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喬安
「奇怪,羨慕一下都不行喔!」女同學不悅地瞪回去。吃不到,流一下口水總可以吧?
講台上,校長說得慷慨激昂、口水四射,講台下,眾人只巴望著下課鐘聲趕快響起,好心地幫他們結束這節可怕的周會——
保健室裡,鐘聲響起,驚醒了躺在病床上的祁語恬。
她睜開眼,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有些驚慌,直到她的餘光瞥見坐在床邊,正隨意翻看雜誌的顏薰赫,她才安下一顆心。
「上課了?」她開口道,聲音沙啞,嘴唇乾裂。
「嗯。」看著雜誌的雙眼,抬也沒抬。
「你不回去上課?」她緩緩坐起身,臉色依然蒼白。
顏薰赫翻著雜誌,面無表情。「這節英文老師的課,什麼沒有,廢話最多,回去也只是浪費時間。你昨天又熬夜唸書了?」他冷不防地問。
「嗯。」她不是聰明的女孩,為了以後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學,她只好半夜裡還偷偷爬起來K書。
「今天有吃早餐嗎?」
「有。」
「你還是再躺著休息一下吧。」
他的表情很冷酷,口氣很冷淡,但她知道他在關心她,否則他不會耐著無聊,強迫自己留在這裡陪她。
她乖乖躺回床上,看著他好看的側臉,偷偷貪享這一刻獨處的時光。
初見他那一年,她十二歲,剛要從小學畢業,他十三歲,是個成天板著臉,做什麼事都心存叛逆的國中生。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場喪禮之後。
那天,也如同今天一樣,是個出著大太陽的午後,爺爺帶回了穿著一身喪服的他,告訴她,從此他是祁家的一份子,她必須視他如兄長,他也會守護她——就如同他的父親守護著爺爺一樣。
她後來才知道,顏薰赫小時候母親便過世了,父親一直是爺爺身旁最得力的助手,後來為了保護爺爺免於被有心匪徒綁架而意外身亡,爺爺感念顏薰赫的父親,遂收養了父母雙亡的他。
還記得,剛來祁家的第一個月,他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常常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而她,也只敢遠遠地偷偷看他。
或許因為同樣是父母雙亡,對他,她更能感同身受。
她想和他交朋友,想陪他說說話,但他總是拒她於千里之外,就算是爺爺下了命令,要他和她一起由司機接送上下學,他也是執拗地堅持自己出門上下學,怎麼都不肯跟她一起坐私人轎車。
直到現在都是。
現在,連爺爺都不勉強他了,一切由他。
「你會渴嗎?」看完了無聊的八卦雜誌,他再度開口。
「有一點。」
「我去幫你買水。」他站起身。「對了,你今天跟汪媽說我不回家吃晚餐,你們不用等我了。」
「你要去哪裡?」她有些心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沒去哪裡,想蹺課出去亂晃。」
「那……我跟你一起去。」她鼓起勇氣,大膽說道。
「你也想蹺課?」他挑起眉。
她點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天是我生日……我一直想做一件事……」爺爺向來管教很嚴,每次一放學司機便來接她,她哪裡都不能去了。
顏薰赫看著她半晌,冷哼道:「得了吧,你這種動不動就生病昏倒的爛身體,還是在家多休息吧,學什麼蹺課啊,你別亂動,我買水去。」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保健室。
祁語恬躺在床上,看著他冷著臉走出去的背影,雖然有些失望想蹺課的心願無法達成,但他關心她的表現,讓她的心頭還是有絲甜蜜——雖然有些凶巴巴的。
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大病沒有但小病不斷,感冒發燒更是家常便飯。
雖然他嘴上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可是總會默默注意著她的身體狀況,在最關鍵的時候,第一個跳出來照顧她。
就像他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的那天晚上,爺爺應酬晚歸,從小照顧她的奶媽汪媽也剛好請假回老家去了,她因為上廁所時發現下體流血,心裡害怕極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躲在房間裡偷偷哭了一個晚上。
那晚,他第一次主動來敲她的房門。
