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湛清
所以說穿了,齊爾勒也不算真的很難伺候,畢竟身為一個郡王,身邊連個好使喚的丫鬟都沒有,也真難為他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若不是你幫我,我可能已經闖禍被王爺宰了,所以無論姊姊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幫的。」杜鵑義氣地答允。
覺瑛只來得及給她一個倉促的笑容,就趕緊奔赴齊爾勒寢居,就連頭髮亂了都沒發覺。
端了盆溫水,覺瑛站在齊爾勒寢居外,屏息凝聽屋內的動靜。她一直等到他下床的聲音傳來,才騰出手在門上敲了兩聲。
「主子,要梳洗了嗎?」她輕聲問。
「進來。」齊爾勒低沉著嗓音喚。
但她才推開門就愣住了,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她,上半身赤裸著。她眨了眨眼,試圖將臉上泛起的紅暈眨掉。即便這三天為了服侍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半裸的模樣,但她還是無法壓抑地臉紅了。
齊爾勒身材緊實,身形極為好看,只是背部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她第一次看到時還偷偷地倒抽了口氣。她聽說他武功不錯,時常替皇上辦些很難辦的差,所以受傷也是家常便飯。但親眼看到他身上的傷痕,她還是被震懾到了。
這幾天下來,她時常覺得他是個可憐的男人。跟誰都不親近,彷彿天生孤獨一般,拒絕任何的溫情對待,將自己孤立在狂亂而暴躁的脾氣中。每次看到這一些,她的心總是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你到底要盯著我看到何時?」齊爾勒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這丫頭怎麼老改不掉愛盯著主子瞧的習慣?
她聞言趕緊低下頭,卻因此錯過他皺眉的動作。
他一看到她的裝束,眉頭就鎖起。現在天才剛亮,她竟然髮絲是亂的,往下細看,她的坎肩前一片濕痕,顯然她已經干了好一陣活,而且想必是粗活。看到她狼狽的模樣,不知怎的他就一陣煩躁。
「你就這樣一副鬼樣來服侍我?」他的嗓音沉了,語氣帶著不悅。
「我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此刻剛巧面對著他房裡的銅鏡,這一看忍不住倒抽口氣。她怎麼沒發現自己形容狼狽,看起來就像幹了一整天粗活似的?
「抱歉,奴婢馬上去換。」她說著連頭都沒抬,小跑步奔出他寢室。
望著倉皇離開的背影,齊爾勒的心情是懊惱的。他把這丫頭弄到身邊,可不是為了關心她!為何他會對她起了憐憫之情,這半點都不在他的預計之內。好在她剛剛太過驚訝,根本沒發現他粗暴語氣下的真正心意。他可不想在自己成功破壞她眼底的平靜前,先被她的沉靜氣質給收服了。
他套上衣物,緩緩著衣起來,藉著這些動作,將自己的奔揚的思緒鎮定下來。果然過沒多久,她那匆促的腳步就回到寢居來了。
他貌似不經意地抬頭,滿意地看到她換了套乾淨的衣物出現,髮式也重新梳整過了。
「敢讓主子等,活膩了你?」他涼涼地冷哼。
原本他以為她會低頭道歉,但沒想到她的反應卻是輕輕眨了兩下眼,還偏著頭問:「因為我表現不好,所以你要把我調走嗎?」
看到她眼裡的調侃神色,他不禁堤惱地瞪著她。
看來她還真的挺機靈,知道他為了讓她難過,肯定不會輕易把她踢回後院去幹活。齊爾勒忽覺莞爾,剛剛的懊惱忽然一掃而空。
「和總管還說你是個可憐的傻姑娘,真該讓他瞧瞧你現在的模樣。」他半帶無奈地淺笑。
他的笑讓她稍稍分了神。
「什麼傻姑娘?」她追問。
「不是說你什麼都忘了?八成是裝的。如果一個人什麼都忘了,怎麼能活得如此平靜?」他看了她一眼,轉身梳洗。
「或許正是因為什麼都忘了,想煩惱也沒得煩惱起。」覺瑛聳了聳肩,眼睛裡倒是有幾分無奈。
確實,她對自己表哥不聞不問的行為是很該氣惱,但正因為她什麼都不記得,連要找表哥發頓脾氣都不知道該上哪找。再看她總覺得那位表哥感覺很陌生,好像不像家人,不像適合跟他發脾氣的親人。
或許也是她脾氣內斂,天生性格如此,對於這些事情她盡量拋到腦後,少去煩惱。再說眼前要煩惱的事情就夠耗費精力的了,這傢伙不就是她現在的煩惱嗎?
