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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艾佟

    「你還有其他的家人嗎?」

    「我一個人。」她好像突然想到他還握住自己的手,硬是把手抽了回來,轉眼間,她的四周凝聚了一股寒氣,默默警告旁邊的人,請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不過,他好像完全沒察覺,但也沒有試圖把她的手抓回來。

    「我也算是一個人,雖然有個老爸,可是他的存在跟不存在一樣。」

    過了半響,宋瑩心把視線移向他,這個男人的外表看起來還是落拓不羈、瀟灑迷人的樣子,可是很奇怪,她彷彿看見渴望被人擁抱的孤獨。

    「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會在旁邊嘮叨。」他對她揚起迷人的笑容。

    她迅速收拾那股異樣的感覺,淡淡的說了一句也許吧,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到夜市,兩個人的對話到此告一段落。

    雷辛暘看到眼前熱鬧的景象不禁大驚小怪,宋瑩心取笑他是個「都市佬」,難道他以為這裡是蠻荒地帶嗎?台北有的,這裡也有。

    是嗎?他很識相,趕緊拱手賠不是,他真是太孤陋寡聞了,愧不敢當,那麼接下來就有勞她了,什麼非吃不可、什麼是宜蘭特有的名產,她可要一一幫他介紹,以後他來這裡的幾率恐怕不到百分之一,今天晚上他一樣也不要錯過。

    拜託,她對美食哪有研究?她來這種地方的邏輯很簡單,看到想吃的就大快朵頤,遇見沒見過的食物,那就冒險犯難的嘗試看看,反正隨心所欲,夜市是一個令人心情愉快,而不是令人神經緊繃的地方。

    可想而知,最後兩個人當然是塞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進了肚子,不過,這是一個讓他們連作夢都會微笑的夜晚。

    第三章

    終於回家了,久違的台北,她深深思念的地方,也是令她最沉重的地方。

    雖然回來之前,她已經做好心裡建設了,放下過去,以嶄新的心情迎向未來,可是真正面對這個地方,萬般思緒都湧上心頭了。

    「你的東西比我估計的還少,如果是我,大概一個禮拜就可以整理完畢了。」李子悅打量了一下好友所有的家當,她知道好友沒亂買東西的習慣,心動也不會行動。買東西的動機全是因為「需要」,百貨公司的銷售遇到她這種客人也會頭痛,可是沒想到她的東西少得可憐。

    「搬家當然是越簡單越好,可以丟掉不要的東西,我都清掉了。子悅,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幫我打掃,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除了臥室的傢俱,她請搬家公司的人把所有的物品都擺放在客廳,可想而知,客廳會有多混亂,可是因為好友有事先清掃整理,屋子看起來相當乾淨清爽。

    「沒關係,我只是大概打掃一下,總不能讓你回來的時候睡在垃圾場啊。」李子悅已經開始動手拆紙箱,她這個人就是靜不下來,老公總是笑她勞碌命,看見凌亂就手癢,不過家裡就是在她的「賤手」下時時清爽宜人。

    宋瑩心走到陽台,以前這裡栽滿了各式各樣的綠色盆景,這是爺爺最大的樂趣。聽說他和雷爺爺的緣分就是建立在花花草草上面,雖然他們就讀同所大學,而且都是建築系,可是爺爺比雷爺爺低了兩屆,偶然有機會在繫上的活動聊起園藝,發現志同道合,兩人因此成了莫逆之交。

    儘管每天看著爺爺整理那些賞心悅目的盆景,可是她完全沒有繼承到爺爺在這方面的愛好,也許因為對花粉有點過敏,連帶對綠色植物也沒有興趣,因此爺爺過世後,她把那些盆栽送給了雷爺爺,她知道雷爺爺懂得珍惜它們。豈知,雷爺爺緊跟著爺爺與世長辭。

    回到屋內,目光剛好落在那個開放式的廚房,她想起爺爺在那裡忙碌的背影。雖然工作很忙,但是爺爺堅持親自為她料理三餐,他希望她可以像有媽的孩子一樣吃到熱騰騰的飯菜,每次她帶到學校的便當總是比別人豐盛,連有媽的孩子都會羨慕她。

