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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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
一大清早,聖保羅幼稚園門口,娃娃車正載來準備展開快樂學習生活的小朋友們,汪憶薰騎著腳踏車送寶貝兒子汪祖懸來上學,一進校門,紀美聖便特地過來鄭重提醒她這個不可忽視的重大訊息。
汪憶薰瞪大眼,先是驚訝一愣,隨即因紀美聖過度認真的表情,而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的,美聖,你差點唬到我了,我知道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什麼是愚人節?」一隻軟潤的小手,天真地扯了扯汪憶薰的手。
「不是,我是說真的!」紀美聖推了推黑框眼鏡,正色道:「這件事我已經注意很久了,最近這陣子老是有一些怪怪的人在附近繞,而且我真的懷疑——」她趨近汪憶薰壓低了嗓子鄭重強調:「對方的目標……其實是小祖。」
汪憶薰看著紀美聖,再度被她那極度認真的模樣給逗笑。她一手牽著寶貝兒子汪祖懸,一手不斷拍著紀美聖的肩膀,笑道:「哈哈,怎麼可能?我們家這麼窮,誰會想來綁架呀?根本要不到錢——」她身上連手機都沒有,歹徒恐怕連想打個勒索電話找她要贖金都有困難。
「你別不相信,前幾天真的有人來打探小祖的消息。」紀美聖肅著臉。
汪憶薰收住笑意。「打探小祖?誰?」
「一個高高帥帥的男人。」紀美聖頓了下,眼中閃過一絲顧慮,隨即道:「呃……他是沒有指名小祖啦,但他一直纏著我,說話拐彎抹角的……」
汪憶薰又笑了。「說不定他是對你有興趣,想藉機認識你。」天啊,她現在說的話完全是林欣怡上身。
「誰高高帥帥?」小手又好奇地拉著汪憶薰。
「唉呀,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總之,我就是知道他的目標是小祖。」紀美聖很堅持,像個誓死扞衛小雞、對抗老鷹攫奪的母雞,她的職責絕不容許有任何可能的「意外」發生在她看顧的小朋友身上。
「憶薰,你聽好,你最好還是提高警覺一點,在學校裡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陌生人靠近小祖一步的,至於其他時間,千萬別讓小祖離開你的視線,家裡門窗也記得要關好,知道嗎?」紀美聖再三交代。汪憶薰和汪祖懸兩人「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家裡也沒男人,實在讓她放心不下。
「知道了,你別緊張。」汪憶薰點頭,以微笑安撫她。
「誰是陌生人?」拉著汪憶薰的小手問,想加入話題。
這次,兩個大人終於注意到他了。
「小祖,老師說的話你都聽到了,現在壞人很多,你和媽媽都要特別小心注意,才不會讓壞人抓走了。」紀美聖板起臉告誡。
「你別嚇他.」她可捨不得小寶貝半夜被嚇得作惡夢。
汪祖懸仰著頭,圓睜著大眼,看看老師又望望媽咪,自然微鬈的頭髮因為早上睡過頭趕出門來不及梳理,很性格地亂翹著。
「壞人是高高帥帥的陌生人嗎?」小腦袋聰明地自行拼湊大人的對話。
「不一定,只要是你沒見過的人,都是陌生人。」汪憶薰彎下腰,手指輕柔地撥理著寶貝兒子的翹發.並將小水壺掛上他的脖子。
「老師,要進教室了,來不及了。」一瞧見其他小朋友全都進入了教室,小手迫不及待鬆開汪憶薰,改牽紀美聖,急著想和其他小朋友會合。「媽咪,下午見。」小臉小嘴自動高高嘟起,迎接媽媽每日必定送上的親吻。
「今天也要乖乖喔。」
在軟柔的小嘴上印上一吻,汪憶薰滿足地看著心肝小寶貝跟著紀美聖消失在色彩繽紛的建築物裡頭,這才滿含笑意,騎上腳踏車離開。
跟著上班的車潮,她熟練地在車陣中輕巧穿梭,先順路去出版社交了畫稿,再前去速食店開始一天的打工。
不得不承認,紀美聖的話確實讓她一度憂心,害怕真有人從她身邊帶走了她的寶貝,但很快地,忙碌的工作便讓她無暇再細想這個問題.畢竟,綁架這件事……感覺就是有錢人的專利,遙遠得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她會確保小寶貝快快樂樂、平平安安長大的。
「來了來了——」林欣怡興奮地從外場衝進來,奔至汪憶薰身旁,催促道:「喂,出去打個招呼吧。」
「誰來了?」汪憶薰一時沒會意過來,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林欣怡急得搶下她的抹布。「還會有誰?當然是那位天天來看你的帥哥嘍。」
「喔,是他。」心頭沒來由地震動了下,汪憶薰很快地斂定神色,若無其事道:「他才不是來看我的,他是來等人的。」
「少來了,鬼都看得出來他的目標是你,等人只是幌子罷了!」
「你別亂說,他真的是來等人的。」至少他是這樣親口告訴她的。
被強迫推往外場,汪憶薰果然一眼就瞧見了「他」,固定坐在落地窗邊的老位子上,按往例,依舊只點了一杯咖啡、一包薯條和一杯草莓聖代。
她移步向他,似有默契地,他同時轉過頭對上她的目光,陽剛的唇角向上勾起一抹性感的弧度——這抹笑,很理所當然,而且似乎專屬於她。
剎那間,她竟有種他在等她的錯覺!
