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夏娃
孫少帆馬上投入羅雋的懷裡。「雋,我好想你!」
他兩手將她抱住,嘴角有了笑意,「不是才剛分別嗎?我看妳睡得香甜,不忍叫醒妳,趁天色未亮,令護衛把妳送回來。睡得好嗎?」
她埋在他的懷裡點頭,「是黑護衛嗎?他怎知我的房間方位?」
「……不是。」羅雋若有所思,想想也不需瞞她,說了還可讓她安心,便實言道:「三年前安親王曾經遇刺,慶幸有驚無險,他建議我養一批影護衛備而不用。此次出門,我把他們帶來了。」
這麼說來,她根本不需擔心他的安危。孫少帆聽完,完全鬆了口氣,安心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娘看你很滿意呢。」母親初見羅雋,似乎為他的年輕和高貴斯文氣息驚訝,差點失態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娘親如此窘迫呢。
羅雋只是微笑,親吻著她的長髮。
「不過沒想到你會說我的臉還有復原機會。看你自信滿滿,我娘充滿希望,我都開始擔心了。」
「一切都是為了要見妳,與妳『日久生情』,讓妳順利嫁給『樓五』。帆兒,不管我能否醫好妳的臉,我想請令堂將妳許配給我。好嗎?」
孫少帆忽然身子僵硬,緊緊抱住了他,沒有言語。他深知她不可能答應嫁給「德親王」,才出此下策。這的確是非常誘人的好主意,她可以保住好朋友的秘密,又可以與他雙宿雙飛……
就怕有人從中作梗,寧願與她玉石俱焚,最後她嫁誰都不成,反而傷害了她最親最愛的人。
第十章
深秋盡,水風寒,瘦草零花化作泥。孫府大廳,老爺、夫人在堂,另有樓五大夫。下人端來熱茶、點心,手腳利落地擺好,迅速退了出去。「樓大夫,你信誓旦旦,口稱有把握,小女經你診治已有月餘,毀去容貌如故,未見起色,你有何話說?」李冰忍了一整個月,等待的便是這一天。
他派去京城打探之人回報,樓五是京城古董商,專門收購玉石之類,的確是做得小有名氣,還稱得上是稱頭商人。不過,財富要比他李冰,那是小巫見大巫,更不曾聽說他懂醫術。
如此證明,這樓五根本是個騙子!
今日他要這騙徒滾出孫家大門,從此不許踏入!他更要將他逐出江南,遠離孫少帆!
「孫小姐傷勢過重,傷及真皮,還需要一段時間療治。」羅雋慢條斯理,絲毫未被李冰盛氣壓過。「依大夫估計,還需要多久時間可見療效?」他要聽這裝模作樣的騙徒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五載。」羅雋不負期待,目光迎上了他。
這話倒是先把孫夫人嚇到了,她微愕問道:「樓大夫,小女的傷這麼難好?」
李冰隨即冷嗤,理直氣壯厲言:「樓大夫來到江南至今,只看過少帆一個病人,其醫術令人質疑。夫人,為了少帆好,我會另覓高明大夫。樓大夫此後不需再來了!」
羅雋起身,向孫夫人拱手,誠心道:「孫夫人,這段日子與孫小姐相處,晚輩發現孫小姐蕙質蘭心,不可多得。不管晚輩能否醫好令嬡容顏,晚輩盼能與孫小姐共效于飛,永結秦晉之好,望孫夫人金口成全。」
孫夫人喜出望外,笑逐顏開。這段時間她確實看出兩個年輕人互有喜愛,況且她看樓五斯文有禮,對女兒溫柔呵護,絲毫沒有被女兒臉上的疤痕給嚇走,實屬難得。她正要開口,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相公,只見他臉色很沉,冷冰冰地開口:「樓五!你!」
「相公!」孫夫人很少這麼大聲,所以她一喊,立刻就把李冰喊住了。
他轉過來,有些訝異又狐疑地望著她。
孫夫人微微一笑,笑容裡有些冷涼和哀戚,她說道:「相公,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還是讓我來說吧。」
李冰直望著夫人,莫名地心微微地顫,竟忘了言語。
「樓大夫請坐。」孫夫人慈顏,頓了一下,神色肅穆對他說:「小女去年外出,遭遇悲慘之事,不只是毀去容顏……她連清白都沒了。此事樓大夫可知情?」
「略有耳聞。孫夫人請放心,孫小姐是受害無辜之人,晚輩對她只有更憐惜,日後也會更加疼愛她,保護她……不再受魔爪所欺。」羅雋一直斯文有禮,忽然面色嚴冷,週身立有一股冷凜之氣,讓人莫名畏顫生寒。
縱然他不曾把目光看向李冰,李冰卻備感威脅,深深鑽眉。
孫夫人望著他,這才寬心甚感安慰,露出笑顏。
「夫人,事關女兒終身大事,樓大夫身家背景不明,不可輕易答應。況且少帆有主見,她的未來該由她自己來決定。」李冰到底是經過風浪之人,硬是壓下滿腹怒火,說出了一口冠冕堂皇之詞。
「相公。」
李冰一臉嚴肅地轉過頭去。
孫夫人一雙冷柔眼睛直直看著丈夫,半天不語。
李冰忽然心臟又是一陣無法控制的跳動,心虛差點浮上了眼底,差點撐不住……
孫夫人垂下目光,輕歎一聲,聲音軟柔地說:「相公,少帆年紀實在不小了,況且……去年發生那樣的事,她已經身心俱疲。相公,兒女婚事由來父母之命,輪不到少帆做主。我明白相公身為後父,自有難處,想討我的女兒歡心,妾身對相公心存感激,為免相公為難,女兒終身大事,就由妾身來處理吧。」
李冰一震,面色轉變,莫名地冷汗涔涔,後背全濕。
羅雋啾著李冰和孫夫人,嘴角隱隱有看不見的笑意。這實在是一個很好的警惕,未來他也不能小看了枕邊人。
今日他總算知道,少帆外柔內剛的性情,完全承襲了她的母親……
不過少帆大概只看過孫夫人柔弱的一面吧?
