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齊晏
「老爺……你……你撞上的究竟是什麼人?」
海夫人不愧是海芳的枕邊人,她明白丈夫說的話,也聽出了些許端倪。
「夫人,能蒙皇上聖寵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到達寵愛程度的人,更是一隻手五個手指頭便數完了。我今天撞上的人,便是這五根手指頭的其中之一。」
海芳舉起右手,用左手手指去輕捏右手的食指。
「當真?!」海夫人好生驚訝。「老爺,這人是誰?」
「小王爺允秘。」海芳低聲說道。
海夫人深深吸進一口氣,雙眼張得好大。
「阿瑪,您把小王爺撞得頭破血流,皇上只會更加怪罪於您的呀!怎麼可能會是「一線生機」呢?」
藕香很疑惑,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
「不不不,頭破血流的那個只是小王爺的侍從,小王爺並無大礙!」海芳連忙解釋。
「那小王爺人呢?老爺把小王爺安置在哪裡?」海夫人心急地問道。
「在……」海芳猶豫地看了藕香一眼,似乎難以啟齒。「我……把小王爺安置在藕香的房裡了。」
「在我的房裡?!」藕香震驚極了。
「藕香,阿瑪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全靠你了!」
海芳驀地握緊她的雙肩,幾乎已是哀求的語氣。
「什麼?我、我聽不懂……」
藕香只覺腦袋裡轟轟響,不敢相信如今自己的床上正躺著一個陌生男人。
「你阿瑪的意思是,讓你成為小王爺的人。」
果然是結髮多年的夫妻,海芳只提個頭,海夫人就明白丈夫的心思了。
「要我成為小王爺的人?」藕香徹底驚傻住了,對父親的想法和做法簡直難以置信。「這實在太離譜了,怎麼能這樣!」
「藕香,你聽阿瑪說,小王爺如今可是極至尊至貴的人物,而且他儒雅斯文、相貌俊俏,讓你委身於他並不吃虧……」
「阿瑪,不是委屈不委屈的問題,是您已經把我許配給裕玢了,我有婚約在身,怎麼還能委身給小王爺?」
藕香瞪大眼,激烈地反對。
「藕香,阿瑪當初替你訂下婚事時,你不是也極力反對,不想嫁給裕玢嗎?那這個小王爺你可以考慮看看……」海夫人輕拉愛女的手。
「我是不想嫁給裕玢,但要我……也實在太荒唐了呀!」
藕香雙手捧住自己圓潤的臉蛋,心中亂成一團。
「藕香,你別生阿瑪的氣,阿瑪實在是無計可施了才會出此下策……」
海芳惶急不安,像個犯了大錯的孩子。
「不對呀,阿瑪,您把小王爺放在我的房裡,但他怎麼會輕易任您擺佈?」
藕香忽然感覺奇怪,愈想愈不對勁,驀地圓瞠雙眼。
「阿瑪,您不會把小王爺綁在我的房裡吧?」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立即轉身,急急地往自己的房間奔去。
「沒有沒有!藕香,阿瑪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綁他呀!」海芳和海夫人在她身後追嚷著。
「那他怎麼可能乖乖地任您擺佈?」
她走得疾快,急於探看究竟,深怕父親又釀出什麼禍事來。
「因為他本來就是醉的,不知道在哪兒喝得爛醉如泥,根本不省人事。」海芳望著藕香的背影喊道。
藕香倏地停步,回頭古怪地看了海芳一眼。
「因為小王爺喝得酩酊大醉,所以阿瑪才要我……趁他不省人事的時候……和他……那樣嗎?」
她未經人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男女間的那件事,幾句話說得萬分艱困。
「阿瑪確實是這樣想的。」海芳歎口氣,心虛得不敢看愛女的眼睛。「如果小王爺能因此看上你,對咱們父女倆來說都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
藕香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
對她而言,是好機會嗎?
嫁給裕玢,或是委身小王爺,對她來說似乎也沒有多大的差別,畢竟這兩個人都是陌生的男人,她全都沒見過,也無法分出好壞。
但,如果委身小王爺可以有機會救得了阿瑪,那她的委身意義便不同了,小王爺的份量自然也重要得多了。
「我……試試看吧。」
她撇過臉去,慢慢地走到房門前。
這明明是自己的房間,但此時跨進房門的這一步竟顯然如此沉重和無奈。
看見自己的繡床上果真躺著一個男人,她的心莫名的一跳。
輕咬著唇,她慢慢走向床頭,直到看清楚了床上男人的臉龐。
他,就是小王爺。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呆愣得挪不開視線。
長得……好俊美。
醉意醺得他雙頰泛紅,他的臉孔五官就像是一塊被細細雕琢過的上好玉石,他的俊美,簡直讓身為女人的藕香都禁不住自慚形穢。
「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海夫人見了也不禁讚歎。
委身給這樣一個俊美的男子,對藕香來說也許會好受一點,也會情願一點,但是……她為什麼會有種佔了便宜的感覺?
