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湛露
「西涼那邊,有消息嗎?」他問。
「是,陛下來信說……」女官為難的不知道怎麼措辭。
「說什麼?」他眉心一斂。
「陛下說……一個東野的公主,毋需救她,殿下也不必為此討好東野,即使殿下拒絕了這門親事,東野鴻也不敢為此和西涼翻臉的。」
水無涯聲音驟然冷凝。「陛下的意思是,任凝去死?!」
「殿下……她,是東野的公主……」女官結結巴巴地說。
「她是我未來的妻子!」他斬釘截鐵地頂回去。「通知所有城內的西涼人,準備回國!」
「回國?」女官訝異地說:「可,陛下並沒有讓我們回國啊。」
「這是我的決定。三日內回國!」
推開窗子,似乎可以聞到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海風,只要到了海上,就是西涼人的天下,是他的天下。
東野凝躺在床上,手指遙遙地抬了抬,桌上的茶杯動了動,一下子滑落到桌子下面去。
宮女鶯兒聽見了急忙跑進來,慌張地問:「公主殿下,出什麼事了?您、您要喝茶?」
「不,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她煩躁地說。
「那奴婢扶著您出去吧。」鶯兒走上前,東野凝卻推開她的手,跌跌撞撞下了地,就聽到鶯兒告狀的聲音。「水殿下,我們公主殿下非要下床活動!」
身後,水無涯的聲音飄來。「凝,你又任性了。」
倏然間,她被人騰空抱起,不需側臉,就可以呼吸到他的氣息。
「我不是任性,只是不想再躺在床上,像個廢物。」她頹喪地別過臉,甚至不與他對視。
沉默了一瞬,他說:「那我帶你出去。」
她一喜,以為他是要扶著她出去,沒想到他是將自己抱出了雀陽宮。
周圍難免有路過的宮女太監,這讓東野凝覺得尷尬不已。即使皇宮中的風氣比較開放,也沒有放肆到男女可以如此張揚親密的地步。
「無涯,放我下來,我不出去了。」她抗拒著。
「既然說了,就要去做,不能反悔。」
他居然是個如此堅決的人,堅決到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絕不會改變,與東野凝最初對他柔弱外表的印象完全相悖。
他一直將她抱到湖邊,才坐了下來。
「看吧。」他說。
「看什麼?」她悶悶地問,始終不肯將頭抬起來。
「水面,有你的名字。」
東野凝才不信他的話,將頭緩緩抬起,看向湖面,但湖面一片平靜,光滑得甚至沒有一絲漣漪。
「騙人!」她沒好氣地說。
「我不騙你。」他抬手一指,水面忽然裂開一道波紋,而這條波紋慢慢旋轉,最後竟然形成了文字!
第一個字:一筆橫,一筆豎……筆筆寫來,竟然是一個東字!
接著,水紋越來越多,但是多而不亂,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辨,那赫然是……她的名字。
她不由得展顏一笑。「這樣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從他的懷裡抽出一隻手,憑空搖搖,一陣清風吹過水面,吹起了幾條直線型的漣漪,漣漪因風散開,變成一個「水」字。
接著就她操縱風寫字,他調動水寫字,原本寧靜的湖面上,你一筆、我一畫,立刻將湖面攪得波光粼粼,水花飛濺。
就在這樣的玩樂中,東野凝一時間忘了困擾她多日的那些煩惱,只是專注於指間這個小小的遊戲。
水無涯暗暗留意著她難得綻放的笑容,手臂輕輕攬緊她的身子,一股溫熱的感覺就這樣抵在自己的胸口,直透背心。
他喜歡她的笑容,尤其是喜歡她在他的懷中,為他展顏。
所以,他怎麼會放棄這樣的笑容,或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向死亡?
他一定會治好她,救活她!
第六章
聽著幾名密探給他的回報,東野鴻慢慢凝起眉心。
所有的回報都是:水無涯很正常,除了奉命赴約才出宮外,見幾名西涼的官員討論佈置婚禮一事,然後就是在宮內守著東野凝。
這種正常,卻讓東野鴻更為懷疑。
他當日故意激怒水無涯,說要將東野凝的生死置之不理時,水無涯瞬間動怒讓他堅信了自己的判斷——這個人有很深的情緒埋藏在心底,而且,是個絕不容小覷的敵人。
一個這樣的人物,又怎麼會心甘情願被他擺佈?
