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余宛宛
「我不想說。」孟歡兒別過頭去喝酒,眼神已有些矇矓。
「我把你當成好朋友,什麼事都告訴你,可你從來不主動告訴我你的煩惱,就連你和齊威的事,也是我逼問了老半天,你才願意透露的。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傷人……」白心蕾開始嘮叨,存心要一個答案。
孟歡兒又連灌了三杯酒後,杏眸突然一揚直視著白心蕾,用一種豁出去的豪氣說道:「我大一時,有個研究所學長為我瘋狂。他很愛我,我也還滿喜歡他的。但是,當他開始要求我對他的每一分感情有同等回應時,我覺得喘不過氣,提出了分手。」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然後,他在我租的套房門前自殺,得年二十五歲。」
白心蕾臉色唰地發白,她飛快地坐到孟歡兒身邊,用力抱住她。
「我……沒說出口過……」孟歡兒說不出話,只是顫抖著。
「笨蛋,誰准你把這種事情藏在心裡的,心裡有創傷而不說出口,傷口水遠不會結痂。」白心蕾哭著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我有時想,我或者不只有身高遺傳到我父親,我的個性也有幾分像他,否則不會那麼無情……」孟歡兒把臉靠在朋友的肩膀上,自嘲地說道。
白心蕾抓住她的手臂,涕淚縱橫地說道:「笨蛋,學長的死不是你的錯!如果因對方要求分手,就要自殺,那我至少該死過十次了!」
「我知道不是我的錯,但我沒法子完全無動於衷。」她顫抖地笑著,很高興自己終於將這件事說出口。
「你是怎麼度過那段時間的?」
「那時正好放暑假,我騙家人說我要到山上去當課輔老師,所以沒回家。整整兩個月,我說的話應該沒超過十句。」
「為什麼不讓你姊姊知道?」白心蕾握住她冰冷的手,決定再為她倒一杯酒。
當然,她自己也很需要。
「我姊那時一邊讀書、一邊打工、還要照顧我媽的憂鬱症,我實在說不出口。」她喝了一杯又一杯,身子才慢慢地暖和了起來。
白心蕾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心疼這個獨自堅強的朋友。「你怕齊威變成第二個學長?」
「不,我怕自己變成第二個學長。」孟歡兒趴在桌上,因為想起齊威而痛苦地皺起眉。「我對他的感覺經常讓我衝動到忘了我是誰,而我告訴過自己一百次,絕不要踏入那種沒法子控制的感情,因為我看過太多悲慘下場了——我媽、我學長。」
「傻子,你有一顆會為別人著想的心,你永遠不會變成那樣。」白心蕾一拍桌子,變得很女中豪傑。
「是啊,自從上次和齊威分手後,我簡直像得到戀愛冷感症,什麼男人都引不起我的興趣。」她苦笑地說道。「都怪我跟他連分手分得不幹不脆,還在留戀他不時捎來的訊息……」
「你應該和他繼續談戀愛,我敢打賭他會捍衛你的所有不安!」白心蕾說道。
「管他的!反正我不要跟一個現在應該在搭汽車運輸渡輪環遊世界的男人戀愛。」孟歡兒喝了一杯酒,挾起一尾炸蝦,吃得非常義憤填膺。
齊威若不是去了偏遠地方,近來怎麼會連通簡訊都沒有?可惡!
