姨也為婚禮忙上忙下,但是幾乎不再與她交談。她看得出來,媽盡心盡力籌辦的是「胡紹寧的婚禮」,並不是「自己女兒的婚禮」。
但要嫁給紹寧的人是她,所以她對自己催眠,反正媽橫豎都在忙她的婚事,沒什麼差別。
婚禮簡單且隆重,就在胡家舉行,但那天的胡紹寧臉色依舊蒼白得不像人,由胡夫人為他換上西裝,打理好儀容;而她則簡單地穿著紅色旗袍,將短髮束在後頭。
當胡紹寧為她戴上戒指時,她的心跳得很快,他穿西裝很好看,如果臉色能正常的話,她一定為之傾倒;訂完婚後,新郎象徵性地搭著車出去晃一圈,再折返回來,正式地迎娶她。
杜姨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著她拜別,很奇怪,母女倆都沒有淚水。
杜玫兒一直以為自己會哭,當她發現哭不出來時,一切就瞭然於胸了。抬頭望著自己的母親,她發現母親的眼神一半看著她,一半擔憂地看著在她身邊的胡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