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湛清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決定今天詛咒他的十條大罪要刪減一條。至於她在黑暗中無助地詛咒他的十條大罪是什麼,現在是一條也想不起來了。
「你去警局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他冷靜地問。
「一連串的衰事。」她撇撇嘴。「好啦,嚴格說來也不是你的錯,但我今天已經偷偷詛咒過你一百次了。人在落難時是沒有理智的,所以萬一你真的被我咒衰了,也別怪我。」
「你沒報警嗎?」他眸光一揚。
她走回去研究室,從自己的包包掏出那盒粉蠟筆,塞進他手裡。「警察連這個都沒有收走,你覺得警察相信我嗎?不是我要罵你出氣,這東西是你發現的,你自己不報警,還把它塞給我。那就算了,好歹你也陪著去當證人,不然也給我檢驗單。光我空口白話,警察不相信也是有道理的!」
夏仰森訝異地看著她。「不相信?為什麼?檢驗就知道答案了,幹麼不相信你?」
他是懶得管這檔子事情,冷情原就是他的處事原則,沒把事情往身上攬的習慣。基本上他已經跟這隻小老鼠牽扯太多,所以他才會斷然將她丟在警局門口,只是他沒想到她去報案,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年頭愛亂報警編故事的人也不是沒有,警察是滿過分,但我覺得你也有錯。起碼他是沒要吃案,確實有做了筆錄。但這有什麼用?粉蠟筆還在這兒呢!」她譴責地瞪他一眼。
「那你為什麼躲在這兒?了不起我明天再陪你去報案,這麼晚了,為什麼……」他話說到一半,看到她眼底的火焰逐漸燒灼起來,他就恍然大悟。「你老闆發現了,對吧?」
「我的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我差點沒被嚇死,顯然他們找不到這盒粉蠟筆是不會干休的。我帶了點東西就趕緊逃跑了,我怕他們又回去堵我,所以就……」她說著說著,彷彿又感受到當時的無助。
「你沒其他家人了嗎?」他同情地問。
「我怎麼可以連累他們?再說,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獨立自主的機會,萬一我家人知道了,我這輩子就別想再出來工作了。」她無奈地說。「好在我摸到口袋裡還有你研究室鑰匙,不然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他伸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污痕。「我們走吧,很晚了。」
「走去哪裡?你這邊不能借我窩一晚嗎?明天你再跟我去報一次警,如果警察抓到他們,我就不用躲了。」孫詠心緊張地說。
「你逃了一天還不累?去我家吧!」他看了看她的打扮。「不過你最好變裝一下,以免有人盯上我,順勢找到了你。」
孫詠心還呆呆地站著,不敢相信他真的要收容她。這個把她扔在警局門口的傢伙,現在說要收容她?
「頭髮太明顯了,用這個把頭髮都紮起來。」他遞給她一條橡皮筋,然後找了頂棒球帽壓到她頭上,接著脫下自己的風衣外套罩到她肩膀上,這才退後兩步打量著她。「遠遠應該認不出來了,好在你今天沒穿那條可怕的裙子,不然誰都認得出來。」
「你真的要帶我回你家?」她不敢置信地問。
「除非你比較喜歡露營,我家庭院也是可以借給你。」他翻了翻白眼。
她終於回過神來,一把勾住他的手臂。「我去、我去!」
笑容終於回到她臉上,他偷偷地鬆了口氣。這一刻他才發現,他還真的不習慣這個可憐兮兮的她。這讓他心情太亂,太不平靜。究竟自己為何被這個傻里傻氣的丫頭吸引,他一時半刻還沒個答案。
但這些現在都不是重點,起碼先擺乎了這件麻煩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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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仰森的家位於荒郊野外。
真的是荒郊野外,因為前後都看不到鄰居,只有這一棟屋子。屋子看起來舊舊的,但是是兩層樓的花園洋房,格局很像舊時眷村的建築,處處還泛著古老的味道。四周植滿了高大的樹木,讓屋子享有隱私。
