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湛清
「有話跟我說嗎?」覺瑛細聲問,手指再度與他交握。
齊爾勒點了點頭。「我想跟你說個故事。」他的聲音有點啞,彷彿要開這口是很艱困的。他的眼底有著壓抑的苦痛痕跡,讓她京詫地盯著他,目光不曾稍離。
「好呀,你說。」她平靜地說,眼神卻溫暖而堅定地停駐在他臉上。
「我十九歲時娶了一個妻子,當時我還是個貝勒,我阿瑪莊親王依然健在。那一年我額娘過世,府裡冷清,阿瑪就做主讓我娶了雅嘉格格。那幾年西南藩屬相當不安定,皇上屢次派我親自去西南處理問題,每次一去就是兩、三個月。成親一年,我待在王府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三個月……」齊爾勒語氣盡量清淡,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要掏出自己的過往已經夠難,如果不能假裝平靜,他怕不能把自己的心路歷程說清楚。但是他起碼欠她一個解釋,或許這不能掩蓋他誤解她的過錯,但他還是想坦白,以獲得她的諒解。雖然她從剛才到現在,不曾給他壞臉色,也不曾怪過他。可是他卻覺得不安。
覺瑛不知道他怎麼會提起自己的往事,他從來不主動談的,她也因此從不過問。只是既然此刻他主動談起,她就安靜地聽。
「雅嘉雖然曾經對我表示過不滿,但我實在沒辦法撒手不管。一旦我撒手,這關係到朝廷的皇權問題,我不能辜負信任我的皇兄。我們夫妻的關係越來越惡化,可以說冷淡到家陌生人一樣。有天,我回府,撞見了雅嘉跟我阿瑪抱在一起。我不說一語,逕自回房。」他雖然刻意放淡語氣,但眼底的痛楚還是騙不了人。
她輕抽口氣,沒想到前福晉與老王爺的曖昧關係是真的。
「然後呢?」她忍不住問。
「我阿瑪連解釋都不曾。阿瑪是個嚴厲的人,跟我並不親近。可能在他來說沒必要跟自己的兒子解釋什麼,他有他當阿瑪的尊嚴。」齊爾勒苦澀的說。
「可是不管怎樣是他行為有所逾越,就算說是誤會也好,是安慰也罷,總得有個說法。那雅嘉格格呢?她總不能不見你吧?」覺瑛無法想像他們家的親子關係竟然是如此陌生,在恂勤郡王府,父母與兒女的感情都相當融洽,彼此關心。
莫怪齊爾勒眼底總是有著深深的孤獨,如果親人都這樣對待他,那有親人還比沒親人慘。
「雅嘉生氣地責備我,說是因為我長年不在家,根本就不關心她,她才會這樣的。她說她該嫁的其實是我阿瑪,好歹我阿瑪是個親王,還是王府裡真正的掌權者。」
「她怎麼可以這樣?!做出出格的行為還不夠,還說話傷害你?聽了真教人生氣!」覺瑛真的很不以為然,不管雅嘉格格跟莊親王問的暖昧是真有其事,還是一場誤會,她那刻意要傷害齊爾勒的企圖是非常明顯的。
「可能也是因為那天的事情被僕人看到了,所以後來阿瑪跟雅嘉過世後,才會有那樣的傳言。」他攏緊雙眉。
「說你殺妻弒父的傳言?」她問。
「你知道?」他訝異地看向她。
「我在下人房生活過,怎麼可能有流言沒聽過。」她看到他神色間出現一絲緊繃,隨即開口,不願折磨他。「我知道不會是你做的。你不是那樣的人,就算你想殺人,也會在眾目之下,不可能在荒郊野外,將老王爺跟前福晉的馬車推進山溝裡。」
一時之間,齊爾勒神色複雜地望著她,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那麼輕易就相信了我,我卻沒能在關鍵時刻選擇相信你。覺瑛,我深深地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覺瑛跪坐起來,伸手圈抱住他的肩膀,然後將臉靠在他胸口,無言地給他安慰。
齊爾勒伸手圈住她纖細的身子,緊緊地將她摟靠在懷中。他激動得熱淚盈眶,差點要落下男兒淚了。
「我的確沒有殺他們,當我聽到消息說他們出了意外,趕到時,在翻覆的馬車中的他們兩人已經斷氣了。雅嘉甚至已經懷孕,我連是誰的孩子都不清楚。這事情就這樣被壓下來,我不想這兩人到死了還要背負醜聞。」他一口氣把故事全給說完了。
「雅嘉格格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你,或者只是故意說來氣你,這一點你永遠不會知道了。就像那孩子究竟是誰的,也只能隨著歲月掩埋了。」她靠著他。「不要再記得那些傷痛的往事,以後只要看著我就好。我阿瑪說我的眼神很平靜,能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你若覺得痛苦,就看著我,我會安慰你。」
