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董妮
章莫離……姓章的,難道跟章叔胤有關?章叔胤也知成功機會渺小,所以莫離出生後,就被送交曹邢遠撫養,為章家留一血脈?
後來陳碩真等人起兵,果然事敗,而且敗得很快,根本來不及逃,這一處藏身所也就沒用上了,可曹邢遠還是念舊,便在天馬山莊地下為故人辟了靈堂。
而章莫離則捨了原姓,單叫莫離,然後……
「冰兒!」突然,他喚了一聲。
她想也不想,催足了功力,將手中絹布化成灰燼,一絲不留。過去的事已然過去,就算她找出真相又如何?莫離就是莫離,他姓什麼都無所謂,他永遠都是她最摯愛的男人。
「什麼事?」
「你看。」一道光照在文佳皇帝的牌位上,那是陽光,證明了這裡已經離地面很近很近,他們總算找到生路了。
第十章
駱冰兒看著莫離小心翼翼地將木架上每一個牌位搬下來,再爬上架子,用骨刀挖開那透光的縫隙,一股笑意在腹裡窩著。
他真的很可愛,一邊說陳碩真是叛黨,用失魂丹控制手下,陰狠殘忍,一邊又說,死者為大,沒必要再糟蹋人家的牌位,堅持保持靈堂的完整。這個人的道德觀可以與天比高了。
同時,她心裡也有一絲甜蜜,因為他說過,早知會連累她,便不追兇了。
他很有原則,但她在他心裡的地位卻凌駕於道德之上。
從今而後,她再毋須為其他女子是否糾纏他、癡戀他而煩惱了,因為他用最真誠的行動證明了,他的心裡只有她。
「挖開了!」莫離興奮地跳下木架。「冰兒,我們可以出去了。」這骨刀不愧是削鐵如泥的好寶貝,只一刻鐘他便挖出了一個人可進出的大洞。
「那走吧!」她說,悄悄地從腰帶裡摸出了兩瓶蝕骨水。
「走。」他先走一步,查看四周,確定沒有人煙,才向她招手。「上來吧,冰兒。」
「好。」飛身出洞的同時,她玉掌一震,將兩瓶蝕骨水化成霧氣,毫無聲息地讓這座大靈堂從此消失於天地間。
不管天馬山莊跟亂黨有何關係,莫離是否原姓章,就算他是李氏流落民間的皇子又如何?她只要他活得好,兩人能攜手相伴,其他雜事都與她無關。
至多,他路見不平時,她拔刀替他多砍兩下,至於其他,誰想叛亂誰去,別牽連他們就好。
「現在要做什麼?找你師兄報仇?」她問。
「師兄是一定要找,我得弄清楚他為何殺那麼多人?但我們不能私下動手,得送交官府法辦。」他辨識週遭環境,景依舊,人已非,心中悵然。
「那走啊!怎麼還呆著?」
「我想起小時候,常跟師兄、師嫂在這園子裡捉迷藏,怎麼也想不到後園底下藏著這樣的機關。」這一去,跟師兄就是死敵了。唉,人生因何不能永保童年時的快樂與單純?
情與義的抉擇啊……她不清楚這中間的痛苦是怎樣的,因為她的經歷沒有他多,但她知道一件事。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只需要想該如何做,往後的數十年人生裡,你才下會後悔。」
他收拾起惆悵,定定地看著她。「冰兒,你才是真正的智者、大賢者。」
她歪著頭,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我才沒那麼了不起,我只想快樂地生存著。」她抱住他的手臂。他便是她快樂的泉源,一旦擁有,絕不放手。
生存?他的記憶回到太白山上,兩人初次的相見。
「我莫離一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最開心的便是遇見你,冰兒、娘子。」
每次他喊她「娘子」,她都會全身發軟,酥酥麻麻的,忍不住便想親近他。
「莫離,我……」嘴巴張了張,可惡,她喊不出「相公」兩個字。為什麼呢?很平常的語辭嘛,偏偏覺得彆扭。
「怎麼了?」
「沒事。」想不通的事就別想了,煩。「走吧,找你師兄去。」
他點頭,拉著她奔向了主樓。兩人還沒到達目的地,就聽見一個拔尖的嘶喊。
「戰天豪,你想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救命——」
「是師嫂!」莫離加快腳步,一拳轟開了房門。
屋裡,曹菁菁被綁在房柱上,戰天豪手中端了一碗黑呼呼的東西,正要往她嘴裡灌。
「師兄,你幹什麼?」莫離撲過去,和戰天豪打成一團。
「你們怎麼可能沒死?」戰天豪大驚,把碗一丟,雙掌舞動如風,迎了上去。
駱冰兒趕緊解下曹菁菁,企圖把她拉出房裡。
但曹菁菁不肯定,拚命要朝莫離跑去。「小離,小心!他練的是毒掌,千萬別跟他硬拚!」
「賤人!」戰天豪怒極了。
他們都不知道,徹底吸收了合玉丸藥效的莫離根本不怕毒。
「比你這叛黨好!小離,他陰謀造反,糾集了陳碩真餘孽,正準備三日後起事!」曹菁菁一說,等於掀光戰天豪的底牌了。
莫離總算有些瞭解戰天豪為何非殺他不可了。師兄瞭解他的為人,斷不會眼見生靈塗炭而不管,為免他壞事,乾脆先下手為強。
「太白山區那些農戶也是你殺的?」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了,戰天豪猙獰著臉全招了。
「是!那日我見你逃往太白山,便一路追過去,為防事跡敗露,我殺盡沿途所見每一個活口。只是我沒想到,已經搜得那麼仔細,連你曾經倒臥的那塊地我都反覆檢查了數遍,除了野獸的痕跡,未見人蹤。我以為你已經被野獸叼走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因為他遇到駱冰兒,她不僅輕功卓絕,還是個大路癡,他們在太白山裡胡闖瞎逛半日,搞到最後,連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位置,戰天豪又怎麼可能找到他?
