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梅貝兒
「好痛……快來人……五弟快來救救我……救救我……」李晨又惱又恨,要不是他太過驚慌,也不會一時大意地讓人刺中一刀,自己還不能死,眼看皇位就要到手了,絕不能就這麼死了。
「是趙尚宮!」護軍指著倒在另一邊的人影嚷道。
李雋這才瞥見倒臥在另一邊的中年美婦,正是趙尚宮沒錯,於是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扶起。」趙尚宮,你怎麼……我叫人去請太醫。」看來是她下的手。
「不用了……我已經喝下鴆毒……」趙尚宮咳了幾聲,然後從嘴角溢出一口黑色毒血。「我終於……替我兒報仇了……等了那麼多年……總算……親手殺了……他……可以母子團圓了……」她一直在等今天,知道太子和秦王打了起來,於是趁亂潛伏在東宮等待機會,總算了卻了此生唯一的心願。
「原來你都知道了。」李雋歎道。
趙尚宮已到了彌留狀態。「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兒子……娘來找你了……」
最後一個字剛吐出便斷氣了。
「五弟……」李晨舉起顫巍巍的手,一口起快喘不上來了。「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啊……皇位是我的……我才是皇帝……」
李雋輕輕放下趙尚宮的屍首,來的李晨面前,心頭像壓了筷大石般沉重,並沒有勝利的快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若你當年沒有害死四弟,也不會死在趙尚宮的刀下,」
「救……我……」李晨重重地吸了口氣,接著兩眼爆凸,再也不動了。
「三哥。」李雋蹲下身軀,看著李晨死不瞑目的表情,卻只能歎氣。「把太子過世的消息傳下去!」如此便能停止這一仗。
護軍馬上銜命而去。很快地,太子被殺身亡的消息如野火般傳遍了整座皇宮,貴為後宮之首的皇后聽聞之後,知道大勢已去,機關算盡,還是算不過老天爺的安排。
她很清楚太子之位將會落在秦王身上,將來即位之後,一定會調查兩位兄長的死因,絕對不會放過她的,於是在當晚引鴆自盡了。
戌時時分——
「請父皇責罰。「李雋身上的鏡甲滿是鮮血,因為在宮中舉兵作亂就是造反,於是前來向皇帝下跪請罪。
皇帝早就從統御宮廷禁軍的雲麾將軍口中得知白天的事,明知應該即刻派兵阻止,可是心中對太子試圖弒君一事已經信了八、九分,左思右想之後,便決定當做不知情,否則難保太子不會想再一次謀殺他,就算是親生兒子,膽敢背叛他,也饒不得。
「朕知道不是你親手殺的,一切都是三郎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皇帝撫主任李雋的頭,聲音蒼老,感慨的說道。李雋哽咽的伏身。「多謝父皇。」
「事已至此,朕就封你為太……太子……」皇帝才說完最後一個字,嘴角突然劇烈抽搐,坐姿也跟著歪斜一邊,滿臉驚恐地說不出話來。
「父皇!快傳太醫!」李雋發現不對勁,大聲叫道。
幾名內侍小心熠熠地將罹患偏癱的皇帝扶上龍床,緊急招來幾位太醫署的太醫,輪番地診脈治療,朝中文武百官也全都進宮,等待結果。
「父皇的病情如何?」李雋問著眼前幾位太醫。
太醫們先是面面相噓,然後都搖頭,表示皇上的病情並不樂觀,連他們都束手無策了。「皇上已經意識不清,恐怕……無法再治理朝政了。」
「不管要用什麼藥,你們一定要治好父皇,聽到沒有?」他們父子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相處,李雋不想這麼快就放棄了。「父皇一定會痊癒的。」
「是。」幾位太醫只好再把一次脈,想找出良方。
李面帶憂愁地步出房門,外頭一干文武百官大臣便朝他跪下,因為他們已經聽到太醫說的話,太子既然已經死了,魯王和齊王他們又成不了氣候,如今也只剩下這個讓大家看走了眼的秦王可以勝任,何況不少人親耳聽見皇上封秦王為太子,當然要又他繼承皇位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恭請秦王登基。」
「大膽!」李雋沉聲怒喝。「皇上還在裡頭,你們竟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全都給我退下!」
大臣們還想再勸,都全被李雋給斥退了。
「大王!」豐冠臣也來到皇帝的寢殿,他已經處理好其餘的事了。「太子的餘黨已尼全部投降,是否要處死?」