他捧住她的臉。「你確實有股安定的力量,不然我不會從第一次看見你時就被你的目光吸引,也不會愛上如此聰慧的你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欣喜。「你說了這麼一個故事,是想要替你自己道歉嗎?因為誤會了我?因為這件事讓你無法相信人,也因此在重要的時刻選擇不信任我。這是你說這故事的用意吧?」
他聽了歎了口氣。「你實在善解人心,但這麼難堪的結論應該讓我自己來,是我自己罪有應得。從你跌下井的那一刻,我就對自己深惡痛絕。既然已經愛上你,為何還要被往事給糾纏住,而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力。偏偏這苦果卻是你來嘗,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跌下井只是意外,又不是你害的。」她倒是大方,不想他再折磨自己。這些年他已經困在過往的傷痛中太久了,她不想他再被困住。
「可你阿瑪不可能這樣想。皇上已經淮了我們的婚事,但是想過你阿瑪這關,我看是難了。不如我請皇上直接指婚——」
「萬萬不可!」覺瑛趕緊說。
「為何?」他詫異地問。
覺瑛苦笑。「我的小妹豫璃嫁給了雷親王府的二貝勒霍濟格,這事情你知道吧?」
「霍濟格是皇祖母的外孫,與我在輩分上來說是表兄弟,我見過他幾次。」齊爾勒說。
「當時霍濟格就讓皇太后下旨指婚,我阿瑪不肯接受霍濟格,一度都想抗旨。所以你若請皇上指了婚,萬一把我阿瑪惹毛了,恐怕事情會重演。」覺瑛苦惱地說。
「天哪,皇祖母下旨,王爺還想抗旨?」齊爾勒覺得頭快裂了。「我從來不知道你阿瑪是這麼有個性的人,我還以為他是個老古板,我們還常在皇上面前因意見相左而爭執不下。」霍濟格不管為了什麼不被王爺喜歡,起碼他還沒有把王爺的格格當奴婢使喚。這樣都很難娶到妻子了,那麼看來他的前途恐怕只會更加坎坷。
覺瑛忍不住一笑。「阿瑪還說你做事狂妄,毛都沒長齊就自以為是。」
「他現在恐怕更不喜歡我了。」齊爾勒苦笑。「怎麼辦?那我要多久才能把你娶進門?我的福晉哪。」
「如果阿瑪不答應,你怎麼辦?」覺瑛也預想得到,想要阿瑪答應這婚事,恐怕一時半刻是無法成功的。
「只好每晚當宵小了,還能怎麼辦?」他懊惱地將她摟抱著,不肯放開她。
「你還想翻牆哪?很冷耶,不然我偷偷開後門給你進來?」覺瑛被壓在被褥之間,帶著笑意地問。
「我是男人耶,豈可偷偷摸摸……」齊爾勒說到此,低吼了一聲。「翻牆也是偷偷摸摸,這我知道。那你有沒有其它對策?霍濟格當初是怎麼讓你阿瑪答應他娶你妹妹的?」
「這個呀……」
「快告訴我!」兩人的聲音在溫暖的被榻問迴盪,外面開始下起了雪,屋內卻是一片溫暖。兩個人圈抱在一起,圍著一床被子,細聲呢喃、情話纏綿皆在這一方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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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爾勒難得「不恥下問」,去雷親王府找了霍濟格貝勒,跟他討教「娶妻秘訣」。沒想到霍濟格給他的建議,居然短到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展露真心給王爺看?」齊爾勒邊走近恂勤郡王府,邊琢磨著這句話。
這幾日,他可以說是天天上王府來,可是王爺從不曾給過他好臉色。向來不把人放在眼裡的他,何曾受過這等氣。但是他確實是得罪了覺瑛的阿瑪,現在不管王爺的臉色再差,他也得一概承受。
「我是齊爾勒,求見王爺。」齊爾勒照過去幾日慣例,站在門口就朝僕人直接說。
僕人也不敢怠慢,趕緊把人請進偏廳。
「來,把東西搬進來,別弄壞了。」齊爾勒指揮著帶來的一干人等,那幾個人手裡都抱著一大堆的禮物。
「這是做什麼?」恂勤郡王一踏進偏廳,忍不住就嚷道。
「啊!王爺。」齊爾勒轉過身來。「這些是送給覺瑛的禮物,我知道王爺不准我見覺瑛,但禮物總是禮物,拜託王爺幫我轉交。這些都是覺瑛喜愛的書,大部分是小說,都是坊間最受歡迎的。當然我很想親自帶她去挑,可王爺肯定不肯,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改,把書都給搬來了。不便之處,還請王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