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喜兒在大廳門外聽到「樓五」求親之事,趁「樓大夫」還未過來,她趕緊先跑回西側樓院告訴小姐。喜兒比小姐還激動,「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夫人呢!小姐,夫人還是跟平常一樣柔情似水,對老爺萬分尊重,但是就是完全不一樣呢!夫人只是看著老爺,就把老爺整個氣勢壓弱了,好了不起!」
孫少帆滿心狐疑,並非不信喜兒的話,只是懷疑她說得過分誇張。不過,一句「兒女婚事,父母之命,輪不到女兒做主」,的確是震懾了她。娘……娘該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來……
想到母親為了她,把一切責任攬上身,她滿滿心疼,椎心刺骨,不禁緊握了拳頭。
喜兒一臉欣喜,正說到興奮之處,卻忽然看見小姐眼泛淚光,兩行熱淚滾落。她立在小姐身側,垂下雙肩,再也無語。
「怎麼哭了?」羅雋才踏進樓院,就看見她坐在桌前,掉著眼淚。孫少帆抬起一雙紅眼望他,神色幽怨。
他踏進來,困惑地朝喜兒瞥一眼,見她一臉闖禍的表情,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喜兒,妳先去休息吧。」
「是,樓大夫。」喜兒欠身,走出去前,順便把門關上。
羅雋望一眼閉起的門扉,心裡稱許喜兒的機靈。
孫少帆拉掉了面紗,滿腹怨言輕斥他:「你明明答應我提親之事要等我點頭才提,你為什麼要食言?」
「抱歉。」他凝視著她,沒有多餘的解釋,只是淡淡說道。
半個月前他派回京城之人已經向冷少懷取得療治之藥。根據回報,冷少懷特別交代,此藥是特別配製,並非解藥,藥材珍貴無比,有服用期限,須盡快讓她服下,若拖延了,日後藥材難覓,她的面容恐難以復原。
為了他,她沒有遲疑就把藥服下,臉上疤痕已經一日比一日淡,到今日,她半張容顏的肌膚猶如新生,皮膚柔嫩,只剩下略微泛紅。她戴著面紗,除了他和喜兒,沒有人知道她的臉容在復原之中。這張絕色,傾城容貌,怕她身在此處,只會為她帶來災禍。
他食言情非得已。
孫少帆站在他面前,緊握的拳頭輕輕落在他胸膛,卻不忍也不捨得捶他一下。淚眼望他,「雋……我不是怪你,你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我明白……」她輕咬唇瓣,面頰輕貼他胸膛,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經發現,縱然她沒說,他也都看在眼裡,都明白了。
彼此心照不宣,娘也是……
「我只是心疼我娘。」
「泛兒,妳深愛令堂,不忍她受打擊,受傷害,但是令堂並不如妳想像中柔弱可欺。還有……」他捧起她臉兒來,輕輕為她抹去眼淚,迎上他深情目光,「做為妻子與母親,令堂都不放棄,確實是可佩可敬、充滿勇氣的女人。李冰對她也不是毫無感情,我想他很快會發現誰才是真正適合他的人,他會懂得取捨。」
「……你說的人,真的是我娘嗎?」她的娘,單純善良,弱不禁風。
羅雋只是微笑,俯身輕觸她的唇。她的母親為了保護她而變得堅強,就像她曾經用小小的身子、用自己的方法努力保護她的母親一樣,有些人只有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才看得到堅強的一面!就算他費盡唇舌說了一堆話,她這副倔強性子,沒有親眼看見,她還是心存懷疑,他又何必把兩人難得獨處的時間花在這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