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香彌
「要不然你以為我們吃飽閒著沒事幹,編出這種故事呀。」
沉吟了下,覺得她們確實沒必要這麼做,張文昕便將侄女家的電話地址告訴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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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七點會到你家,請你不要再逃避,我們當面把話說清楚。」
桑史皓低著頭,將手機貼在耳側,聆聽語音留言,這是自那日從農場回來後,她留給他的第二十通留言。
你又想逃了,對不對?一年多前你逃來美國,一年多後,你決走回去,現在又打算要夾著尾巴逃走?桑,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逃來逃去的嗎?
戴崎那天說的話沒有錯,他確實一直在逃,當年得知自己不孕後,他無法面對心嵐,所以逃走了,現在心嵐已經知道真相,他覺得自己更無顏面對她。
閉了閉眼,他確實不能這樣逃避一輩子,他該給心嵐一個交代。
因為這種鳥原因而錯過自己心愛的人,不止有你,心嵐也同樣痛苦,尤其你當初用那種爛理由逼她對你死心,真的是很差勁,這一年多來,她承受的痛苦與傷害,是你無法想像的。
湯宗翔那日說的話突然躍進腦海裡。
他承認,當時用那種方式讓她對他死心,確實錯了,返台後,看見她眼裡那抹強烈的憎怨,他就已經明白自己傷她有多深。
不再猶豫,桑史皓起身離開辦公室,決走回去面對事情,把話說清楚。
回到住處,當電梯門開啟,映入他眸裡的是魯心嵐拄著枴杖,倚著大門而立,一臉落寞的樣子,他眼底頓時閃過一絲心疼與歉疚。
「你終於肯回來了。」看見從電梯裡走出來的男人,魯心嵐輕抿著的唇扯開微笑。
「你有這裡的鑰匙,為什麼不進去等?」他睇著她問。
「我怕你生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資格隨意進入你家。」她輕輕咬唇。
這番委屈的話彷彿利刃,在桑史皓心頭割了一刀。他沉默的打開大門,領她進去。
在她還沒開口前,他便先說:「心嵐,我們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為什麼不行?」她渴盼的注視著他,「你明明還愛著我,而我也愛著你,為什麼不能再回到從前?只要你願意打開心結,我們還是可以像從前那樣恩愛的。」
「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我早已不再是原本的那個我,要怎麼回到從前?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在一年多前走到盡頭了。」他澀然啟口。
聽他說得這麼絕然,魯心嵐急得紅了眼眶,拚命搖頭。
「沒有,我們之間沒有到盡頭,我們還有無限的未來,只要你別鑽牛角尖就好,無法生育又怎樣,我們還是可以過正常的生活呀,你為什麼要這麼死腦筋?」
桑史皓背轉過身,不忍見她此刻泫然欲泣的神情。
「你不需要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我很清楚你有多愛小孩。」
「沒錯,我是很愛小孩,可是我更愛你。你當年不該什麼都不跟我說,就一個人做出分手的決定。」她哀怨指控,「你自以為是為我好,可是你知道那樣的行徑傷我有多深?你知道這一年多來我是怎麼過的嗎?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就沒辦法呼吸。那時候我好恨你、好恨、好恨,因為這樣,我失眠了好幾個月。」
她的指責如針一般扎進他的耳膜,令他蹙緊眉峰,他嗓音一沉,旋過身反駁。
「當年我曾問過你,如果讓你選擇,孩子與我你會選擇哪邊,那時你說孩子是生命的延續,如果沒有孩子,你會覺得人生好像有缺憾、無法圓滿,可若是沒有我,你只會很難過。當時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他不是沒有詢問過她,當年她說過的話,他至今一字一句都清楚的記得。
「我做了什麼選擇?」她怔愣了下,這才省悟,原來當年他會突然那麼問,是因為這個原因。
「你選擇了孩子。失去我,你只會覺得難過,可是若是沒有孩子,你的人生卻是無法圓滿的缺戚。這樣的話,已經清楚表達出,在你心中孩子比我還來得更重要。」也因此他才會在思考幾天後,做出了跟她分手的決定。
「我……當時那樣說是……我不知道你……」她結結巴巴的不知該怎麼解釋。
難道就為了這樣,他便定了她的罪,決意跟她分手?
