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呢喃
「是您,您快去皇城外的十里坡!」喜桃催促,把包袱塞給她。
「我去那兒做什麼!」聞言,允樂急急甩開她的手。
十里坡是她出嫁遇害的地方,若非喜桃機警帶她逃過一劫,那裡就是她的魂斷之地。
「您知道去那兒做什麼!您心知肚明。」喜桃認真地回望她。
「我——」
「當年一個公主、一個罪民;一個是未來寒泉國太子妃,一個是為皇上賣命的殺手,所以你們不能在一起。可現在不同了,所有阻止你們的原因都煙消雲散,您真的不去找風大人嗎?」
「……」
「風大人在那兒等您呢!」見她猶豫,喜桃輕聲道。
「他是守墳,不是等我。」允樂抗拒。
「沒錯,風大人是守墳,他為了什麼緣故守墳,您心底明白,而您要眼睜睜看著他一輩子這樣守下去嗎?」喜桃反問。
「喜桃,這事情沒你想的簡單,世上的人都以為我死了,我若突然出現……」
允樂擰緊眉心。
「以為您死了才好,以為您死了,您和風大人才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
「公主,相信喜桃的話,您若不去,會後悔一輩子的!」喜桃用力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千萬別錯過了!
風沙滿天,蘆葦茫茫,十里坡景色蒼涼。
瞧見墓碑前那道熟悉的頤長身影,允樂停下步伐,紅了眼眶。
他真的在這裡,難道他真想傻傻一輩子守著她的衣冠塚到老死嗎?
「聽說……你在守墳?」緩緩走到他身後,允樂輕聲開口。
聽見她低柔的嗓音,風滄亦一震,身軀僵直,沒有回頭。「嗯。」
「打算守到什麼時候?」
「直到把虧欠她的都還給她。」
「還得清嗎?」
「還不清。」風滄亦咬咬牙。「所以我打算守一輩子。」
「人既然死了就算了,你何苦念念不忘?當初不是不要她嗎?」允樂別開瞼,故意問。
「不是我不要,而是不能要。」
不能要……
「現在你要了嗎?」
「絕不放手!」短短四個宇,斬釘截鐵。
「那你可知這裡頭並沒有人,只是衣冠塚?」不爭氣的淚水沖進眼眶,允樂強忍住不讓它滴落。
「我知道。」
「知道你還守著?」
「因為我賭她還活著,上天垂憐,真讓我給賭對了。」風滄亦轉過身,黑眸映滿允樂的容顏。
「你怎能確定我沒死?」見到他略帶滄桑的俊顏,允樂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淚流滿面。
「我不能確定,所以我在等。」風滄亦啞聲道,大手摟她入懷,用力得彷彿要揉進骨血裡。「如果你真死了,我守墓陪你;若你沒死,我賭你會來找我!」
「為何我非要找你不可?」偎進他懷裡,允樂哽聲問,帶著負氣。
「因為我們打過勾勾,難道你忘了?」輕撫她的發,風滄亦苦笑。
可惡的風滄亦,這時倒全部都記起來了!
「我本來好恨你不想來的,可是到最後,我無法真的恨你!」允樂抱住他勁瘦腰身,氣自己孬。
「我知道,是我辜負你。」
「既然你也知道辜負我,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允樂癟著嘴,淚眼汪汪反問。
或許曾真的恨過他吧!但聽見他要一輩子守墳的時候,她整顆心都軟了,如何也怨不下去。
她不能不承認,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愛她,一直一直。
「我放棄皇上所封的王爺,恐怕不能讓你當王爺夫人了。」風滄亦長指輕撫她柔美的輪廓。
他當然得放棄,不然眾人都會注意著他,因為寒泉國的緣故,允樂末死的真相不能公開,否則他們一輩子都無法在一起。
「那怎麼辦?」
「我可以帶你遊遍天下,你愛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玩累了就找個喜歡的地方待下,生一窩胖娃娃。」風滄亦低語。
他的意思她懂,她是不可能回到皇城的。
「誰說要生你的胖娃娃!」允樂含淚嬌嗔,模樣嬌媚動人。
「我說的。」風滄亦支起她的下巴,柔情萬千的印下一吻。
蒼涼狂風吹過,衣袍翻飛,緊緊相擁的兩人誰也不放開誰,各碎成兩半的心終於能補成一個圓。
五年後。
「皇上……皇上……有信,風大人的信!」
寧靜無聲的大殿傳來倉卒的腳步聲,昭公公急急忙忙地跑來,好幾次差點跌倒。
「終於有信來了,快拿來給朕瞧瞧!」新皇急忙接過手,迫不及待撕開信,展信閱讀。
「皇上,怎麼樣?」眼看皇上表情高深莫測,昭公公急切的問。