    爺爺在她面前總是像陽光一樣燦爛,她竟然完全不知道他的心臟不好,如果自己可以更注意爺爺的健康狀況,也許老人家不會那麼早離開她。

    她對爺爺突然撒手人寰,一直深深自責,這或許是她過了三年多了還很難平復心情的原因吧。

    「如果待在這裡很難過,你要不要另外找住處,這裡租給別人?」李子悅很擔心的看著好友,她最清楚瑩心和宋爺爺的感情有多好,他們是祖孫,也是父女,更是朋友。

    搖了搖頭,宋瑩心打起精神道:「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逃避,我應該接受唯一的親人已經離開我的事實。」這個世界上多得是沒有親人的孤兒,她至少是在爺爺的守護下長大成人,已經很幸運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也不要勉強自己。」她又不是不瞭解好友,外表看起來很堅強,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打倒她,事實上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她可以為了一隻受傷的小鳥哭得像淚人兒,也可以為了一篇文章感動得泣不成聲。

    「等我找到工作,有了生活重心,就會比較好。」她決定找個讓自己忙碌一點的工作,最好可以天天加班。

    「我覺得你應該找個男人好好談一場戀愛。對了,你什麼時候要跟那個糟糠之夫辦離婚手續?」

    「下個禮拜五。」因為考慮她今天忙著搬家,他們約定明天再到祥叔叔那裡辦理離婚手續,可是早上雷辛暘突然打電話給她,告知臨時有事沒辦法抽身離開,他安排了一部計程車送她回台北,他們簽訂離婚協議書的日期當然是延期到他手上的工程完工那天。

    這個男人還真是奇怪,不是急著離婚嗎?可是現在,他好像不急了,反倒是她,希望盡快辦好離婚手續,她承認自己很害怕這種跟他糾纏不清的感覺。

    「我還以為那個傢伙會迫不及待的拖著你到律師事務所簽字,就算今天不太方便,明天也會採取行動。」

    「工作忙得抽不開身,他也只好認了,反正我又沒有賴皮毀約的意思,晚一個禮拜也沒什麼好擔心。」想來想去,這是她唯一可以解釋他態度為何轉變的原因。

    「你真的沒有想過跟他試試看嗎?」李子悅曾經在雜誌上看過雷辛暘的報導,他長得不但超級正點,而且很有才華,數十億的身價更是教人無法抗拒,她相信大部分的女人都不願意放掉這種老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朋友從來沒有斷過,他對感情的堅持顯然糟糕透了。

    宋瑩心只有一句話,這門婚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其實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擱在心上,雷爺爺為什麼非要雷辛暘娶她?沒錯,雷爺爺偶爾會開玩笑要她當他的孫媳婦,可是雷爺爺那麼疼愛她,當然希望她得到幸福,而雷辛暘並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男人,他一定會反抗雷爺爺的安排,他們兩個的結合從最初就注定結果是悲劇,雷爺爺何苦硬要把他們湊在一起?

    不過,她倒是記得雷爺爺說過這麼一句話,「這個世界上只有笨蛋才會錯你這麼好的女孩子。」難道,這就是雷爺爺促成這段姻緣的原因嗎?不,她很難相信這樣的安排只是因為雷爺爺對她的偏愛,她所認識的雷爺爺不是一個只會自私的站在自己立場的人。

    想那麼多幹什麼?不管如何,她和雷辛暘再過不久就要離婚了,這就是結果。

    「這個世界上有很姻緣一開始是對極了,可是結局很悲慘,有人是從錯誤開始,結局卻很美好,你們又沒有給對方機會,怎麼會知道你們不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我們兩個不要變成怨偶就偷笑了。」宋瑩心冷冷的一笑。

    「可是我有預感,他一定會打動你的心。」這段時間,她在電話裡面聽了不少有關雷辛暘的事情。好友是一個相當沉靜內斂的人,喜怒哀樂都擱在心裡,她從來沒有見過她對某個人的意見這麼多。可想而知,雷辛暘對她來說特別不一樣,她自己很可能都還沒有察覺。

    「我不是笨蛋。」雖然他很危險,但是她不會去招惹他。其實,她也沒有機會了,離婚協議書一簽,她再也不可能踏進他的世界。這很現實,他們原本就分屬於兩個不同世界。

    愛情可以讓聰明變成笨蛋,不過,李子悅並沒有糾正她,依目前的情勢來看,兩個即將各奔東西的人也沒有機會發展愛情。

    不知道為什麼,宋瑩心突然覺得胸口有點悶,她叫好友先把東西擱著,她們出去吃點東西。因為長距離的搬家,她還沒有天亮就起床了,除了早餐的麵包和果汁,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機會補充體力。

    聞言,李子悅當然是趕緊停下那雙忙碌的手,沒有什麼比民生問題還重要,她們一個吃遲來的午餐,一個吃早來的晚餐,兩個人開開心心的飽餐一頓,接下來做事會更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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