「你們,是不是漏了什麼?」他瞇起眼質問,「他和西涼人密談了些什麼?」
「無非都是關於婚禮上的禮儀,該置辦的彩禮,以及西涼人入境參加這次盛會的安置問題。」
「沒有別的?」他還是不信。
另一個密探躬身回道:「有一位水無涯的貼身宮女,偶爾會到雀陽宮探望他。」
「然後呢?兩人談了什麼?」
「這個……」那密探吞吞吐吐地回應,「因為兩個人都是在北殿內單獨說話,說話時聲音極低,而且好像還用西涼語交談,所以殿下……」
「無能!」他赫然斥責,「這就更說明他們的對話有問題!這樣關鍵的事情,朕要是不問你就不說了嗎?去!找個懂西涼語的人,盯死他們!」
這是一名太監在殿外稟告,「陛下,水無涯殿下請求晉見!」
東野鴻先是一怔,接著哼哼一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你們下去吧。」
幾名密探靜悄悄的從大殿兩端側門退出,太監則引領著水無涯從正門進入。
「水殿下,婚禮的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是來告訴我關於定秦劍的消息嗎?」東野鴻笑瞇瞇地起身。
立在大殿之內,水無涯深深一揖,正色道:「劍已經在路上,但凝的病已不能再托。」
「哦?」他挑挑眉,「你的意思是……」
「成親之日必須提前。」
沉默一瞬,東野鴻仰天笑道:「你的態度這麼堅決,似乎朕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只是定秦劍還沒有送到,你就想把我東野家的公主弄到手嗎?」
「陛下,我已表示了我的誠意,你的誠意呢?」
這邊毫不客氣地挑戰,讓東野鴻頓時面色一沉,「誠意?定秦劍都沒看到,能算什麼誠意?」
水無涯幽幽笑了,「陛下心中只有定秦劍嗎?那名刺傷凝的刺客是誰,陛下是否追查到?」
「一直在追查,但是……」
「但是沒有查到?」他笑得古怪,「能用血術傷凝,還擁有赤霄劍的人,普天之下還能有誰?陛下說查不到,是真的查不到還是故意隱瞞,為那個人遮掩?」
東野鴻面色再變,眸子一冷再冷,「水殿下今天的話可真多。」
「我只是想告訴陛下,我已經表達了我的誠意。」他微微揚起頭,「否則這事若是宣揚出去,陛下為了得到定秦劍而巧取豪奪的名聲可不好聽。」
「你在威脅朕?」東野鴻冷笑,「你又沒有證據,以為朕怕你的威脅嗎?」
「陛下怕不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為了保住凝的性命,我什麼都可以做。」他的語調不高不低,徐徐如風,但是這一句話卻說得極具殺傷力。
東野鴻微微一怔,然後瞇起眼又呵呵笑了,「何必呢,好好的一樁親事,不要讓我們親家變仇家。好吧,既然你想把婚事提前,我們就提前,提前到……」
「後天。」水無涯自動接話。
「後天?」他狀似為難的踱步,「後天只怕很難吧,一切都在準備中,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總不能草草就……」
「陛下何必故作情深意重給我看?」水無涯只覺好笑,「陛下和我都心知肚明,這場婚禮並非為兩國邦交,也絕不是為了凝的幸福,即使沒有任何儀式,我們也可以成親。陛下在意的並不是那些繁文縟節,而是定秦劍何時會到東野,對不對?」
輕吐一口氣,東野鴻挺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好吧,既然殿下已經挑明,朕就不和你打哈哈,只要定秦劍到了東野,我們一手交劍,一手交人,如何?我想,你也會願意定秦劍早點到東野,好救凝兒的命。」
水無涯勾起笑弧,「既然如此,我和陛下做個約定,後天,定親將必然會到東野的海境變上,只要劍一到,我立刻要救人,所以,婚禮就定在海境邊,陛下的行宮之內,只要救了凝兒的命,定秦劍你可以派人立刻拿走。」
東野鴻陷入沉思,喃喃自語,「這個交易聽起來是不錯,但是……只怕水殿下是另有打算吧?」
「我身處東野,行動皆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即使有什麼打算,又能怎樣?」
這話讓東野鴻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殿下不必給我戴高帽子,你我今生是敵非友,朕只但願我們不要真的成了「敵人」」他話中有話,把兩人和兩國的關係聯繫在一起,「好,就依你所言,海邊的乘雲宮做你們的喜房,只要定親將一到,朕居把凝兒完完整整地交給你。」
水無涯伸出一手,「君無戲言。」
東野鴻與他擊掌明誓,「絕無更改!」
雀陽宮北殿內,水無涯輕輕展開一幅地圖,地圖上畫著很詳細的東野海防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