「不管了,讓我們為堅強女人乾一杯。」白心蕾舉起酒杯,先聲奪人。
「然後,還要再為事業乾一杯。明天晚上的設計師新裝發表會活動,一定也會大成功的。」孟歡兒更厲害,再連乾數杯。
兩人喝酒喝得很開心,好似煩惱全都拋到了腦後。就連孟喜兒和丈夫要離開時,她們兩個也能傻傻笑著跟他們揮手,像是什麼悲傷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她們喝掉一大瓶清酒,在日本料理店關門的前一刻,才勾肩搭背地離開那裡。
一醉解千愁,沒有感情也無所謂,友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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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兩個女人搭上計程車,先讓白心蕾到家後,再沿路回到孟歡兒那裡。
孟歡兒下車,和門口警衛打了聲招呼後,走進這處仍然讓她驚艷的住宅區裡。
今晚夜色很好,月兒彎彎,夜裡清新空氣混著綠葉香氣,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她喜歡這裡的環境,不過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齊威,她一輩子也住不起這種房價近億,裝潢及傢俱也至少花了好幾百萬的房子。
無所謂,她反正不會留戀。她預計退休後搬到南部,那裡房子便宜、人又熱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那裡媒體資源缺乏,精品公關舞台等於零,她還曾經考慮提前南下。
孟歡兒搖搖晃晃地飄著身子,晃到三層樓的屋子前,才拿出鑰匙,卻發現一樓隱隱地透出燈光。
她屏住呼吸,心跳開始加速,腦子則是完全沒法子思考。
她不自覺地順順長髮,想補一下口紅,卻不敵她焦急的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已用力按下門鈴。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門被打開。
齊威只穿著一件褪色牛仔褲,黑眸似火地緊盯著她。
孟歡兒的心瞬間好痛,害她只好睜大眼,低喘著氣。
「回來了。」齊威懶洋洋地一笑,大掌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入屋內,還握住她冰冷的掌心放在唇邊呵氣。「怎麼不用鑰匙開門?」
「萬一裡頭有小偷,我嚇到他,豈不人財兩失。」她驀地拔回手,往後退了一步,杏眸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她皺著眉,突然間有點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醉過了頭,所以產生了幻覺。
「這麼久下見,怎麼一點久別重逢的喜悅都沒有?」他的大掌放在她雙肩,霸道地將她拉回面前,額頭輕觸著她的。「嗯,你聞起來像喝了一晚的酒氣,是借酒澆愁,還是夜夜狂歡?」
她瞪著他總被太陽曬成麥色的臉龐,看著他眼角笑紋及唇邊邪邪笑容,聞到他身上的陽光氣息。她伸手撫摸他的臉,情不自禁地微笑了。
他真的站在她面前!
「看來你很高興看到我,小酒鬼。」他眼裡笑意更濃地說道。
他的話讓孟歡兒想起自己一身醉鬼模樣,她用力地推他的肩臂,成功拉開了距離。
「你不能老是這麼任性地進出別人的生命。」她不停後退的腳步因為酒意而搖晃著,直到她的後背抵住了牆,才勉強地止住了天旋地轉。
「我想留下,是你從不給我機會。」
齊威鎖著她的眼,慢慢移步向前。他雙手置於她的臉頰兩邊,形成一種除了他的懷裡,她再也無處可去的情況。
「你離開馬爾地夫之後,我每個星期都傳簡訊給你,告訴你我做了什麼,告訴你我有多想回到你身邊,為什麼你從不給我回覆?」他的低語灑在她肌膚間。
「因為我不感興趣。」她不敢呼吸,怕他的味道會讓她更混亂。
「騙子。」他結實身軀往前一靠,胸膛貼住她狂跳胸口。
「這一回,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我離開。我會堅持留下,直到得到我想要的為止。」他吐出的話像一張無形而結實的魔網,不客氣地困住她。
她僵著身子,看著他勢在必得的眼神,她昂起下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既然你回來了,那麼我再鳩佔鵲巢,未免太不識相,我今晚就搬出去。」
齊威臉色一沉,黑眸危險地一瞇。
「又在逃避了?」他握住她的下顎,沒給她機會閃躲。
「我沒有。」她從齒縫裡進出話來,全身僵硬得像木頭。
「見鬼的你沒有!」他驀地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掙扎地推拒著他,卻推不開他銅牆鐵壁的身軀。
他則是不客氣地將她雙臂高舉過頭頂,繼續深入她的唇間。
孟歡兒想抗拒,可這個男人對她太清楚,他知道該如何讓她動情,也知道她有哪些地方無法抗拒。
她的掙扎被揉碎在他的唇下,直到她的唇邊逸出了呻吟,他才願意鬆開對她手腕的鉗制,還給她在他懷裡活動的自由。
她喘著氣,看著他陽剛臉龐上的自大笑容。
「野蠻人。」她伸手讓他看腕上的紅腫。
「抱歉,我只顧著要達到目的。」他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吹著氣,揚眸直視著她。「我打算落腳在台灣。」
孟歡兒心一驚,身子一側,就想開溜。
齊威大掌攬住她的腰,恨不得把她捏碎放進口袋。
「你一定要把我氣到口吐白沫,你才甘心嗎?」他的大吼震得她耳朵轟轟叫。
酒精讓她意志渙散,她在慌亂之間只能不顧一切地大叫出聲。「你給我走開!我不要一個我會對他認真的男人!」
說完,她搗住自己的唇,臉色唰地雪白如紙。
她對上他瞭然的眼神,她雙膝一軟,坐倒在地板。驀地將臉龐埋入雙掌之間,不讓他再有任何機會窺探她心底的秘密。
「你剛才的話是對我的一種鼓勵,還是打擊?」他的低語吐在她發間,大掌輕撫著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