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寄秋
「沒錯,是他!」封御書呼了一聲,瞠目撓耳。「天呀,瞧我們挖出什麼,案中有案,會有多少人嚇出一身冷汗,夜難安寢?」
「仇殺、財殺、情殺,加上利益糾紛,接下來可有得忙了。」說沒線索,一下子全跳出來了,多得叫人眼花撩亂。
頸子發酸,仇厲陽不覺棘手。一件滅門血案牽扯出更多瀆職案件,案案相連,涉入的人數也暴增,恐怕有不少案外案得重新審理。他的大隊長舅舅大概又要頭疼了,這要查下去,他肯定叫苦連天,因為現任的官員中,同流合污的比例出人意料。
「還有這份遺囑。」封御書的表情古怪,特別指出受益人的名字。
「遺囑?」他接過一瞧。
「除了妻子兒女外,言檢察官的所有遺產全由這個人繼承。」前提是,言修齊並無其它「活著的」子女。
「古若梵?」這人是誰?
仇厲陽的疑惑才出口,一道清冷且帶著剛直的女性嗓音便回答,「他是言修齊的異母兄弟,家父和一位聲樂家生下的私生子。」
淺黃色三件式套裝,梳理得規規矩矩的馬尾,腋下夾了個土黃色公文包,神色嚴謹卻含著一絲自嘲意味的秀氣女子走了進來,臉上的銀邊眼鏡遮不住多日來的疲憊。
她的出現引起一聲驚呼,咧嘴一笑的封御書先一步上前擁抱,接過她的公文包寒暄問候。「原來是妳呀!言學姊,我以為妳去了美國進修,幾時回國的,怎麼不知會一聲?」有好些年沒見了。
言?
看到沒什麼改變的容貌,仇厲陽立即想起來者是誰。原來她就是那個言靜心!
當年他還在醫學院時,曾和大他一歲的法律系學姊交往七個月,同居近三個月,而後他轉念警校,兩人才漸漸疏遠,斷了連繫。
只是他這段感情談得有點散漫,全由女方主動,一開始他跟著大家喊女友「顏」學姊,後來來往密切才改口喚她小顏,他一直以為女友姓顏,可見他這感情談得有多不經心,連自己女友姓什麼也不知。
幾年過去了,他早忘了曾出現在生命中的過客,甚至記憶裡已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他要忙的事太多太多,哪有空暇記住一段褪色的過去。
話是這麼說,可最近辛愛妮的嬌顏卻不時會浮現在他腦海中,「美麗的嫌疑犯」總是像一條色彩斑斕的海蛇,在最不經意的時刻鑽進他的心底,騷動著無邊思潮,讓他渾身發熱,失神地惦念不忘。他想要她,但前提是洗刷她罪名以後。洗刷罪名?呵,沒想到他也有了私心,下意識便認為她並非殺人犯,真是糟糕。仇厲陽苦笑的想。
「回來不到半年,剛成為新科檢察官,這個案子的承辦檢察官是我在美國的學長,我千拜託萬拜託才讓他以協助辦案的名義讓我加入,並准許我負責第一線行動,所以以後要碰面的機會多得是,你可別嫌我煩。」言靜心說話的時候,眼神卻看向另一人。
「最好天天來煩我,每天盯著計算機屏幕,我都快變成宅男了。」有美女的慰勞,工作起來才有效率。
「別說場面話,我可是會當真的。」她笑著拍拍封御書的手臂,十分高興見到熟人。
「我像是會說假話的人嗎?妳能過來,我真的很開心……啊!對了,厲陽也在,你們以前……」他忽地表情尷尬,想起兩人的關係。
其實他是因仇厲陽才認識法律系才女言靜心,他們並非同學校的學姐學弟,而是跟著大家喊言學姐,久而久之就上口了。
不過這一對情人分開後,他和言靜心反而走得較近,因為兩人都愛玩電腦,時常上網互通有無,雖然沒有男女感情因素,但還頗談得來,直到後來言靜心出國,他也進入警界服務,忙碌的生活才讓兩人漸少聯絡。
「別緊張,瞧你舌頭都打結了,沒人規定分手的情侶不能當朋友吧?」她大方地伸手,笑含唇畔。「好久不見了,厲陽。」
仇厲陽回過神,大掌一握,禮貌性的回道:「看來你過得很好,言檢查官。」
「言檢查官?」她錯愕地怔了一下,臉色微僵,我們沒那麼生疏吧?我以為你會喊我小言,失聯的前男友。」
她的口氣中不難聽出一絲怨懟,似乎餘情未了,可以加重失聯兩字,有意無意提醒他身為男友的疏忽。
「令兄的事十分遺憾,我想你是為了他的案子而來。」只要對像不是那個總是氣呼呼的女人,他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滲入私情。鏡片後雙瞳微露失親的傷痛,以及被刺傷的落寞。
「大哥是個認真正直的人,關心所有受到迫害的無辜百姓,我實在想不出這麼善良的大好人,誰會害他。」
善良?大好人?
