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席維亞
不!班羽搖頭,用力將那畫面甩落。她不相信他會做出這麼淫亂的事。但……男人不都是好色的?他若真能坐懷不亂,又何必跟著她再踏進這兒?她躊躇了,黛眉擰得好緊,有股衝動好想跑去看看他現在在幹什麼。
「他不可能認出你的,頂多只會覺得你們兩個像而已,還是……你連這點膽子都沒有?」看出她已經開始動搖,碧紅再下猛藥。「真是的,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不敢就算了。」
上回聶安懷趕走花娘已成了「歡喜樓」的笑柄,想必今天也不可能會放浪到哪裡去,她卻故意不告訴班羽。算她多事吧,因為再這樣下去,班羽真的很難恢復女兒身,雖然這麼做不知結果是好是壞,但不踏出去,這個僵局就永遠都解不開。
班羽個性倔強,最受不得人家激,氣憤和嫉妒衝擊之餘,判斷力更是大受影響,她胸口一挺、雙手插腰。「誰說我不敢?我就去給你看!」
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做出這種豪氣萬千的舉止,碧紅強忍住笑,還用懷疑的眼神睨她。「如果你怕沒關係啦,躲在暗道偷看完就回來吧,不用勉強自己。」
怕?可惡,瞧不起她嘛!班羽仰起下頷,一頭栽進碧紅設計好的陷阱。
「哼,我不但會跟他面對面,還會跟他說話,等著吧!」
等等,面對面?和聶安懷說話?她這不是找死嗎?!等班羽察覺不對,話已經說出口,而碧紅又雲淡風輕地補上一段,更是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地——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姊姊相信你絕對不是光說不練的窩囊廢,去吧,等你哦。」
第四章
她恨不得承認自己是個光說不練的窩囊廢。
班羽哀怨地躲在廊柱後,盯著前方廂房的門,很想一鼓作氣上前敲門,但腳卻像黏上了地,說什麼也邁不開。
她逞什麼強啊?穿成這樣,離他遠遠的都來不及了,還自己送上門?都是爹爹啦,養出她不服輸的個性,這下好了,看她要怎麼收尾。
班羽懊惱地用額頭抵著柱子,心裡掙扎不已。她很想讓他看看自己難得這麼美的樣子,卻又怕被拆穿真賣身份,躊躇再躊躇,最後她還是只能打退堂鼓。窩囊廢就窩囊廢吧,反正碧紅知道她是女的,她也不用再裝什麼男子氣概,溜到暗道瞄上一眼就趕快離開吧。
班羽轉身要走,卻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什麼時候『歡喜樓』來了這麼美的姑娘?早說嘛,不過沒關係,再來一次也無所謂,我挺得住。」喝到步履蹣跚的酒客粗魯地將她扯進懷中,朝他剛剛才踏出的房間拖去。
「我不是,你放開我!」濃厚的酒味嗆得她頭暈,班羽氣急敗壞地掙扎。
「窯子的女人還裝什麼清高啊?放心吧,大爺我不會虧待你的。」醉歸醉,男人力量卻大得很,一手鉗制住她,一手還有空掏錢袋。
「王八蛋,放開!」為什麼娘要阻止她學武?瞧她現在遇上了麻煩,卻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班羽拳打腳踢仍掙不開,感覺那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亂摸,急怒之下,她狠狠咬上那人的手臂。
「賤人!你咬我?!」男人哀嚎,手用力一甩,當場將纖細的她甩了出去。
原以為會摔到眼冒金星,班羽閉眼,結果撞上的卻是一堵厚實的人牆,而非堅硬的地板。
怎麼回事?她驚愕抬頭,看清扶住她的人,心陡然漏跳了一拍——怎麼會是聶安懷?
