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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杜默雨

    「嘩!」掌櫃大叔也跟著過來湊熱鬧,才踏上吊橋的第一塊木板,又馬上縮腳回來。「下面好深,鵝頭都暈了。」

    「孟大哥!」郁相思露出笑容,向走過來的孟敬揮手。「辛苦你們了,這吊橋可以走嗎?」

    「沒問題。」孟敬用力拉了拉比他手臂還粗的吊纜,向來嚴肅的表情變得輕鬆。「昨天拉起了吊橋,就要幾個膽大的弟兄繫著繩索試走,不管是承受重量,或是耐受這山谷裡的大風,都沒有問題,今早我已經派遣十名弟兄過去開路了。」

    「走過去了?」郁相思望向橋的另一端,一顆心早就飛了過去,像個孩子似地雀躍向前。「我也要過去!」

    「請讓我帶你過去。」孟敬立刻趕在她身前。

    「麻煩孟大哥。」她點點頭,放慢腳步,明白他保護她,就像保護他的主子爺一樣。

    一踏上橋板,便感到身體搖晃不定,她趕忙抓住了吊橋纜繩。

    日出已有一段時間,許是山裡濕氣重,粗索仍是濕漉漉的,再加上她略為緊張的握緊手勁,好像隨時都能從繩索裡擰出一把水。

    透過身邊的繩網柵欄看下去,底下河谷依然是激流湍飛,濤聲震耳,就算是站在幾百丈高的上頭,也會心生恐懼,好像就要被水流吸了下去。

    「不要往下看,踏穩腳步,快步往前走。」孟敬回頭囑咐道。

    「好的。」郁相思定下了心神。

    其實,橋面很寬,腳下木板也十分堅固牢靠,足以讓一匹馱了大口行李箱囊的馬匹走過去,她甚至不用握住吊纜,也可以安穩行走。

    隨著孟敬不疾不緩的腳步,她很快就來到對面山頭,一踏上泥土地,她的心也就踏實了;回頭看去,陽光照在吊橋上,宛若一條光明路。

    「嗚嗚!」掌櫃走在她後面,竟然就杵在吊橋中央,哭喪著一張臉。

    「我不知道我怕高啊,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你往回走!」孟敬大聲喊道。

    「嗚嗚,大耳,你別擋路,我要走回去。」

    「鵝腿了。」大耳和尚走在掌櫃後面,很無奈地倒退一步。

    「我還雞腿咧!」大耳一走動,吊橋輕微晃動,掌櫃又是淒慘大叫:「大耳你別動、別動啊!」

    「大掌櫃!」捆好糧草的幾個士兵聚到橋頭,齊聲笑道:「我們去救你,你請我們喝上三罈好酒。」

    「搶劫啊……」掌櫃簌簌發抖,倒讓吊橋又搖了起來。

    「孟大哥。」郁相思不忍他們作弄掌櫃大叔,忙道:「你離大叔近,快去救他吧。」

    「真是的!」孟敬又好氣又好笑,只得走回吊橋,攫住了掌櫃的手臂,撐住他的身體,喝令道:「手放開,你抓這麼緊,怎麼走路?」

    「哇嗚,當官的都這麼凶哦?」

    郁相思在橋的這邊,也是看得好笑,看來不是人人都走得起吊橋的。

    一陣山風刮來,林子裡似乎有什麼風吹草動,她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凝目看去,在裡頭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些斑斕的顏色,她心想可能是沒見過的奇花異草,又往陰影走近一步。

    「吼!」一個龐然大物突然從樹叢裡竄了出來。

    那聲狂嗥震得她驚駭失色,還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動物,本能就是往回跑。

    可那野獸好快的速度,一下子就躍到她背後,她聞到一股野獸的熱腥臭味,更能感受到抓在空中利刃也似的尖銳爪子殺氣。

    她心生恐懼,沒命地往吊橋方向跑,卻因地上泥濘,腳步恩a一滑,整個人就往懸崖邊跌了下去。

    早該換雙耐滑的草鞋了。

    千鈞一髮之際,她雙手奮力一抓,左手扳到了最靠近崖邊的吊橋鋪板,不料竟順勢讓木材粗邊給削出一道口子,痛得她立刻鬆了手,幸好右手仍牢牢抓緊吊橋的繩網柵欄。

    喀!右手腕發出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又是一陣劇疼排山倒海而來,同時抓在手裡的粗繩索也在割裂她的掌心,鮮血汩汩流下她的手臂,但她不能再放手了,她全身的重量就靠右手吊著,孤伶伶地掛在懸崖邊。

    身子讓風吹得搖搖擺擺,戴在頭上的呢帽翻飛了出去,掉下她兩條長辮子,下頭轟隆隆的水聲響在耳畔,彷彿就要捲上幾百丈高來吞噬她;她拚命仰頭望向藍天,企圖支起身子爬上去,卻看到一條毛茸茸、有著黃底黑斑塊的粗壯尾巴掃了過來。

    上有野獸,下有深谷,她完全沒有生路!