「那山洞裡的兩副白骨可是師父、師母?」
「嘿,你想不到吧?我能夠繼承陳碩真這支殘軍,多虧了兩個老傢伙,他們才是真正的叛黨。可他們不死,這支軍隊就不可能甘心情願受我指揮,我沒有辦法,我也是被逼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敬他為師,他有把我當徒弟嗎?這座天馬山莊是我幫著師父一起建立起來的,在你還沒來之前,所有的髒活、苦活都是我在做,結果又如何?他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你!就連菁菁……她本來應該是我的。」
「她也嫁你了,你可曾好好待她?」
「你怎不問這賤人幹了什麼好事?吃一堆莫名其妙的藥,見人就勾引,我戰天豪堂堂天馬山莊的莊主能要這種妻子嗎?」
曹菁菁哭著辯駁。「明明是你對我下藥,輕薄於我,卻來怪我!」
「我只對你用過一次失魂丹,後來你自己吃上癮了,三不五時就去偷來吃,你活該!」戰天豪可以接受曹菁菁最愛的不是自己,但萬萬無法忍耐她紅杏出牆,便從那一刻起,無數憐愛化成仇恨。
對於這對夫妻的互揭瘡疤,駱冰兒只有一句冷淡的評論:「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果然是兩個很不負責任的人,有夠差勁。
莫離同意駱冰兒的話,完全不懂得反省自己的人是最可悲、也最可恨的。
「地下密室裡無數骸骨,便是師兄剷除異己的結果吧?」
「沒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他們卻一心向著老傢伙,說什麼要等少主長大,再議大事,結果老傢伙敦我武功,只是看中我一身神力,為他們那個不知道在哪裡的少主培養一名勇將。我為何要替別人做嫁衣裳?皇帝的寶座人人都可以坐,我有一身好本領,我自己就可以打天下。如今,跟我作對的人都死光了,我也確實擁有了一支鐵血雄師。師弟,你若肯歸順於我,我們還是好手足,將來打得天下,我願與你共享富貴。」
「一將功成萬骨枯,遑論朝代的更迭了,我不會肋紂為虐的。」
「我就知道你死腦筋。」所以戰天豪最初始的打算是殺了他,而非招攬他。「既然你不肯為我所用,那就去死吧!」
他大喝一聲,雙掌漾著腥氣,直撲莫離面門。
「小離,別跟他打,我們快走,他的人馬就快到了!」曹菁菁大叫。
「該死!」好事屢次被破壞,戰天豪怒火沖天,捨了莫離,直接殺向曹菁菁。「你這麼愛他,就陪他一起死吧!」
「啊!」曹菁菁嚇得動彈不得。
駱冰兒捉著她的手,使出迷蹤步,兩條身形化成一縷殘影,劃過半空。
「莫離,雙拳難敵四手,我們不如先離開,再謀後路。」
「好。」叛亂一事非同小可,非得稟告宮府才行。
「走。」駱冰兒整個人像脫弦而出的飛箭,直直射出了天馬山莊。
莫離的功力被合玉丸提高了一大截,才堪堪能追上她的腳步。
戰天豪從未見過如此高明的輕功,儘管使出了渾身力氣追趕,還是連他們一根頭髮也沒摸到。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