「二樓我沒有整理,所以不要上去。今天先在這兒窩一下,你先去洗個澡吧!」他放下她的包包,看了一眼穿著他的風衣的她,看起來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他差點笑出來。
她瞪他一眼,拿過自己的換洗衣物,找到浴室進去洗澡。
房子雖然舊,但顯然衛浴設備翻修過,浴室的造型很現代化,還很漂亮。浴缸是用粗石堆砌建造而成,中間還鑲嵌了不少馬賽克磁磚,讓整個空間看起來比五星級酒店還要高檔。
整個衛浴設備的設計充滿了歐洲的風格,她敢打賭這是出自夏仰森的手。即便不是他親自做的,也是他設計的。前兩天她為了瞭解他這人,在網路上查找了不少資料,也看了他不少作品。她不得不說,即使他外表好看,卻不是個空有皮相的藝術家。他的作品透著強烈的個人風格與生命力,就像現在站在這裡,她望著這個活生生的作品,竟有種莫名的戚動。
趕緊洗了個澡,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真髒,衣物到處都是灰之外,臉上也一堆污痕。洗過頭順便吹乾頭髮,她這才換上上衣跟牛仔褲,走了出去。
屋子裡充滿了食物的香味,夏仰森端了兩碗麵,示意她到旁邊桌子前坐下。這屋子原本可能有好幾個隔間,但是通通被他打掉了。現在的一樓是一個很大的空間,除了看得出廚房在另一端的門外,整個屋子就是一組沙發跟他的床。
那張床大得讓人很難忽略它的存在。深藍色的緞面床單看起來很有質感,她腦中忍不住浮現他裸身躺在上面的畫面,臉竟然偷偷地紅了。
「餓了吧?」他把一碗麵端給她。「我只會煮這個,沒得挑。」
「聞起來很香。」她戚激地接過大碗公,開始吃了起來。這一吃把她餓了半天的飢餓戚都給勾引出來了。「天哪,我不知道自己這麼餓。」
看她大口大口的吃著面,他忍不住皺著眉問:「沒吃晚餐?」
「剛剛在你研究室正在拆麵包吃,才咬一口,就被你壓在地上了。我說你那無聲無息靠近人的功夫哪學的,我已經好幾次被你襲擊了耶!」她這才想到,這傢伙好像身懷絕技。
他擒住人的方式像是訓練過的行家,知道該掐哪裡可以制住對方。她又想到他那手開鎖的技巧,不禁懷疑他一個畫家,哪來的機會學到這些技巧?
「那是你鬼鬼祟祟的,怪誰?」他大口吃著面,對於她的問題視而不見。「你穿那樣睡覺不累嗎?」他指了指她身上的牛仔褲。
「很抱歉,我逃命時沒時間挑好睡衣。」她沒好氣地說。
他起身,走到旁邊的矮櫃,抽出一件寬大的褪色棉T恤扔給她。「我去洗澡,吃完順便把碗洗了。」
她拉開手上的T恤,知道是他的舊衣服,光想到要穿上它,頓時渾身一陣酥麻。她捏了自己一把,禁止自己再胡思亂想,以免他又要指控她倒追他了!
把窗簾都拉好,她換上那件臨時睡衣。然後她將碗筷拿到廚房洗乾淨晾起來後,無聊地在屋內逛了逛。發現這屋子顯然還沒完全整理好,但卻已經到處充滿他個人的強烈風格了。
屋子的另一角擺著畫架,畫架用深色的布蓋住了,隨興的散落在角落的雜物,有點亂卻帶著串性,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古老的建築瀰漫著新的生命,就像他的作品給人的厭覺一樣,在頹廢中隱約可見即將竄出的生命活力。
不知道怎麼的,她有種直覺,若是平時,夏仰森是不會隨便讓人進他屋子的。想到這個,她因為意外而有機會踏進這兒,一窺他的世界,她忽然覺得有些幸運。
不過研究了屋子半天,夏仰森都還沒洗好,她渾身的疲憊卻在此時湧了上來,只好摸到床邊借躺一下。
「借躺一下,等一下我就去睡沙發……」她的身子陷進柔軟的床墊裡,神智迅速渙散了。
過沒多久,頭髮半乾的夏仰森穿著一件浴袍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詠心窩在他大床的一角,將自己蜷曲起來,像個孩子似地睡著了。
「喂,沙發才是你的床。」他站在她上方,傲慢地宣告。
但是人都睡著了,哪還有人回應他。他彎身將她抱起,原本是想放到沙發上的,但她像只小動物似地在他懷中蹭了蹭,然後露出一個傻笑,他的心又軟了。
轉個身,他將她放到床的另外一側,拉起棉被蓋住她。「今天你也受夠了,我開放一次讓你睡床,不准偷襲我。」
詠心哪裡還聽得到,偎進溫暖的棉被間,陷入更深的睡眠之中了。
看著她那無邪的睡臉,他忽然覺得熱了起來,跑到廚房喝了杯冰水,整個人清醒了許多。想到前不久認識她時,還以為她是個倒追男人的小女生,當初他可是不耐煩透了。而今,同樣一個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他卻得壓抑自己的熱情,以免自己真的失控。會被這樣一個外表打扮亂七八糟的女人吸引,他真的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