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風光
「有什麼不對勁呢,還不就是這樣。」他沉著臉,一口灌下辛辣的酒液。
「你看起來……」酒保思索著適當的用詞。「為情所困的樣子。」
「我會為情所困?」即使表面波瀾未興,但心裡下免為他的猜測一驚。「我不做那麼愚蠢的事。」
「可是你在喝悶酒。」這種客人,他看得多了。「還有,過去你身邊總會有女人,但這次你卻獨自一人,或許就是因為你心中已經被一個女人佔據了。」
這番話像觸動了他什麼,但闕紹言仍挑眉反駁,「你怎麼不說是我對女人厭煩了?」
「呵呵,女人可愛又可恨,可絕不會教人煩悶。」酒保輕笑起來,「即使你一時對女人沒興趣,但最後,你身邊仍缺不了要有一個女人。」
「看來你經驗豐富?」闕紹言有些嘲諷。
「每天有形形色色的男人在我眼前來來去去,然而都脫不出女人這個迷障。」
瞧他仍是一副不信邪的樣子,酒保試圖用另一種方式說服他。「你想不想知道,為情所困的男人心裡在想什麼?」
「願聞其詳。」反正不會是他。
「當心裡的那個女人使性子時,你會生氣卻拿她沒轍;當她哭泣無助,你會想衝到她面前安慰保護她;當她消失在你面前好一陣子,你會發現心裡想的都是她,而當她有了別的男人,你會恨不得串了對方……」
「停!」闕紹言再也聽不下去,因為上述的症狀他都有。「所以我不是為情所困的男人,你不用再說了。」
他絕對、絕對不會承認對夏詠晴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像她那種單純又傻氣的個性,絕下適合他,更別說,她甚至不是個人。
酒保觀察著他的反應,淡淡地笑了。「還有,為情所困的男人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死鴨子嘴硬。」
語畢,酒保不再吵他,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而闕紹言卻不由自王地下停回想著方纔的對談,酒也一杯一杯地灌下。
該死!他真的受那女人的影響太深了,她的存在造成他這麼大的威脅,他卻這麼遲才發現。他是闕紹言,強悍又自主的闕紹言,絕不能成為別人眼中為情所困的笨蛋!
☆☆☆☆☆☆☆☆☆☆☆☆☆☆☆☆☆☆☆☆☆☆
回到家已是深夜,半醉半清醒的闕紹言推門踉艙而入,扭開電燈後,因為突來的光線而頭暈眼花,癱坐在沙發上。
眼角餘光下小心瞥到桌上的玉墜手鏈,安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響,像是在冷冷地嘲笑他的狼狽。不悅地將它一把抓起,隨手塞在褲袋裡,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
不知坐了多久,他頭痛地站起身,想到浴室裡沖個澡清醒一下腦袋。
那小妞還說她不是鬼,迷得他都不像自己了,競為一些俗事搞得他這麼不舒服。
當初,真不應該手癢撿起那手鏈。
搖晃朝房間前進,萬籟俱寂的夜裡,突然從他口袋傳來隱約的哭聲。
「嗚嗚嗚……」
濃眉皺起,最後決定別理她。先前他就是被這哭聲給拐了,才會被她糾纏到現在。
「嗚嗚嗚……嗚嗚嗚……」
他聽而不聞地走到浴室,脫下上衣,再解下腰帶,褲子都還沒脫,夏詠晴便無預警地在他面前出現了。
「啊!」尖叫一聲,她紅著臉遮住眼睛。「你怎麼可以在淑女面前脫衣服?」
「你有沒有搞錯?」因為頭痛欲裂,他的口氣也不善起來。「這是我家,我愛怎麼脫就怎麼脫!何況,是你闖進浴室,我都還沒指控你偷窺我洗澡!」
現在他連洗個澡的自由都沒有了嗎?果然多了個女人就是煩,多了個女鬼,更是煩到極點!
「誰要偷看你呀!」不服他的污篾,她仰起小臉蛋,故意忽視他精壯結實的胸膛,「比起其他男人,你的身材又沒有特別好!」
「你看過很多男人?」深邃的黑瞳變得更加陰暗。
「沒你看過的女人多!」她說的可是實話,她也只看過老爸打赤膊而已,闕紹言還算是第二個呢!
