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沈韋
「嗯,一諾千金的確是很重要。」華長耕認為暮雪說的有幾分道理,此刻他的內心正陷入天人交戰中,既想教訓不聽話的女兒,又想稱讚她信守承諾,左右為難,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我就知道爹你也會同意的!況且對方是小狗子哥哥,可不是什麼壞人!」小狗子哥哥在她心中佔有一定的地位,儘管他曾經離去,但她始終掛念他。
「信守承諾的確重要,不過經由這件事,讓我發現我們對四小姐都太縱容了。四小姐不能再我行我素,自認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就欺瞞家人。」一旁的李萬里在聽她敘述時,迅速回想起前些日子暮雪特地來向他打探嚴忍的事,當時他就覺得奇怪,但仍把所知的全告訴她,現下總算知道原因了。
暮雪與嚴忍自小就認識,現下有緣再重逢一事,讓李萬里心裡登時有了主意。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有事瞞著大家了。」華暮雪誠心誠意地向大家認錯。
「對!你李伯伯說得對,這一回你實在太放肆了!都怪我太忙了,才沒能好好地管束你。」華長耕同樣沉下臉來。
「爹……」華暮雪歉疚地看著父親,很怕父親一惱火就把她關在家裡,不許她出門。
「你——」華長耕準備對女兒下禁足令。
「老爺,雖然四小姐的理由正當,不過不審得懲罰才行。」李萬里及時插嘴打斷華長耕的話。
懲罰?!華暮雪一驚,隨即又想到,只要不是阻止她去見小狗子哥哥,不管會受到什麼懲罰,她都願意接受。
華長耕看了看李萬里,見他似乎另有盤算,憑他多年來對李萬里的信任,他知道這一回也該信任李萬里。
「對!要懲罰!」華長耕輕咳一聲,瞅向李萬里,等著他說出懲罰的內容。
所有人皆有志一同地望向李萬里,屏氣凝神地等他說出懲罰內容。
「你得洗一個月的衣服。」李萬里緩緩道。
「行!」洗衣服這個懲罰對她而言,根本就不算是懲罰。
「還有,京衛指揮同知江遠志江大人向你求親,你必須跟他見面。」李萬里早就清楚洗衣服對她而言不是懲罰,重點在後頭。
「啊?」要和求親的對象見面一事,令華暮雪感到頭疼。所有的求親對象,她都不曾見過,那些人全都要接受爹娘及李伯伯的嚴格審查,今天李伯伯突然開口要求她見江遠志,想必是很滿意江遠志了。
華暮雪壓根兒就不想見那個什麼江遠志,但知道她若搖頭拒絕,恐怕會被禁止見小狗子哥哥,為了小狗子哥哥,她願意見江遠志一面,當兒是交差。
一樣的冬日,一樣的酷寒,昨日的一場大雪,讓整座京城為白雪所覆蓋。
嚴宅中,華暮雪一大早打掃完後,不如以往精神奕奕地坐在石階上看嚴忍教小揚習武,而是滿臉心事、心不在焉,右手托著香腮,左手無聊地撥弄腳邊的白雪,兀自發著呆。
嚴忍教導小揚到一半,發現她異於平常的表現,於是低聲囑咐小揚紮好馬步,一一演練他所教授的「三十二勢長拳」,然後信步走到華暮雪身邊,撥開白雪坐下。
「出了什麼事嗎?」他嗓音沉低地開口。她一臉天快塌下來的模樣,他無法視而不見。
「啊?沒……沒有啊!哪有什麼事!」心思遠揚的華暮雪直到他出聲說話,才猛然發現他已經坐在她身畔。
今天天氣嚴酷得會讓人打顫,但他一坐到身畔,她便能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源源不絕的熱氣,讓她情不自禁地挨近他。
她暗自猜想,習武之人應當都是身強體健,尤其他每天不懈怠,一直自我鍛煉,所以就算身上衣衫單薄,也不覺得冷。
「你在說謊騙我。」光聽她說話結巴,就知道她在撒謊。他濃眉微蹙,睇望著她。
「我不是故意的……不,我又說謊了。其實我是故意騙你的,因為我不曉得這件事要怎麼對你說。」她好生苦惱。
「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這樣語無倫次?」見她一臉煩惱,就讓嚴忍感到不捨,她比較適合每天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他不喜歡看見她陰霾滿佈的神情。
「唉!小狗子哥哥,你想過要成親嗎?」她偏頭好奇地問。他們相處了好一段時間,從來沒聽他提起過別的姑娘的事,這讓她不禁懷疑,他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神機營當中,以至於到了現在都尚未成家。
「成親?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嚴忍愣了下。