「藕香,在小王爺完全清醒以前,你就試著讓他……」
面對愛女,海芳尷尬得說不出口。
「藕香,只好委屈你了。」海夫人緊緊一握她的手,柔聲勸慰。「小王爺是皇室的人,你要是真成了他的人,他是不可能不負責到底的。你若能跟著他,最起碼也會有個側福晉的地位,決計不會委屈了你的。」
藕香在心裡苦笑。
就怕覺得委屈的人,不是她啊……
第二章
好荒唐,憑她這樣的中等姿色。要如何色誘一個長得比她還美的男人?
藕香在允秘額角的擦傷處輕輕上藥,看著他精緻的臉龐,忍不住歎了口氣。
先帝康熙爺的龍種果真不同於凡人,像小王爺這樣貴氣逼人的男子,她此生還不曾遇見過。
和以往所見過的男子相比起來。允秘宛若一塊美玉,而那些男子就只是泥塵。
夜深了,眾人皆睡,阿瑪的聲音彷彿還在她耳邊迴盪著——
若能有小王爺這樣的一層關係保護,至少阿瑪不會落個太淒慘的下場。
說句老實話,小王爺對咱們父女倆來說,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阿瑪或許可以有機會脫身,而你也有機會攀上皇親。
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明爭暗鬥,就為了能讓女兒嫁給他為妻,而如今,他就在你的房裡呀!
阿瑪的話固然沒有錯,額娘也期待她能成功引誘小王爺,但她卻打從心底不想這麼做。
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獻身之後,在這個小王爺的瞼上看到懊悔嫌棄的表情。
她的姿色平平,雖然有雙自己很滿意的大眼睛和長睫毛,但最多也只能說是清秀而已。
更何況,她比一般女子要豐腴一點,倘若小王爺根本看不上她,卻又要被她佔便宜,說不定本來不會討厭她卻因為這個緣故反而對她更增添厭惡感,那不但她自取其辱,對阿瑪的處境也不見得會有幫助。
其實,她都已經想好了,「獻身」這招不一定行得通。
她對自己的「色相」沒有自信,索性等明日小王爺醒來之後,她直接跪地懇求他救阿瑪,只要能得到他在皇上面前的幾句美言,也許就能讓阿瑪先過掉這一關。
相信只要她認真地、誠懇地祈求他,他應不至於不通情理、不近人情才是。
模樣如此文雅細緻的男人,他的心應該也是柔軟善良的。她如此堅信。
「好熱……」允秘微微睜眸,視線有些朦朧。「司寧,我渴了,倒水來……」
藕香就坐在床沿,聽見他的囈語,急忙起身倒水,然後送到他唇邊,小心翼翼地餵他喝下。
允秘醉得太厲害了,神志依舊十分恍惚,藕香放回茶杯的身影在他眼中迷離模糊,把她看成了貼身侍候他的宮女。
「司寧……我睡多久了?為何沒有替我寬衣?」他拉扯著領口的襟扣,醉眼凝視著她。
「小王爺,你喝太多了,已經昏睡好幾個時辰了。」
藕香柔聲地說道,一邊輕輕扶起他,替他脫下身上的外袍。
允秘忽然抓住她的手,有些迷惑地看著她,「你不是司寧……」
「我不是。」
藕香笑歎,微側過身讓他躺下。
允秘不肯鬆開她的手,渾沌的眼眸怔望著她,神情就像個迷惘的孩子。
「額娘……是你嗎……」
他捧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鼻間嗅聞。
藕香微訝,猶豫著該不該抽回手。
「是額娘的味道……真的是額娘……」
他忽然張開雙臂,抱住她的腰。
藕香吃了一驚,僵硬得不敢動彈。
半晌。見他沒有動靜,她俏悄俯望他,才發現他又睡著了。
她身上有他額娘的味道?
藕香困惑地抬起手聞一聞,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呀!只有方才吃糕點時殘留在指尖的甜味而已。
允秘枕著她的大腿酣睡,藕香沒有推開他,任由他躺著。
很奇怪,為什麼聽見他喊額娘的聲音,會讓她感到如此的心疼呢?
她打量著他細緻的眉眼,仔細地瞧,他的面容還帶著些許孩子氣,環在她腰上的雙臂緊得好似抱著失而復得的寶物般,讓她的心底緩緩淌過一道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