「你沒事吧……」關懷的語句在看到她的臉時,倏然中斷,黑眸錯愕地瞠大。「班……」才吐出一個字,他又猛然停住,不可置信地凝視著她。
雖然只是簡短的音節,卻讓班羽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她還來不及反應,那個心有不甘的男人已又朝她衝來。
「看上你是抬舉你,跩什麼跩?過來!」男人醉到失了理智,對聶安懷視若無睹,掄起拳頭就要揍她。
情況危急,班羽也顧不得被認出來了,本能地靠向熟悉的懷抱裡躲,緊緊攀住聶安懷的手臂不放。
「救我,別丟下我……」驚慌抽細的語氣完全不須作偽,不曾被男人如此糾纏過,這樣的情況嚇壞了她。
毋須她開口,聶安懷也不可能坐視不管,側身將她護在後方,伸臂輕易擋下那個男人的攻擊。
「這位姑娘不想跟你走,你別勉強她。」即使面對一個醉漢,聶安懷仍維持著基本的禮儀。
「在這種地方,只要有錢,大爺我想買誰都可以!」沒將外表斯文的他放在眼裡,男人又衝上去,結果眼前一花,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手臂已傳來劇痛。「哎唷,啊——」原來他的手臂被聶安懷扭到了背後,痛得他連站都站不直。
「你罷不罷手?」沈斂的面容沒因那連串痛喊而有絲毫動搖,聶安懷緩聲問道,深湛的眸子冷得像塊黑玉。
躲在他身後的班羽瞥見他的側臉,既覺得陌生,又被他俊冷的魅力緊緊攫住了注意,這又是她從不曾見過的另外一面,無情、冷靜,面對她時的溫和完全不復存在。
「我不敢了,快放手,快、快……」男人不住求饒,手一被鬆開,只能軟坐在地上喘氣,不見方才囂張的氣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這場爭端引起了騷動,眾人紛紛推門外望。
班羽回神,怕被認出她不是「歡喜樓」的人,低頭緊靠著他,扯動他的衣袖,小小聲地說道:「讓我到你房裡躲躲好不好?」
不想和青樓的人有太多牽扯,聶安懷直覺就要回拒,但對上那雙若有所求的澄澈水眸,他頓住了,拒絕的話到了喉頭卻說不出口。
那雙眼,太熟悉了,而他向來就拒絕不了這一雙眼眸……
「你要見死不救嗎?」見他不說話,平時蠻橫慣了,班羽抿起唇,哀怨又惱怒地瞪著他。
那似曾相識卻又嬌媚動人的神態讓聶安懷心一震,下意識地只想滿足她的冀求,不願讓失望的黯然沾染了她的眸子。
「來吧。」
他側身讓她進房,而後目光轉為沈冷,掠過在場眾人,一對上他的視線,大家無不乖乖摸著鼻子躲回自己的房裡,沒人敢多間,就連那個始作俑者的醉客,也悄悄地開溜了,連吭也不敢吭一聲。
斂回視線,聶安懷因思忖而微微擰眉。這麼做不就好了?他根本沒必要讓那名女子進房。
但心念轉了又轉,叫她離開的話仍然沒有說出口,反而帶著期待的心情踏進房間,想看看這名女子和他的義弟到底相似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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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關門聲,班羽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再像平常一樣懶懶散散地倚坐著。
「謝謝你。」她擠了個類似羞怯的笑容。還好她有些緊張,僵硬的神情可以解釋成是餘悸猶存,他應該不會起疑的。
「姑娘沒事吧?」聶安懷沒和她同坐一張桌旁,而是走到窗邊的椅子坐下,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她……真的很像。
班羽搖頭,卻猛然想起自己現在應該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趕緊又低垂螓首。「我……還有點怕。」發現有一綹髮絲鬆脫,她手忙腳亂地把它塞了回去。
「外面的人已經散去了,別擔心。」聶安懷為她倒了杯熱茶,然後又退回原位。「你應該也是這樓裡的人吧?」
若不是親眼看見,很難相信這麼清靈無瑕的姑娘竟出身青樓,她就像班羽一樣,散發著一股無邪的氣質,讓人自然而然對她產生好感。
「不……也算啦。」想到否認會有問題,班羽又連忙改口。「你呢?也是樓裡的客人嗎?會不會也……」她停了口,斜睇他一眼。
「不,也算。」被她逗笑,聶安懷學她回答。或許是她和班羽長得像吧,或許是那單純中又帶著大膽直率的氣質,向來避免和女子調笑的他,難得有種衝動,揶揄就這麼脫口而出。「剛剛才救了你,我應該不會想再引起另一場騷動。」
那笑……好溫柔。班羽有些看傻了眼,心無法控制地急跳了起來。不像平常對她的笑,都淡淡的,寵溺中還會帶著莫可奈何,現在的他,像是散揚出所有的魅力,讓人……心慌。
他沒認出她嗎?應該是吧,否則她絕對看不到他這一面的。班羽暗自竊喜,但想到他在女孩子面前居然還有這種她沒見過的表情,她的心又酸到冒泡。
「不要學我說話。」她不悅瞪他。「是就是,上妓院的男人還會有什麼目的?你點的花娘呢?」這房裡沒有別人,榻上的被褥也都整整齊齊的,讓她好納悶。
那略帶嬌蠻的神情襯上那粉雕玉琢的五官,讓人忍不住想逗逗她,聶安懷笑得更開心了。
「那出現在青樓的女人又……」意識到這樣的言詞過火了些,聶安懷停下,轉為回答她的問題:「我是來等人的,沒點花娘,所以算是客人,也不算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