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綠光
「誰是亦然?」這問題他憋很久了!
說話那麼吊兒郎當,那麼散漫欠揍的傢伙到底是誰?
這是宮之爺昏厥前不斷想著的事,以至於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除去詭的夢境不提,他依舊延續這個想法。
那傢伙到底是誰?怎麼說起話來那麼輕佻欠扁。
「嘎?」
「嘎什麼嘎?誰是亦然?」傻氣姑娘,唉,教他魂夢所繫。
「亦然?」她忖了下,傻愣愣地應著,「他是客棧裡的跑堂兼大當家啊。」
他垂眸,精於算計的腦袋快速運轉著。「你跟他很熟?」
「熟啊,他很照顧我和三月。」她沒城府地回答。
「他喜歡你?」抬眼,虎眼精銳如刀。
「喜歡?」她不明白地眨眨眼。「這得要去問他吧。」
宮之寶眼角抽動著。「那你呢?」
這丫頭的腦袋就非得要這麼傻直嗎?
人家喜不喜歡她,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毛曙臨柔潤似水的眸瞳閃著琉璃光澤,像是極為不解地瞅著他。
宮之寶炯亮虎眸則是瞬也不瞬地瞪著她,耐心等著她的答案。
他不管毛三月正躲在門邊耍狠瞪著他,完全不痛不癢,目光只緊鎖著好像很恍神的毛曙臨。
「喂,你會不會想太久了?」對峙太久,他沒勁地提醒她。
「……我怎樣?」想了好久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問了。
宮之寶瞠圓虎眼,再緩緩地閉上眼,調勻了差點暴走的心,再溫柔地張開眼,用壓抑到快要發抖的嗓音說:「毛曙臨,我剛才是在問你,你喜歡那個人嗎?」回、答!
「誰?」這回,她回答得可快了。
瞪大眼,宮之寶聽見自己血液快要逆沖爆管的聲音,一口白牙咬到快碎了。「誰?你還問我是誰?」都沒有仔細聽他說話的喔?
見他這般激動,再見到他說的『喜歡』,她粉顏突地漲紅。「你,你看得出來嗎?」水眸淌著霧氣,像是沉進水中的黑琉璃,勻淨小臉滿是羞怯,滿是風情。
宮之寶翻了翻白眼,無力地閉上眼。
他先死好了……聽聽,他問了什麼,她回答了什麼,到底有沒有在聽他說話啦?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氣得要死在當下,毛三月的聲音突地破空殺入——
「娘,我不准你喜歡他!」躲在門外實在看不下去的毛三月,終於跳出來指著宮之寶的鼻子阻止。
「三月!」毛曙臨羞惱的跺著腳。
「我說了,我討厭他!」
「三月!」
「我不管!」毛三月丟下這句話後立即跑開。
「三月……」她想起身去追他,然小手被人牢牢地握住,怔愣地回頭看著眸露精光的他。
「……你喜歡我?」他幾乎是屏住呼吸的問。
毛曙臨巴掌大的小臉漲得紅透,粉嫩透紅得教人好想咬上一口。
不用回答,他已經得到答案了!
她不是腦袋動得慢,而是根本沒聽清楚他這個急性子的問話,反倒是不小心勾出她的坦白。
她以為他在質問她是不是喜歡他,所以才會反問他怎會看得出來……天啊,這丫頭怎麼會這麼可愛?
「我……我沒說。」她羞得不知道要把臉給藏到哪裡去。
她沒說吧?雖說伊靈老笑她腦筋動太慢,但她總不可能連秘密都不知不覺的說出口吧?
她沒說呀……
宮之寶定定地看著她,被她傻氣的反應逗笑。「過來。」他低喃著,輕輕地將她拽往懷裡。
她是沒說呀,但這嬌羞無措的神情,不需要言語,已經說明了一切。
喔,天啊,為什麼他會這麼開心?為什麼他會因為她這麼單純的一個反應笑得合不攏嘴?
他也太好哄了吧。
「那個……」半趴伏在他身上的毛曙臨,黑琉璃的眸轉了圈,佯咳兩聲,先不論自己到底有沒有說出什麼秘密,反正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宮爺,你一定是餓了,對不?我弄了幾樣簡單的菜,先吃點好嗎?」
「你餵我。」他軟聲道。
嘎?「你被打得連飯都不能自己吃啊?」啊,怎會這樣?早知道這麼嚴重,就不該聽亦然的話,該早點請大夫過府診治才對。
宮之寶無奈地閉上眼。「對,我幾乎快殘廢了,你不餵我,我就會餓死。」這麼說,滿意了沒?
懂不懂情趣啊?要她喂,一定要等到他殘廢嗎?