「小狗子哥哥,不是我愛吹牛,我得跟你說,現在的我就像是一塊糖,四周有一堆螞蟻都想沾上,突然間變得大受歡迎,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每天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她一點都不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太不自在了,特別是想到每個想向她求親的都不是因為她這個人,而是為了附加在她背後的利益,就更加讓她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舒坦。
「我能瞭解你的心情。」從小她就是個不受拘束的孩子,自由慣了,就連長成大姑娘,也無法使她改變習慣,可是突然間有一堆人關注她、想獲得她的青睞,她無法適應也是理所當然的。
「本來我想有我爹娘幫我擋著,我不用去理會,可以照常過得逍遙自在,哪想得到昨天我家的總管李伯伯卻要我去見其中一位求親者,我光是想到就開心不起來。」一想到要和未曾謀面的江遠志見面,她就笑不出來。
「你要見其中一位?」嚴忍略為揚高聲音,心頭感覺怪怪的。嚴格來說,她已經是個大姑娘,是到了該成親的時候了,但他就是沒法想像她披著鳳冠霞帔嫁人的場景。
「是啊!」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沒有告訴他,之所以被命令要見江遠志,是因他而受到的懲罰。
「看來你爹娘已經為你擇好一門親事了。」倘若不是滿意對方,又何要暮雪見上一面?他的內心感到萬般惆悵,卻極力不表現出來,試著以平淡的口吻說道。
「真的嗎?不是只要我見上一面就行了?」華暮雪大為震驚,怎麼也沒想到見對方一面,還會有另一層涵義。
嚴忍淡笑著對她搖頭。
「我不想嫁給不認識的人啊!」華暮雪抱頭哀號。
「見了面就認識了。」嚴忍猜想對方的家世、背景定是無可挑剔。
「那只算是見面,並不是真正的認識,況且我完全不曉得要和他說什麼啊!」無話可講哪!
「或許到時候你就曉得要說什麼了。」嚴忍以兄長的身份勸她盡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努力忽視心頭浮現的異樣感受。
「嘻!我知道要和他說什麼了。」華暮雪突然間靈機一動。
「喔?說什麼?」他很想知道。
「我要大聲說:我不喜歡你,你別娶我,去娶別人吧!」她格格嬌笑,覺得自己太聰明了。
「或許你見著他後,會喜歡上他也說不定,畢竟你爹娘不可能為你挑一個很糟糕的夫婿,不是嗎?」她想好的說詞,讓他的心稍微雀躍了下,不再佈滿陰霾。儘管如此,他仍一徑地像兄長一樣勸她。
「我不可能會喜歡他的。」華暮雪說得斬釘截鐵。
「你怎能如此肯定?」
「因為他是京衛指揮同知。」她光聽到江遠志的職位,就起了反感。
「江遠志?」嚴忍沒想到向她求親的人會是江遠志,不過仔細一想,這並不讓人意外。江遠志是很有野心的男人,與暮雪成親,對江遠志的仕途可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莫怪他會向暮雪求親。
「你認識他?」華暮雪感到驚奇。
「我們曾經在同一個軍營裡待過,我自然知道他。其實你也見過他,我們被人跟蹤、攻擊的那天,就是他出手阻止了那個叫周大成的人。」他提醒她。
「原來是他啊!」華暮雪想起來了,當天的確是見到江遠志騎在馬背上,以馬鞭阻止周大成,不過當時她急著想知道小狗子哥哥怎麼知道她是南瓜的,所以根本就沒留心江遠志的模樣。
「不錯,正是他。」他不曉得她對江遠志有何看法,很想聽聽她的第一印象,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因此便將疑問隱藏在驚訝中。
「你們是朋友嗎?」如果江遠志是小狗子哥哥的朋友,她考慮過透過小狗子哥哥先行約江遠志出來,好讓她當面告訴江遠志,她不想與他成親,請他另覓良緣。
「算是點頭之交。」嚴忍說得輕描淡寫。
「那就是沒啥交情嘍!那麼我討厭他就沒關係了。」她這個人愛惡分明,只要是她喜歡的人的家人、朋友,她都會一併喜歡,反之亦然。
「你連人都還沒見過,為什麼要打定主意討厭他?」對她打定主意要討厭江遠志到底,使嚴忍好奇。據他所知,凡是見過江遠志的人都說江遠志風度翩翩,看起來拚命反倒較像文官,而非皇帝親軍,且江遠志變善於交際,是以喜歡他的人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