    不!她用力咬牙,唯一的念頭就是:她不想死!

    所有的事情發生在一瞬間,橋頭那邊的人才聽到野獸吼叫聲,就看到她被追得跌下了吊橋,甚至連救命都來不及喊。

    「郁姑娘!」孟敬震驚不已,推開掌櫃就跑回吊橋。

    「雪豹!」掌櫃禁不起驚嚇,一跤坐倒。「是傳說中的雪豹!」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耳嚇得瞪大了眼,趕緊念佛。

    「快去幫孟大人!」其它士兵也慌忙找武器。

    「孟敬,趴下!」

    眾人背後傳來一聲威喝,跑在吊橋上的孟敬太習慣聽令於這個聲音了,立即矮下了身子,隨即咻地一聲,一支長箭貼著他的頭頂飛了過去。

    接連又是咻咻兩聲,兩支利箭激射而出,同時一個高大身影飛快地跑上吊橋,直直往另一邊山頭衝過去。

    郁相思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覺得吊橋搖晃得十分厲害,不斷地將她的身體撞擊到山壁上,粗索也繼續劃裂她的手掌,令她劇痛難耐,眼看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再也見不到哥哥、嫂嫂,還有那個令她相思的人了嗎……

    驀地,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掌往下抓緊了她的右手臂,用力將她的身體提了上來,也順勢把她摟進了懷抱裡。

    「相思!」急迫而擔憂的聲音喊了出來。

    「啊?」她驚訝地抬起眼,見到的就是她剛才才想到的人。

    英俊的眉宇,憂急如焚的眼眸,這張日夜藏在心裡的臉孔是如此地熟悉;老天有沒有這麼疼她,在極度險難之後,給了她這麼大的禮物?

    她心頭一熱,眼眶就紅了,微張了嘴想喊他。「田……田……」

    「相思!」穆勻瓏又是緊緊攏住她猶在劇烈顫抖的身軀。

    「爺,屬下對不起爺,對不起郁姑娘,屬下罪該萬死!」孟敬趕到,立即噗咚跪下磕頭。

    「你怎能如此粗心,放她一個人在這邊林子?」穆勻瓏怒斥。

    「不怪孟大哥……」她靠在他懷裡,感覺到他異常的怒氣,忙按住他的心口。「別……別怪孟大哥,是我……我貪玩……」

    「你在流血!」他驚道:「孟敬!快去找大夫!找傷藥!」

    「爺,請快過吊橋,怕是這裡還有其它野獸。」孟敬立刻起身,揮手示意趕到的幾個弟兄過來保護。

    穆勻瓏皺緊眉頭,抱起了郁相思,看也不看被他連射三箭斃命的可惡雪豹,踏穩腳步,走上了吊橋。

    「田公子……」臥在他的懷抱裡,郁相思只覺得像是在作夢,忍不住還是喚了他。

    「你哪邊疼?」穆勻瓏走得更急,語氣也很急。

    「見到你,我好歡喜……」她逸出一抹甜笑,渾然不管傷勢。

    「相思啊!」他收緊了手臂,眸光轉為灼烈。

    「你弟弟病好了嗎?」

    「早好了。別管他了,你還傷到哪裡?」

    「你去我家,我哥是不是又拿掃帚趕你?」

    「他這回拿鐵耙。」

    「呵!」她笑出聲音,見他眉頭皺得好緊,不覺心疼地舉起右手,想要幫他揉開眉心的糾結,不料手一抬,她也皺了眉頭。「啊……好痛!」

    「大夫在哪裡?」穆勻瓏踏上山頭土地,急得大喊。

    「阿格裡,扎西,萬鐘,你們快過來。」孟敬一連喊了三個人。

    這三個懂醫術的軍工早已準備好藥箱,大步奔跑過來。

    士兵們打野獸的打野獸,看病的看病,這會兒差點鬧出人命來,所有人噤不敢言,各自安分地回到崗位忙活兒。

    他們不知道這個箭法奇準的年輕人是誰,只知道孟大人還要跪他,身後又跟著一群身強體壯的侍衛,他一定是個很大很大的官兒了。

    「原來,小兄弟是個姑娘啊……」掌櫃呆坐地上,沒人理他。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好姑娘。」大耳舒了一口氣,朝向遙遠的寶塔山合十膜拜。

    第六章

    還好,郁相思沒有骨折,而是右手腕脫臼。扎西幫她推拿歸位,敷上厚厚一層膏藥,再用兩片小木板固定位置,以布條紮起來;阿格裡則用高山特效止血傷藥塗抹她左右手掌的傷口,一樣也是拿布條緊密紮起;擅長用藥的萬鍾幫她抓了補身安神的藥方,好讓她能盡快恢復元氣。

    坐在客棧房間裡,她看著包紮得像是一團大球的右手,再舉起不遑多讓的沉重左手,一起擱在桌面上,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相思。」穆勻瓏推門進來,切切地看著她道:「整理好了?」

    「嗯。」她立刻綻開笑容道:「有掌櫃大娘幫我擦身、換衣、梳頭,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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