「你那麼餓啊?」毛曙臨立即掙脫他,將擺在桌上的木盤取來,快手夾著飯菜入匙。「來,趕緊吃。」
根本不等他張大嘴,一大口飯就已經塞進他嘴裡。
這女人……他很沒力地瞪著她,很哀怨地大口嚼著滿滿一口的飯菜,驀地愣住。
「怎麼了?」察覺他的異狀,而且已準備好下一口飯菜的她不解問著。
宮之寶乏透地閉上眼,胡亂嚼著,用力吞下,低吟了下,問:「這是你做的菜?」
「是啊。」
「……你真的是廚娘?」那是什麼東西啊!
能吃嗎?是人吃的東西嗎?
「我原本是要當廚娘的,但後來靈兒要我靠推拿贊錢。」毛曙臨偏著螓首。「怎麼了?不好吃嗎?」
「也不是不好吃,而是……」該要怎麼形容這味道呢?也不是沒熟,也不是有腥味,就是很怪,更怪的是,他竟然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吃過……「在伊靈要你轉推拿之前,你當了很久的廚娘了?」
會不會是以往在哪兒當差過,所以他才嘗過?不過,轉推拿……他可以明白伊靈的用心。
「呃……」一開始確實是廚娘,但伊靈嘗過之後,立即將她逐出廚房,這事要說嗎?
「我上次來時,味道不是這樣的。」手藝相當出眾,嘗過就不會忘。「你已經很久沒當廚娘了,對不?」
當然,她的手藝也是讓人嘗過就難忘。
「那是因為店裡還有一位大廚,是大當家亦然的弟弟,就然。」基本上,客棧廚房是他的天下,她能踏進的只有後院的廚房。
「他還有弟弟?」怎麼這麼惹人厭啊?
「是啊,龐家兄弟都是伊靈的好友。」
「那麼你呢?你跟他們如何?」
「大伙都是好朋友,住在一起,就像家人。」
很好,只是家人……他驀地抬眼,「你們住在一塊?!」
「是啊,後院這兒除了客人住宿的喜字樓和服字樓,另分了三個院落,大伙都住在這兒。」她說得理所當然,手裡也沒閒著,一口一口接著喂。「伊靈說大伙都住在一塊,就像一家人。」
宮之寶像只雛鳥,被迫進食,邊吃邊忖著。
如此說來,這裡住的全都是一群沒家人的人?
別人他沒興趣管也管不著,但是她……「你想要多點家人嗎?」
毛曙臨垂眸瞅著他。「……嗯。」
「你覺得我怎樣?」他開門見山地道,沒興趣把商場上那套半迂迴半威脅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宮爺?」這一回,她聽得很清楚,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宮爺,我配不上你。」
第一次踏進宮府,她才知道原來他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人,他的富有,是幾乎雄霸一方的,他的身份讓她好躊躇。
「什麼配不配?我可不在乎你未婚有子,我在乎的是,你心裡有沒有我?」他拉過她細緻的手。
她靜靜地看著他,並沒有抽回手。「那麼,宮爺的心裡可有我?」
「若是沒有,我何必問你?」這傻氣的丫頭。
毛曙臨默默地垂下捲翹長睫,沒應話。
他倒也不急,耐心等著,黑眸來回打量,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這兒是你的房?」
「是。」
「你喜歡繡花?」
「嗯。」
「牆上那幅是你繡的?」
毛曙臨被輕握住的手微顫了下,長睫微微掀動。「是。」
「繡功相當好。」錦繡布莊底下,有不少設計織造圖和繡樣的布匠,還有繡工上等的一批繡娘,但可以將山水繡入布料的,沒見過。「那地方……」
她驀地抬眼。「宮爺見過?」那琉璃似的眸子閃亮著一絲希望的火花。
「好像見過。」他濃眉微蹙,回想著說:「以前我曾經出過事,醒來時所在之處和你所繡之地極像,但是我……」
額際突地狠抽了下,教他屏住氣息。
瞧他突地打住不語,她隨即察覺他的不適。「頭又疼了?」她立即替他揉著額際。
她的指尖彷彿藏有魔力,寸寸將他乍起的痛楚緩拈,教他抽緊的心也隨之平緩不少。
「已經許久不曾痛得如此頻繁了。」他粗聲道,咬緊牙鎮住體內快要暴動的痛。
「宮爺,你得要去看大夫。」她擔憂極了,手上的力道不敢太重,只能緩推慢揉,就怕一個使力不當,教他更加難受。
「沒用,老毛病。」痛楚遞減後,他暗吁了口氣,「十年前,我曾摔下一處山崖,腦袋受創,從那之後頭痛就像是鬼魅似的,愛上我死纏不放。」
他說著,笑得很自嘲,實在對這纏身多年的頭痛無可奈何。
「很痛吧。」她不捨地將雙掌平放在他額上,恨不得能夠把纏著他不放的痛全都吸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