「什麼都忘了……」他掬水的動作頓了一頓,然後唇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對,或許什麼都忘了才是好事。」她看到他微微出神的模樣,知道他指的肯定不是她的事情。不知道他想忘的是什麼樣的事情,是因為那事才讓他性格變得如此狂暴嗎?
齊爾勒才洗完臉,一條乾淨的帕子就遞了上來。他轉頭瞧她一眼,真不得不說她雖然老沒禮貌地盯著主子瞧,但在一些事情上面是很細心體貼的。
「上早膳吧。」他抹了抹臉,暫時不再找她麻煩。
「是的,主子。」她銜命而去,由於之前已經請杜鵑去確認過,現在很快地就將早膳張羅好。
當他開始用膳之後,她就站在旁邊。通常齊爾勒用膳時都不大講話,也不喜歡人服侍這個那個,更別說替他布菜。於是她只好無所事事地獨立一旁,克制自己不要又毫無節制地盯著他瞧。
不過不盯著他看,她垂著眼久了,身子一放鬆,這幾日的疲累就湧了上來。不知不覺地,她眼皮往下垂,竟然站著睡著了。
齊爾勒沉默地用完了餐,卻發現通常在此時會倒荼逮上的她毫無動靜。他詫異地轉頭看她,這才發現她竟然垂著頭。
這丫頭不會是在打瞌睡吧?他微瞇著眼起身,無聲地走到她面前,然後將臉湊近她臉龐。這下他非常肯定她是在睡覺。
瞧著她那本該已經看得相當熟悉的長相,他此時如此貼近她,才發現以一個丫鬟來說,她的皮膚真的太嫩了。那兩排扇子般的黑睫安然地垂在白皙的臉蛋上,令人不忍破壞這寧靜的畫面。他緩緩地伸出手,在她眼睫尾端碰了一碰,她居然也沒醒。
他的指流連過她臉頰,差點讓自己嚇到,因為他動作如此輕,竟捨不得吵醒她。發現自己的可笑之後,他伸出手指,在她額頭舊傷上用力地彈了一下。
「唉呀!」她吃痛驚醒,手搗著額頭。「主……主子!」她眼睛瞪大,往後退了一步。
看到她擔憂的神色,他終於稍稍滿意。「下改再睡著,我就再用杯子招呼你。上次劃破的是額頭,下汶就難保會在哪裡了。」聽到他威脅的話語,她微微噘起嘴,心生不滿。若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她又何必晚上洗衣服洗到半夜,一早又得起床繼續幹活。她這幾天都沒睡上兩個時辰,都快困死了。
對於她眼神裡的抗議,他回以一個警告的瞪視當作回答。
她只好訕訕地將早膳撤了。
覺瑛勉強自己壓抑脾氣,不要跟惡主子一般見識,但是半個時辰後,覺瑛又開始覺得想掐死他了。這位爺兒吃飽飯後,也不管她這可憐的奴婢一粒米都沒吃到,就領著她到書房去。她都還沒閒暇欣賞一下他的藏書,他就開始給她找事做了。
「手伸出來,接著。」他開始抽出書架上的書,往她懷裡塞。
原本她還乖乖地接過,但是當書本越迭越高,她終究忍不住問了。
「主子,為什麼要搬這麼多書?」這三天他有時候會進書房看書或是辦些公事,了不起就是讓她隨侍在側,可不曾要她搬書。
齊爾勒聞言轉身,伸出手指按在她額頭上,臉逼近她,嚇得她直往後躲。
「你是不是傷口好太快了?」剛剛的警告馬上就忘了?他只差沒齜牙咧嘴地如此威脅。
她閉上嘴然後忍不住微噘著,眼睛有點哀怨地看他一眼,然後趕緊垂下眼。
齊爾勒又轉身抽了不少本書迭上,讓她因為洗衣服已經酸痛不已的手臂開始顫抖了起來。
「好吧,先這樣。」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他走。
於是他就這樣領著她,在偌大的王府裡東拐西彎,拐到她都暈了之後,終於抵達一個位於小湖邊的水榭。
「放著,去弄些茶水來。」他走進水榭裡,閒適地找了張椅子坐下。
水榭就搭建在人工湖上,此時微風輕拂,掛在柱子兩側的紗簾輕輕飄動,倒是挺有幾分意境。
覺瑛進來王府兩個月,卻不知道王府有這樣的地方。不過她很肯定她的主子來這兒才不是為了吟詩作對,或是展現自己的優雅,說穿了應該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整她。
「是的,馬上就來。」她咬牙福了福身。
可是這兒不僅離書房遠,離廚房也很遠。她端個茶水還得先到處問路,才得以抵達廚房。等到她氣喘吁吁地端著茶水回來,他老爺已經斜躺在籐制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完全就是一副舒服到不行的模樣。
「主子,茶水來了。」她以不必要的清脆嗓音朗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