「好!當然好!」看完信,新皇龍心大悅,把信交給昭公公,笑容滿面地轉身離開。
昭公公連忙攤開信紙。
皇兄:
允樂生下龍鳳胎,母子均安,有空記得來看看皇妹。
允樂
「太好了!太好了!皇上當舅舅了!」昭公公同樣滿心歡喜,急追至新皇身後,「皇上,我們要送啥給風大人?」
「噓!小聲點,你怕沒人聽見啊?」新皇笑看他一眼。
「對!對!」昭公公連忙摀住嘴,壓低音量。「皇上,咱們要送啥才好呢?」
「啥都不送,朕打算親自去瞧瞧。」背著手,新皇慢步定出碧龍殿,赫然發現宮外桃花盛開,漫天桃花紛飛。
他停步,唇辦笑容擴大。
第十章
緣起。
三月天的瑾南皇城漫天桃花辦飛舞,呈現一種難以形容的春色之美,風滄亦快步走過青石步道,墨色長髮隨風飄揚,年僅十三歲的他,年輕俊秀的臉龐有著下符年齡的深沉神情。
這是心高氣傲的他第一次嘗到人情冷暖,來皇宮途中飽受群臣冷嘲熱諷,身為開國功臣後裔,風家被封為王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知道祖父陣前投降,現在的風家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狠狠握緊雙拳,風滄亦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彷彿這樣就能宣洩心中滿滿的怒氣,他不懂祖父為何帶兵投降?或許他太過年少,無法理解祖父的心思,但他明白榮譽重於生命的道理啊!
腦海浮現群臣們一張張譏誚嘲諷的臉,他們都等著看風家會落得什麼下場。
方才皇上降旨,風家將被降為最低賤的罪民,他們若知道了應該很開心吧!
陌生景色從身邊掠過,等怒極的風滄亦回過神,已經不知身在何處,眼前是碧波蕩漾的翠綠湖畔,白玉拱橋、仰月亭,還有隨風輕舞的花辦雨。
剎那問,風滄亦被眼前美麗的景色迷惑住了,激盪的情緒也緩和不少,他回頭想找來時路,卻發現一名年約四、五歲的小女娃跌坐在桃花樹下,粉雕玉琢的小臉掛著兩行清淚,瞧上去楚楚可憐。
會在這種地方出現不是宮女就是公主了,依她穿著滾著雪白狐狸毛的朱色短襖判斷,後者的可能性大點。依皇宮規炬,他該要立刻避嫌離開才是,偏偏他的腳像有自主意識,不由自主走向她。
小女娃也看見他了,仰頭凝望眼前的大哥哥,因為背光,她瞧不清他的長相,一顆晶瑩淚珠還懸在眼睫。
「怎麼了?為什麼哭了?」俯下身,風滄亦柔聲問。
「痛痛……」小女娃癟著嘴,眼看淚水又要氾襤。
「別哭,告訴大哥哥哪裡痛?」
「手痛痛。」小女娃委屈地攤開兩隻小手,只見細嫩瑩白的掌心佈滿傷痕,血痕斑斑。
「跌倒了?」美麗黑眸掃過小女娃穿著短襖的笨重身子,可以想像她走路搖搖晃晃重心不穩的模樣。
風滄亦忍不住薄唇勾笑。
小女娃用力點點頭,生氣指著身後的桃花樹。
「大哥哥幫你擦藥就不痛了。」掏出懷中的瓷瓶,風滄亦溫柔地幫她敷上翠綠藥膏,風家歷代都是武將,都會隨身帶著風家的獨門藥膏,對外傷特別有效。
不過,以後應該用不著了。風滄亦苦笑。
「好痛!」藥膏碰觸傷口瞬間傳來刺痛,小女娃噙淚癟嘴,可鄰兮兮。
「忍忍,等等就不痛了。」風滄亦握住小手不讓她躲,低頭在她掌心輕輕吹氣。「不然大哥哥幫你把痛痛吹跑就不痛了。」
「嗯。」
「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其他人呢?」如果她是公主,不該一個人待在這裡,身邊該要有宮女伺候才對。
「母后生病,吐了好多好多血,大家都很忙。」吸吸鼻子,小女娃軟軟的童音聽在耳裡十分舒服。
聽小女娃這麼說,風滄亦已猜到她的身份,當今皇后身染重疾,群醫束手無策,如果沒錯的話,她應該是小公主允樂。
「所以她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風滄亦大感意外。
「紫娟要我自己玩。」允樂低下頭,模樣讓人好不忍心。
紫娟原本負責照顧大皇子的起居,對這名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小公王實在沒多少耐性,更何況皇后是因為生了允樂才一病不起,當今皇上也不愛允樂。
她的寂寞孤獨,風滄亦感受到了,她的處境和他有幾分相似,他也是被眾人排擠的孤獨之人。
原本誰都巴結著風家,而今避之唯恐不及,見到他好似見到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