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單煒晴
無預警地碰上孟少陵,她的確是連招呼也沒打,眼神也沒對上,但總不能阻止對方看到她,並且和她打招呼吧!
擺脫不掉孟少陵,她只好和他一同散步,幸好他也沒多說話,對現在的她來說,任何話語只會更加擾亂她的思緒而已。
「樊夫人這麼晚了不也沒打算回府.」孟少陵搖著手中檀香味道濃重的扇子,拿她的話來堵她。
「嗯,我還想再走一會兒。」跟他並肩走在一起,她哪有法子仔細思考那些直至今日才浮上檯面的問題?
「那孟某也再走一會兒。」
水蔻丹瞥了他一眼,當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末了,他們又走了一段路。
水蔻丹還沒將心緒整理出個所以然,夜色已經悄悄降臨。
唉,夜幕低垂,她也該回去了。
或許看到樊皇雅,心裡會比較清楚該怎麼面對他吧。
這次,她絕對要親口問出他希不希望她留下。
「我要回去了。」打定主意,水蔻丹旋即開口。
孟少陵就像是專程出來陪她走這一趟的。「正好,孟某也想回去了,就讓孟某送樊夫人回府吧。」
「不用了,我知道路怎麼走。」
「夜深了,孟某不放心讓樊夫人一個女人家獨自走夜路。」孟少陵態度堅持,卻不至於惹人厭。
水蔻丹想了想他的話也沒錯,便隨他去。
一刻鐘後,他們在接近樊府的巷外發現樊府燈火通明。
「怪了,怎麼那麼亮?」差不多過了晚膳時辰吧。
「樊府的少夫人沒回去,當然要點燈迎接羅!」孟少陵似真似假的說著。
是嗎?是在等她?是他在等嗎?
縱然知道孟少陵只是隨口說說,她的心底遺是湧現出一股期待。
亟欲快點回到那個已經有感情的家,水蔻丹忙道:「那我們就此……」
「離開她。」樊皇雅的聲音宛若一把冰冷的大刀,毫無預警的砍進他們兩人之間。
他才剛踏出自家大門走不到幾步就看見他們。
夜裡,一對談不上熟識的男女走在一起,別人看了會怎麼說?
無論別人怎麼想,他很不開心就是了。
「夫君……」察覺他臉上毫不隱藏的憤怒,水蔻丹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迎向他。
他在生氣,應該是在氣她這麼晚才回家。
怎料樊皇雅先開口了,「過來。」
過去?
看他的臉色,她不認為現在過去是正確的決定.
「你……用過晚膳了嗎?」不知該如何拒絕,她挑了個糟糕的話題,以為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晚膳?若她真的惦記著晚膳,又怎會到這個時間才回來?
水蔻丹不知道自己完全搞錯了方向,當然樊皇雅是氣她晚歸又沒交代去哪,但此刻他更氣的是,她竟是跟個他禁止往來的男人走在一起。
「我叫你過來。」他加重了語氣。
「孟某只是順路送樊夫人回來。」孟少陵開口替水蔻丹解釋。
天底下有哪個做丈夫的在這個時辰看到妻子和個男人走在一起,會感謝對方送她回來的?
根本就是謊話!
「我叫你過來!」樊皇雅克制不了替她擔憂許久的心情,和從心底深處湧上的……酸意。
他非常不喜歡看見她身旁站著其他男人,那個位置只能是他的!
倘若眼神可以殺人,他早把孟少陵給碎屍萬段了。
水蔻丹一驚,差點跳了起來。
她從未被人這樣吼過。
「樊夫人,你沒事吧?」站在她身旁的孟少陵顯然感覺到她的畏懼,出聲詢問。
「沒、沒事。」她總覺得有事的不是自己,如果孟少陵再不走,等等有事的就是他了。
不敢多做耽擱,水蔻丹邁開細碎的步伐小跑步到樊皇雅身旁。
「你沒事?」
沒錯,儘管再怒,再怎麼生氣,他的對象都不會是她,他的怒火總是對著她以外的人,留給她只有擔心。
唉,她怎麼能聽信四姊的話在外頭待了那麼久?他一定是提著一顆心在等她吧。
一雙小手緩緩撫上健壯的手臂,她搖搖頭,「沒事,我在運河邊散步,正好遇見孟少,他的確是好意送我回來。」
孟少陵說的話他肯定聽不進去,倘若由她來說就不同了。
樊皇雅逐漸冷靜下來,只是臉色還是很僵硬,死瞪著孟少陵的眼沒有移開,也不打算道謝。
若非她拉著自己,他隨時可能衝上前賞孟少陵一拳。
「那麼,樊當家,樊夫人,孟某先失陪了.」最後還是孟少陵自己找了台階下,才沒有僵持在原地。
水蔻丹始終攀著他的手.怕他會衝上前像只瘋狗咬傷孟少陵。
「孟少真的沒有對我做什麼。」
「我討厭你跟他走得太近。」
「我知道,你說過他不是個好人。」雖然她看不出孟少陵壞在哪裡。
「不是。」樊皇雅正經八百地說,「我會吃味。」
由今天起,他找到一個正大光明痛恨,並且拒絕孟少陵進入樊家的理由了——他極度不悅今晚和妻子在一起的,不是自己而是孟少陵!