顯然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他低斥,「出去!」
「是你自己把人家放在褲袋裡的,否則我才不想看呢!」她嘟囔著。他今天是吃了炸藥嗎?幹麼這麼凶。
沒有再多說什麼,闕紹言將手鏈一把拿出來,走出浴室往床頭一扔。
因為距離太遠,夏詠晴當然是跟著往那方向一彈,「你很粗魯耶!人家都還沒抱怨你又沒開燈把我丟在家裡了,居然還亂丟!」她跪坐在床上撫著摔疼的小屁股。「喂!你今天晚上是去哪裡了,怎麼喝得醉醺醺的?」
「我去玩女人,可以嗎?」他冷冷地瞥她一眼,心裡仍在計較她「閱男無數」這件事。
「你不要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話令她心裡很不舒服。
「很好,冷血、剛愎自用,現在又加上不要臉,你還有多少詞儘管罵出來。」
但他冷得刺人的眼光可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我又不是沒根據的亂罵,你明明就對今天下午那個柯先生很冷血,還跑去玩女人,故意把我丟在家裡,我還沒說你有異性沒人性哩!」她嘟起嘴,被他凶得很委屈。
「不要再提柯先生!」酒精燒去他大部份的理智,叫一向冷漠的他瞬間動怒。
「你就這麼喜歡小柯嗎?」
「至少他沒有你討厭!」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莫名其妙被轟一頓,夏詠晴也火了。
「你似乎真的不怕我把你扔了?」他瞇起眼,告訴自己別再對她心軟。
「你才不會。」要扔早就扔了,而且即使表面上抱怨著他,但她內心深處很清楚,他對她並不差。
「我會,只要你再囉唆下去。」他轉身想回到浴室,不過在進去前腳步頓了一頓。「還有,別再讓我聽到你替那姓柯的說話。」
「我才不是為他們說話呢!柯先生……」她話才說到一半,又看到他慍怒地折回來。
「你再說,我就把你丟出去。」
「你不會!」
不想再跟她瞎攪蠻纏,再加上酒醉的衝動,他當真抓起手鏈,走到窗邊用力丟了出去。
他早該這麼做了,再也沒有人能影響他的冷靜!
洗完一個熱水澡,闕紹言的腦袋清醒許多,穿著浴袍從浴室裡出來時,忍不住瞟向那個方纔還存在著一縷幽魂的位置。
就算半醉,他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也絕不會為這個決定後悔。
只是心裡這種空洞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洩憤似地大力剝掉浴袍,他關上房裡的燈躺進被窩,反正只要睡著就可以無視這一切,她的懼怕、她的情緒,都再也跟他沒有關係。
忘了關上的窗,突然呼呼地刮進大風,片刻,滂沱大雨落下,浙瀝瀝的聲音在靜寂的夏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在床上翻來覆去,雨聲擾得他心煩意亂,滴滴都像打在他心上。
那小妞怕黑,只要讓她一個人待在黑漆漆的地方,隔天一定哭哭啼啼地向他抱怨。這麼大的雨,她應該在樓下花園哪個角落裡,又冷又餓地顫抖哭泣著,一邊還埋怨著他的狠心絕情……
「該死!」他霍地由床上翻身而起,隨便穿起浴袍邊咒罵,「可惡的笨女鬼!白癡……」
出了房間,他抓起一支手電簡,一路衝到花園裡,大雨淋在他身上也管不了了。大概確認了下房間窗外的相對位置,他開始做地毯式的搜索。
雨滴流進他的眼裡,彷彿在為夏詠晴哭泣,莫名其妙變成一縷魂魄已經很可憐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看得見又幫得了她的人,竟又被遺棄在深夜的大雨裡,她應該開始恨他了吧?
「夏詠晴!」他朝著夜空大吼,「你出來!」
回答他的是一片黑暗及嘩啦啦的雨聲,明明是很平凡的景象,卻令他打從心裡不安起來。
「我保證不會再丟掉你,別跟我賭氣了。」他用手撥開玫瑰花叢,仔細地用手電筒梭巡每一個角落,無視荊棘刺傷他的手。
幸好他是住在獨棟透天的房子,否則三更半夜在花園裡大吼,不被當成瘋子,也會被警察抓走。
「夏詠晴!你哭傻了嗎?快回答我!否則我……」否則他還能怎麼辦呢?他根本沒辦法真正傷害她絲毫,甚至,他後悔極了剛才把手鏈丟下樓的衝動,更後悔沒事喝什麼酒,讓他腦子不清地對她發火。
「這次我保證讓你吃香喝辣,要賴多久就賴多久行不行!」
即使他不願承認,可像個呆子般冒著大雨下來找她,就代表著他已經屈服於她的影響力。只要她願意出現,他絕對不會再做一次這種讓自己難過的蠢事。
照理來說,她現在應該怕極了,正需要他出現來拯救,他已經大呼小叫了這麼久,她卻仍一點聲響也沒有。有可能她是鐵了心不理他,不過她的膽量應該無法讓她撐這麼久,而另一個他不願去猜測的可能性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