她說不出口的話,他替她說。「你當時還不知道我無法生育的事,所以才會坦白的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可是我現在改變想法了呀!」總覺得他好像要離她遠去,她好慌。
「你只是在同情我,所以才會那麼說,心嵐,我不要這樣的憐憫,那對我是一種侮辱。」他凝沈的道。
「我沒有這樣想過,真的!」她大聲否認,急得哭了。
「也許你現在可以接受自己一輩子都沒有小孩,可是以後,你還是會忍不住羨慕別人。」桑史皓的眸光隱隱透著痛楚的壓抑。
他想將她擁進懷裡,想抹去她臉上滑落的淚水,可是他不能自私的這麼做,既然無法給與她一個完整的人生,就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耽誤她,她還年輕,將來還會再遇見一個比他更值得愛的男人。
「我……」見他就是不相信她的話,一味的認定她以後一定會後侮,魯心嵐焦急得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向他證明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說:「我知道無法生育的事對你的打擊一定很大,你因為無法接受自己有這樣的缺陷,所以才會選擇逃避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實際上是因為你自卑,因為這件事傷了你的自尊,對不對?」
聞言,桑史皓臉色遽變,狼狽的否認。「不是這樣!」
她這番話彷彿一根刺,刺中了他心裡最隱諱也最不願意承認的那部分。
沒錯,被醫生診斷為無法生育,他最無法面對的人其實是自己,他無法接受自己擁有這樣的缺陷,所以才逃開她。
因為他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麼?」
「……」面對她的咄咄追問,桑史皓覺得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的攤在她的面前,難堪得無法再面對她,掉頭就朝大門走去。
見他想離開,魯心嵐橕著枴杖想追,然而她受傷的腳卻絆倒了她,她跌扑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只能趴在地板上,仰起臉,哭喊著叫住他。
「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知道當年我失眠睡不著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嗎?我那時一直在想,為什麼這麼愛我的你,會說變心就變心,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話裡沒有絲毫的指責,眼裡除了淚花,溢滿的儘是說不出的深情。
「失去你的這一年多來,我過得很不快樂。再遇見你,老實說,我剛開始還是無法原諒,可是小梵的事讓我明白,人要在活著的時候,去珍惜自己所愛的人,否則一旦死了,就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了。」
見他依然無動於哀的背對著她,她沉痛的吼出最後一句——
「難道你要等到我們像小梵和雅婷那樣生死相隔後,再來後悔嗎?」
沉默須臾,他徐徐轉身,走過來扶起她。
「給我時間,讓我再想想。」沙啞的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舉步離開。
剛才,她的感情如同氾濫的潮水,那樣毫不保留熾烈澎湃的朝他席捲而來,他胸口處也湧起一股灼烈的感情,彷彿在回應她,讓他的思緒亂成一團。
他不知該怎麼辦才是對她最好的決定,必須要找個地方安靜的想想,要怎麼做才不會再傷害到她,怎麼做才能讓事情圓滿解決。
第十章
「桑,你可以開始收拾行李,我找到人了。」視訊那端,顯現出赫威公司執行長戴崎那張英俊的臉孔。
「戴……」
見他罕見的欲言又止,戴崎挑眉,「怎麼了,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又不想離開台灣了吧?」
靜默片刻,桑史皓沉重的吐出一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發生什麼事了?」他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表情,可等了一會兒,見桑史皓依然什麼都沒說,便受不了的搖頭,「桑,把你的心事和困擾對老朋友說出來,沒那麼難吧?」
「我……」他試著開口,但一向內斂,從不向人傾訴心事的他,還是無法將自己私密的事,告訴這個認識多年的上司兼好友。
見他蹙著眉,久久不語,深知他個性的戴崎也不再逼他。
「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我可以問一下嗎?這件讓你如此痛苦掙扎的事,是否跟一年多前,你突然取消婚禮的事有關?」
「……嗯。」他淡應一聲。
戴崎伸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推敲的再詢問,「換言之,這件事跟那個原本快成為你妻子的女人有關?」
「嗯。」他依然只是一聲輕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