簡單的說,他嫉妒孟少陵。
他會吃味呀!呵!
水蔻丹知道這一刻實在不是喜形於色的時候,只得把喜悅藏在心底。
被重視的感覺,很好。
「你到哪兒去了?」瞪到孟少陵的背影消失,樊皇雅終於有心思發問。
「我在運河畔散步,只是想些事情,不知不覺走遠了。」水蔻丹解釋著,若非他先示好,也許他們現在免不了一頓爭吵。
「散步?」她真的只是在散步?
「嗯。」怕他不相信,她重重的點了下腦袋。
其實途中她有發現自己和畫舫離了很遠的一段距離,可那時心緒紛亂,她沒有回頭,反而繼續往前走。
「你要散步可以告訴我,至少讓我跟你去。」他還以為她不回來了,以為她被水綺羅帶走了。
在他心裡一直藏著一份恐懼,知道她不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他擔心她隨時會離開。
水綺羅他不在乎,因為他壓根和她不熟,但是丹兒,這個莫名其妙闖進他生命裡,又留下屬於她自己足跡的女人,他怎麼樣也放不開。
疼她、寵她,都是發自內心,不用刻意便能做出來的,也是在不知不覺間培養出來的習慣,一日不見到她:心頭便會感覺空空的;見了她,又會捨不得太快離開她。
這種感覺如果是愛的話,那麼他對她用情大概已經深入骨血了。
是以當她過了時辰還沒回來,他才會那麼的擔心,氣得想殺了所有沒有看好她的人。
「你很擔心我?」她伸手輕撫著他的瞼。
那張向來意氣風發的臉上突然變得心力交瘁,看得她好不捨。
「我以為你跟水綺羅走了.」他把雙手環上她的腰,將臉深深地埋進她的肩頸,嗅著熟悉的香味,他終於確定她是真的。
「你……你希望我留下來嗎?」頓了頓,她終於問出口。
「除了你,誰我都可以不要。」
他累了,也不想同樣的事情再經歷一次。
「為什麼?我不過是代嫁過來的,昨日四姊出現的時候,你難道沒想過把我跟她換回來?」這是深埋在她心中的擔憂,始終害怕水綺羅出現後會搶走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換回來?」樊皇雅的語氣有著濃濃的不解,「怎麼可能?別說我不願意,水胭脂也沒那麼大度量。」
這下換她不明所以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為何說大姊沒度量?她被搞糊塗了。
「你已經嫁給我,就算是代嫁,你的名字也早寫進我樊家的族譜裡,怎麼可能和水綺羅換回來?」
「可是,你不是說大姊要我代嫁過來……」話還沒說完,水蔻丹立刻發現從頭到尾都是自己誤會了,而且錯得離譜!
大姊是要她代嫁過來,但從來沒說過四姊一回來就要兩人交換,難怪長安京那裡從不捎任何消息給她,把她嫁了就當丟掉一樣,也沒找過,更不會擔心。
原來一開始就是她搞錯了!
「你擔心被換回去?」樊皇雅瞬時抓到她擔憂的點。
「我以為……」她怎麼會知道,他們從一開始就在雞同鴨講,各說各話,難怪對彼此都放不下心。
「「貨物既出,概不退換」不是水胭脂奉行的行商宗旨嗎?」她怎麼可能接受用清清白白只是逃婚的妹妹跟一個早有可能「跟男人睡過」的妹妹換?
「我又不是貨物……」水蔻丹說得委屈,卻也懷疑大姊肯不肯。
「沒錯,你是我的妻子。」樊皇雅墨黑的眼裡燃著最炙人的火花,深深看進她的眼底,「就算水胭脂真的想把你換回去,無論拿金山銀山來都不可能。」
這輩子,他絕不會放開她。
她再沒有一瞬間如此深刻的感覺到他對自己放了多深的感情,多少的真心。
「那如果拿整個艷府水家呢?」他的話已經甜得令她心花怒放,卻還是忍不住問。
「我只要你。」
聽見他霸道的話,她的回應是給了他大大的笑容。
都是四姊的突然出現讓她自亂陣腳,覺得他一點點的嚴厲語氣都是針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