仇厲陽和封御書互視一眼,悄悄地關上屏幕電源。
他們不是怕她知曉實情而難過,而是案情尚未真相大白,人人都有嫌疑,尤其是有可能得到龐大遺產的自家人。
這麼說吧,她出現的時機太敏感了,雖說是想親手揪出弒親的兇手,還原真相,可一旦扯上金錢,沒人敢擔保她不起邪念。
「言學姊,別太傷心,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在我們通力合作下,一定會還令兄一個公道。」死者已矣,難再追究功過。
「御書,謝謝你的關心。」她取下眼鏡,輕拭眼角沁出的淚水。
「哪裡,應該的,既然以後大伙會一同辦案,就來辦個接風宴,為妳洗洗塵吧。」實際上他只是想忙裡偷閒,趁機打打牙祭。
「好呀!我作東,你們一個都別想溜。」言靜心特地走向仇厲陽,素腕一抬便搭放在他臂上,狀似親暱。
當然,她的舉動兩個男人都瞭然於心,卻不點破。
「不了,我還有案子要查,無法奉陪。」他微微偏過身,讓臂膀上的手自行滑落。
言靜心皺眉,「不差這一點時間吧?你沒什麼話要和我說嗎?」她的眼中有著不滿,更怨他的冷漠。
封御書取笑的插嘴,「別勉強他了,人家不碰一鼻子灰就渾身不對勁,準備再去拜訪最美麗的嫌疑犯呢。」
「最美麗的嫌疑犯?」秀眉一攏,打了個死結。
「御書,你小胡說,我是為言修齊檢查官的案子才去找她的。」仇厲陽低喝,神色不甚自在。
「是嗎?」他眨著眼,挖苦意味十足。
看著兩人不尋常的神色,心底有疑惑的言靜心不太放心。「我也去,順便問問案情。」
「我自己去就可以。」仇厲陽想也不想的立即否決。這讓言靜心益發覺得他和那位嫌疑犯必定有什麼。
「我堅持,仇隊長。」擺出架子,她冷下臉,所有之物被奪走的不滿明顯寫在臉上。
封御書有些尷尬的急忙打圓場,他已瞧見好友沉下的臉色了。「那個……厲陽,就讓學姊跑一趟吧,反正你們也不一定見得到辛小姐……」
瞪了他一眼,仇厲陽才漠著臉轉過身,逕自走開。
「他……」言靜心又氣又悶,那是什麼態度變
「學姊,厲陽最近不太順,妳就不要跟他計較了啦。」封御書好言安撫著,趕緊把她帶到好友的車子旁,免得兩人又更不愉快。
直到車子駛離警局,他才鬆了口氣,可隨即又蹙起眉心。
唉,這回,怕是有人的感情路要有狀況了呢。
結果,仇厲陽不得不說好友的嘴說好的可能不准,講壞的倒靈驗得很。
人家說山在水澗邊,入山不見路,花開滿山坡,唯獨行無道,若想攀上山巔強摘花,先問道行高不高。而他,明顯就是道行略遜一籌的那個人。連同和學姊鬧得不甚愉快的那次,之後他又多次前往花巫花房尋人,每一次卻不是剛好遇到路面凸起,養工處正在修路,便是莫名飛來一窩土蜂,見人就螫,沒有一回能順利到達。
詭異事件層出不窮,幾乎到了匪疑所思的地步,不禁叫人懷疑是否是人為所致。
不過所謂山不就人,人就山,既然前有險阻,路不通行,那麼換個方式繞個彎,結果或許反而出人意料。
何況和她鬥智,可以想像她氣呼呼的模樣,他就更有動力去動腦了,就不知她準備好接招了沒?
「該死的仇厲陽,立刻給我滾出來,你派四個警察在我家花店門口站崗是什麼意思?還檢查每位入內客人的身份證,你想害我們做不成生意嗎?」遍尋不著的人兒終於出現,引虎出閘的方法奏效了!
仇厲陽幾乎是一聽見那道夾帶沖天怒焰的怒吼便勾起唇,悠閒的自辦公室走了出去。從前要他乖乖待在辦公室,放手讓手下去辦事簡直要他的命,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一個還不知道有沒有毒的野玫瑰轉性,真的是……思春了。他自嘲的想。
辛愛妮腳踩金色鑲鑽細帶繞踝高跟鞋,一身價值二十五萬台幣的流蘇洋裝,盛氣凌人地站在警局裡,下巴抬得極高,一臉倨傲,毫不浪費時間地直接點名,一雙冒火的杏色瞳眸揚著鑽石光芒,冷冽而高貴,充滿豹的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