李雋閉了下眼。「今天的殺戮已經太多了,一切的罪惡全因李晨一人,如今他已經死了,若再牽連下去,只怕會讓人心動盪不安,何況他們只是忠於自己的主子,何罪之有?等父皇清醒,我會請求赦免他們死罪,能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是,大王。」豐冠臣微笑地頷首,似乎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也很高興李雋能夠賞罰分明。
「我先回承慶殿。」李雋說完又回頭往房裡看了一眼,此刻的心情不是別人可以體會,因為付出的代價真的太大了,如今只祈求父皇早日痊癒,心裡這麼想著,便脫下身上的鏡甲,免得上頭的血跡嚇到曇月,這才舉步離開,回到自己居住的宮殿去了。
等李雋回到承慶殿,已經是深夜。
此刻的他只想快點看到曇月,只有在她身邊才能得到寧靜,他的心才會安。想想真的很奇怪,曇月不像一般女子那麼溫言軟語,曲意承歡,也不會蓄意地討他歡心,若是有什麼錯的地方,她還會直言不違地開口糾正,與他辯駁,偏偏她這樣的性子讓自己對她越來越著迷,怎麼了不會生膩。
幾個負責把守的侍衛見到李雋回來,正要上前見禮,李雋擺了下手,要他們不要太大聲,以免吵到曇月,心想她此刻或許已經等他等到睡著了。
就在李雋走進前廳,不經意地看到屋裡燭火還點燃著,並且傳出曇月與一名女子的對話聲,於是駐足傾聽,他並不是有意要偷聽,但她們的談話內容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才打消踱開的念頭。
「……難道我這樣求你還不夠嗎?想要往上爬難道有錯?如果是你不曾想過要當貴妃,甚至成為皇后?」銀杏跪在地上哀求。「只要人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我就可以繼續留在宮裡了。」
曇月語氣清冷地說:「我很感謝你前來告訴我爹娘被關在何處,知道他們平安無事對我真的相當重要,可是……今天若你背叛、利用的人是我,我可以原諒你,甚至與你盡釋前嫌,不再計較過去的事,但是我不能。」
「為什麼?」銀杏激動地問。「你不是說可以原諒我?」
「因為我不能讓一個有可能再因為私心而危害到秦王的人在宮裡,銀杏,這個道理你懂嗎?」曇月不許自己心軟。「我不能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因為你確實做了,你可以罵我無情,一輩子僧恨我,甚至詛咒我都可以,但是為了秦王的安危,我不能答應你,甚至不能容許你再回到宮內。」
「曇月,我們是好姐妹不是嗎?你不能把我逐出宮去!我已經無家可歸了……」銀杏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我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活下去的。」曇月不為所動地說,因為這件事也讓她認清銀杏,認清她是個能夠在逆境當中抓住任何生存機會的女子。
「你……真的好狠心!現在的你可得意了,有了秦王這個靠山就不把其他人話在眼裡,他將來還是可能會繼承皇位,你不是貴妃也會是昭儀,所以可以不管別人死活,我今天算是認清你了。」銀杏惱羞成怒地罵完,便從地上爬起來,悻悻然地往外走。
站在外頭的李雋連忙退到暗處,不讓人發現。
廳裡的曇月垂下蠔首,因為太心痛了,眼淚卻反而流不出來,她並不是無情,但卻必須這麼做,就算不被人瞭解也無所謂,她只做該做的事。
「她說錯了,你可是未來的皇后。」李雋這才跨進門坎,來到曇月向前坐下,半打趣地說,想要讓她開心。「我可以允許你讓她留在宮裡,只要能讓你不要這麼傷心,我願意冒一次險。」
曇月抬起頭似悲似喜的秀眸,笑覦著進廳的高大男子,語氣還是帶了些責備。
「現在的你可不能因為任何人而冒險,就算是為了我也不可以,你該為大唐和天下的百姓保重。」
「這世上就只有你不為自己著想。」李雋真想罵她傻,可是又捨不得說上半句,只能將曇月擁進懷中安慰,直到這一剎那,在她身邊,好像身上所有的重擔都可以暫時卸下,好好地喘上一口氣。
「誰說我沒有?只要能看著你成為讓後世讚揚的一代明君,就是我的私心。」曇月撫著他的背,哽咽地笑說。「我已經知道爹娘被關在哪裡了,請你馬上派人去救他們出來,好好的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