那張倔強彆扭的臉上,明明寫滿關心,卻還是冷情地叫她不要哭那麼大聲,說會吵他睡覺。她害怕又無助,死命地抱住他哭,不讓他回房。他知道了她的情況,二話不說便出去買了一包衛生棉回來,正經八百地給她上了一堂健康教育課,告訴她月經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東西,不值得大驚小怪。
現在想來,那晚她哭得世界末日似的模樣,還真是滿糗的。
「幹麼一個人躺在那裡傻笑啊?你是熱傻了嗎?」
不知何時,他拿著礦泉水回到保健室,手上多了兩個書包,一個他的,一個她的。
「趕快喝吧,要閃人就趁現在,晚了就脫不了身了。」他面無表情道,但擺明了他已經答應了帶她一起蹺課。
祁語恬喝了一大口水,趕忙下床,拿著書包跟他一起離開保健室。
十分鐘後,兩人成功離開學校,在路上閒晃。第一次蹺課的刺激感,讓祁語恬的臉上閃動著興奮的紅潤光采。
「你剛說你今天蹺課,是想做什麼事?」他看似不經意地隨口問道。
「我想去麥當勞。」她開心道。「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一直夢想著能和其他同學一樣,下課之後去速食店吃東西聊天,但爺爺對她管束很多,不准她亂吃外面的東西,下了課也只能回家,她的生活裡除了汪媽和顏薰赫之外,幾乎沒有別的朋友。
「漢堡炸雞有什麼好吃的?」他嘴巴上雖然抱怨,還是跟她一路走到了麥當勞。
「我想吃草莓聖代配薯條。」
幫自己點了杯咖啡,也為她點了草莓聖代和薯條,他堅持請客,因為今天是她生日,這算是他送她的生日禮物。
「這是什麼奇怪的吃法?」看著她開心吃著草莓聖代配薯條,他忍不住還是為這詭異的組合皺起眉頭。
「想念的吃法。」
「想念什麼?」
「我記得以前我爸媽還在的時候,帶我吃過一次,後來我被爺爺接回家之後,就再也沒吃過了。」她輕輕地說道:「我一直想再吃一次……」
而且,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單獨在外用餐,這也是她另一個開心的原因。
「要吃這個還不容易。」他好笑她的傻氣。
「可是爺爺他……」
「要過爺爺那關還不容易?」他自信笑道。「我保證你以後想吃的時候就可以吃到。」
「真的?」她睜大了眼。
「當然,今天是你生日.就當你的生日禮物啊。」他酷酷說道,捨不下她眼裡的期待,只好攬下對她的保證。
「那,下次你生日時,我也請你。」她大方回贈。
「我的生日?」他自嘲地笑了笑。「就免了吧。」笑話一樁罷了。
「怎麼能免呢?」
「有誰會想在愚人節這天過生日?」對於自己偏偏選在這一天出生,他總認為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大玩笑。
「愚人節又怎麼了?在這天生日多特別啊,獨一無二,別人想求都求不到呢!」她大力讚道。「不管,反正以後生日,你請我吃草莓聖代和薯條,我請你喝咖啡,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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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蹺課,學校通知了爺爺,爺爺大發雷霆,對顏薰赫發了一頓脾氣,責怪他不應該私自帶著她在外遊走,只會讓她面臨危險。
但他還是說到做到,常常逮到空檔就帶她去吃麥當勞。直到他上了大學,搬離了祁家,還是偶爾會在假日溜回來,偷偷帶她出去。
他們兩人雖然不算是在交往,卻像是在約會。
這段時間,她好快樂,和他分享共同的秘密,只屬於他和她的秘密,她喜歡這種親暱的感覺,彷彿世上只有他和她。
大二那年,顏薰赫忽然變得鬱鬱寡歡,他告訴她,他無意間知道了一個秘密,但是他只想把它藏在心中,不願意與她分享。
她知道,那個秘密肯定和爺爺有關,因為他回家的次數減少了,和爺爺的互動冷淡了,他們之間隱約有事,只是她始終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
這樣冷調的氣氛,持續了兩年。
一股隨時會有風暴發生的低氣壓持續籠罩,讓她很不安。
這年,她大三,雖然如願和顏薰赫上了同一所大學,但是在爺爺的堅持下,她還是只能住家裡,每天由司機接送上下學。
「汪媽,你知不知道赫和爺爺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祁語恬躲在廚房喝飲料,陪奶媽汪麗娥準備晚餐。
今天顏薰赫答應了要留在家和她們一起吃晚餐,她開心極了,特地來交代汪媽煮他愛吃的菜。
「我也不清楚。」
「每次他被爺爺叫進書房去說話,我都很緊張。」她老實道出心中的擔憂,顏薰赫就快大學畢業了,她知道爺爺似乎有意讓他及早進入祁氏企業體系,熟悉集團的運作,但顏薰赫卻表現得興趣缺缺,好像有意和爺爺唱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