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文 / 於晴
這種規矩在她眼裡實在太死,對她來說,男歡女愛是享樂用的,可不是為生子的,但她的男人觀念與她完全相反,他生怕自己過度縱慾,於是嚴格待己,連她也被牽連……但他還是為她稍稍破了點小例,歡愛結束後摟著她,等她睡著後才會離去。
每每思及此處,她嘴角老是揚笑。李容治他,一直沒忘了當年她曾說過極喜歡與他肌膚相親的感覺。
去年他南巡一趟三個月,她留守朝堂主持,也不見他帶回來什麼姑娘,連個影子兒都沒有。
到底是他不容易喜歡上人呢,還是祖制將他狠狠圈住,即使喜歡上人也不肯帶回來?
她始終搞不明白,但也不會因此擔憂東害怕西,如果有一天他另有喜歡上的女子,她心裡定會有底,因為,沒有男人會再記住不愛的女人所說的每句話。
她斂起心神,看了大半夜的折子,眼力實在熬不下了,回頭一看,卻見他還在盯著一折子不放。
她湊過去瞄了幾眼,脫口「怎麼回事?與我方才看的不同,不是說,得慶縣一切安好嗎?怎會災情如此慘重?」她抽出她剛重點提示的折子,攤開在他面前比對。
他應一聲,微微一笑:「顯然有人說謊了。這折子遞了三次,直到這次才落在我手上。」
「唔……」她輕輕環住他的腰給與力量。她心知此時他表裡不一,愈是和氣在笑,心底愈是動了怒。她看向他手指輕扣桌面,心裡輕歎一聲,道:「陛下下,有人在朝堂背著你我攔下這些折子,與得慶縣官員同生一氣。不如我去得慶縣看個究竟?」
他一怔,看向她。
她笑道:「陛下基業才四年,眼前你所信的人手各司其職,扣得死緊,哪容得在此刻分去?這只剩下我。平日我明為陛下分擔,但其實我對大魏細處實在不熟,多半由你掌大局,如果再這樣下去……」她輕輕撫著他的臉頰。「可就老得太快,違了當初你對我的承諾。我早想出宮去遠些點的地方,親眼探訪大魏,我好早日步上正軌,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后陛下。何況,也不是我托大,陛下此刻最信的人就是徐達,我去親眼所見,回頭轉述的話你定然全信,是不?」
她只是有點遺憾,此去數月,只怕在六年內受孕機率大減,但她想,當日他逼著她與他走上同一條路,要的也不是她為他生子,而是要她成為他治理大魏的得力左右手。
她滿足他就是。
他沉吟片刻。
她再道:「大婚前,徐達以其它三國的皇后為本,大婚後,徐達卻想,大魏就是大魏,連陛下都無意遵循先皇作風,徐達又何必將自身局限在所謂的國母模式裡呢?」
他聞言,輕聲道:
「妳這法子甚好,這兩天我再將事情與妳說個清楚些……妳眼眶都紅了,先去休息吧。」
不知是不是當年中毒的後遺症,她眼力不適,眼珠就會轉紅,現在她確實很不適了。她笑著應聲,正要起身,他又道:
「先去換了宮裝吧,別教宮裡人瞧見妳還穿得這樣。」
她無所謂地笑笑:「好。」她步進暖閣,沒察覺他抽出最底下的奏折後若有新思。
她掩了個呵欠?非常想在長榻上打個盹,但,她怕他也困,想來暖閣瞇個眼,一見她佔位,他又回去批奏折。
她解下深衣,研究宮裝要怎麼穿些才快時,有人步進暖閣,取過她手裡的宮裝,微笑道:
「我來幫妳吧。」
她回頭,訝了聲:「陛下,你有時間來幫我,還不如回去補個眠。」
他一笑:「我還沒要回去,光看折子也累,不如在這兒幫個忙,提提精神。」
她唔了一聲,四下無人,她滿面笑容上前摟住他的腰身,頰面枕在他的衣懷裡。
他輕輕撫著她的一頭青絲。
她想,這已是此刻他放縱他自己的最大極限了。
她不免哀歎,如此想來,還是他倆的第一次令她念念不忘,雖然一開始不怎麼好受,但他為了釣她這條小魚上鉤,那天真是做出不少她至今想了都會臉紅的親密行為來。
偏偏魚上鉤後,他在這方面反而幾乎照著宮裡規矩,平日在宮床以外,想吻他,都教他避了開來。
其是一個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節制到她敢肯定到老了他也不會昏庸到陷入迷戀女色或者長生道的陛下啊。