莫名地,汪憶薰心跳加快,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這突如其來類似怦然心動的感覺讓她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應對,她的腦袋再度陷入一片空白。
真是,一定是林欣怡那些加油添醋的話悄悄起了作用,才會讓她心裡有鬼!對他的感覺也變得奇怪起來。
「你……又來等人了?」廢話,明知故問!
汪憶薰皺起眉,懊惱自己像個笨蛋一樣。這個問候爛透了!恐怕連死去的姊姊都會忍不住想從墳墓裡跳起來用力敲她腦袋吧!
顏薰赫微笑聳肩,末置可否,只如往常一般,笑著將薯條和草莓聖代又推到她面前。
「又要請我吃?」還好,起碼她聲音聽來很正常,維持基本的鎮定。
「看來今天又是如此了。」他往後靠向椅背,右手拿起咖啡,左手臂閒適地側勾掛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一個衣著體面、帥氣挺拔的男子,幾乎天天獨自一人來到這有小孩嬉鬧的速食店,固定只點一杯咖啡、一包薯條和一杯草莓聖代,這情景、這組合……是如此突兀,但卻又那麼理所當然地並存。
而這種不協調,反倒有股強烈的吸引力,讓店內所有的視線不由自主朝他身上溜去。有時,連她都會忍不住在旁偷偷多看兩眼,才敢鼓起勇氣走出來和他打招呼。
她告訴自己,純粹是好奇罷了,好奇那個讓他天天來此等待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出現?
直覺告訴她,對方一定是個女子——一個對他而言,重要且特別的女子。
只是,究竟什麼原因,讓那人遲遲沒有出現?而又是什麼樣的約定,可以讓一個如此偉岸出色的男子,甘願天天來此守候等待?
儘管他總是如此平和地、安靜地默默喝著他的咖啡,但圍繞在他週身那股淡淡的思念,總會一再刺痛她的眼,讓她每每接受他「請客」的同時,心都跟著莫名不捨起來。
「呃……說真的,其實今天不適合等人,你該放自己一天假才對。」以一個初相識的朋友立場,她不想見到他再一次面對落空,她想安慰他——雖然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做。
「喔?為什麼?」他眸光閃動。
「因為今天是愚人節啊。」她好認真建議道:「愚人節是不適合做任何「太認真」的事情的,應該去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一些特別的事。」
「譬如?」她的話勾起了他的興趣。
「譬如——去捉弄人。」她自己就老是在這一天被同事們捉弄。「不然,去做些平常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或者是讓自己開心的事也好。」
「事實上,今天是我生曰。」他冷不防說道。
咦?「真的?」她怔住。三秒後,她突然笑了出來。
「怎麼?很好笑嗎?」他單手支著下巴,沒有怒意,反倒肆意欣賞著她開懷如陽光般的笑靨。
「是……有一點。」她好老實地說道。一個大家口中的大帥哥,生日竟然是在愚人節,果真是一整個不協調到了極點。
咦,等等!她笑他,他怎還能如此氣定神閒?
「你現在……該不會已經開始在捉弄人了吧?」不得不有此懷疑,因為她太常成為第一個被拿來實驗的對象了。
「捉弄人的……是老天爺才對吧。」他閃過一抹嘲弄似的笑,慢條斯理喝掉最後一口咖啡。「我以前一直認為自己的出生,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大玩笑。」
「你千萬別這樣想!」她有些激動地打斷他。「每一個生命的誕生,都是最獨一無二的,怎麼會是玩笑呢?」他的話像把利刀,直捅進她的心口,刺得她難受。「對不起,我剛才不該笑你的,我跟你道歉……」她內疚極了,為剛才的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