她笑著退了一步,結束了溫暖的擁抱。
他見她脫下中衣,露出健康顏色的裸背,神色沒有起慾念,只是目光略略停在她腰間的紅痣上,撇開目光一會兒,暗暗調整呼吸,迅速幫她換上宮裝。
「有勞陛下了,」她微地朝他傾去,瞥到他右手動了動,似是想要擋住她,但又及時縮了回去。她略思量一會兒,恍然大悟,失笑:「陛下,我不是想親你,是剛才肌膚碰了冷氣,又癢起來。」
他聞言,嘴角彎起,柔聲道:「既然知道自己吃了螃蟹,容易發癢,那就少吃些吧。」
「唉,沒法子啊,一入了迷,徐達死不悔改了。」她歎道。
沒法子抗拒海產,即使鬧得全身發癢。
沒法子抗拒他,即使知道她不是他心裡最重要的天下。
她總是這樣的,飛蛾撲火,永不懂死心這東西。
她臨走又忍不住貪念抱了他一下。他竟然允許她一天內連抱兩次,還親自送她出御書房?簡直驚到她有些呆了。臨走前她招過臨秀,悄聲道:
「今晚陛下有些恍惚,興許還想著政事,這才迷迷糊糊跟了我出來,你若真見陛下精神不濟,怎樣也勸他上暖閣瞇個眼吧。」
臨秀稱是,低語:「皇后陛下也早日休息吧,您眼珠都紅了。」
她笑著離去。幾名宮女、太監擺陣仗尾隨她回皇后的宮殿,她來到岔路口,想起還有事沒做完,臨時改變主意,繞到他的金龍寢宮去。
她直直走到陛下龍床旁的屏風前,差人取過筆墨,在已經寫了一半字跡的屏風上續寫。
寢宮裡的宮女暗自對望一眼,雖然不太明白皇后陛下為何樂此不疲地寫這些東西,但她們想,半夜會來皇上寢宮,就是……來挑著她們,瞧她們是不是跟皇上在她背後做了什麼不合宜的事,可惜,今晚皇上還沒回宮,自然是撲了個空。
徐達頭也不抬,問道:
「陛下近日起床時,有細讀過屏風上的字嗎?」
宮女恭謹答道:「陛下換衣時,都會看著屏風,有時龍袍換好了,還有時間,陛下就會讀了數遍才離去。」
她聞言,微微一笑。
這兩日才調來夜半掌燈領路的機靈小太監脫口:
「奴才懂了,皇后陛下將些諫言一一寫在屏風上,皇上起床換衣,第一眼看的必是這屏風,天天看當然就不會忘了這些諫言。」
徐達回頭看了一眼這小太監,驚喜笑道:
「你這小公公真細心,初來的?」
他臉紅了紅,吶吶道:
「是初來的……今晚還是頭一遭替皇后陛下掌燈回宮呢。」
她笑道:「今晚我見折子裡幾句諫言,頗有感觸,就順道記了下來。皇上在位不過四年,良臣雖多,但……」她含笑不語。
良臣雖多,但敢將頭拋出去給入骨諫言的還真不多,初時若不養成容人雅量,等皇位坐久了,會再也聽不見真心話。
現在敢給丟頭諫言的不多沒關係,由她來,等到這些朝臣明白坐在龍椅上的天子是個值得托負的明君,到那時,她便功臣身退。
她想,李容治執意要她陪他走上這一條路,看中的也是她這一點吧。
再者,她覺得天子之心似乎帶著天生狠辣,李容治已隱隱有此傾向,縱能將大魏立於盛世之地,君主若一意孤行,無人肯諫,這樣的盛世也不會長久。所以,當她看見南臨的史書上的日有這麼一段,她就仿之學之──雖然這樣的作風在南臨只維持一代明君。
所幸李容治見了也沒有說什麼?每日將她記下的話讀上個一遍。
那小太監實在好奇,見這位皇后和善,大膽問著:「不一定得在今晚寫,為什麼皇后陛下要在今晚來呢?」
她笑道:「因為皇上此刻還在御書房看奏折,我先入睡總是有些不捨?不如先過來寫了此一了等皇上明日早起,就能讀到了。」
宮女又對看一眼,紛紛垂首。
等寫得差不多了,她目力真有些模糊,只手捂著紅眼一會兒,想著她真沒法再陪他熬下去。她走出他的寢宮,才回到岔路上,就見前頭宮燈大亮,李容治與她面對面相遇。
他見她雙眼紅得不成樣,眉頭下意識攏起。「現在才要回去?」
「嗯。」她笑:「我到陛下那兒看能不能抓抓奸什麼的。」
李容治身後的太監面色俱是一變。果然這西玄來的黑臉皇后不好惹……
他一笑,竟立著不動。
徐達又捂著眼一會兒,笑道:「恕妾身不能再陪了,陛下請早回去吧。」她走過他身側時,忽地被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