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嫁遊戲

第20頁 文 / 辛卉

    夢娣來不及換下表演服,立刻離開舞台,行色匆促。

    三百人說多不多,可是同一時間擠在一塊,要馬上找到一個人並不容易。

    夢娣在人潮中穿梭,伸長脖子張望,不到五分鐘,曲終人散,她卻始終沒看見滕洛的身影。

    她垮下肩頭,怔愣在出口,心中無限落寞,忽然,她聽見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但她沒有心思理會。

    來者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不說話、不出聲,靜靜的站在暗處,化身為一抹幽微的影子,甘於守候。

    「夢娣,原來你在這裡。」一名女團員出聲喚她。「團長請你回後台,有事要宣佈。」

    「好,我馬上過去。」夢娣收起悵然的情緒,笑著給予回應。

    她一旋身,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向從剛才就一直站在後方、默不作聲的人影,接著,她瞠大美眸,喜出望外!

    「你……你還沒走……」她的喉頭哽塞,又想笑又想哭,心口揪得好疼。「謝謝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

    「跳得很好。」緘默片刻,滕洛鬆口,由衷地讚美。

    觀看表演的時候,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她翩然起舞的曼妙身影,他知道她是有才華的,被埋沒在小小的舞台空間太可惜,可是她看起來總是甘之如飴,不論什麼樣的處境,她都存有一顆純善的心,態度堅定卻不貪圖、不爭奪。

    「謝謝,我很高興。」她欣然接受他的稱讚,蕩至谷底的心情止跌回升。

    滕洛沉下眼眸,迴避她充滿情意的注視。「這是你的東西,掉了。」他把她最珍愛的項煉懸掛在椅背上,然後準備離開。

    若非為了撿她的天使項煉,他本來可以避免直接與她碰面,也就無須再度面臨和她告別的煎熬折磨。

    他轉身的瞬間,夢娣興起強烈不捨。「我還可以去找你嗎?如果我有困難,或者想見你的時候,可以找你嗎?」她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忍不住表白心跡。

    滕洛表情深沉,為她幾近告白的言詞而震撼。

    他應該拒絕,不給她任何希望。可是,他緊緊抿著唇,嘴角似有千斤重,啟不了齒。

    比起殘忍的拒絕,他更想允諾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他可以對她好,卻沒想過要讓她愛上他。

    她的對象應該更優秀、更出色,能給她完整的愛,不該是心裡有嚴重缺陷、障礙的他。

    跟他關係太親密的人只會不幸,他一直害怕自己會帶給她不幸。

    所以他極力和週遭的人保持距離,從不讓誰進入他的內心世界,包括將他視如己出的養父母,還有幾個肝膽相照、情義相挺的好友,他都盡可能地不對他們投注過多的感情。

    他認定自己會帶來不幸的觀念,是從小被灌輸的。

    他的父親把母親紅杏出牆的罪,轉嫁到他身上,認為是他的緣故,使得他們原本恩愛美滿的夫妻關係破裂;親戚長輩也視他為禍端,沒人肯收留他;同學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樣,還暗中為他冠上了「烏鴉」的綽號。

    那些因憤怒絕望的遷怒、或是不願背負責任的推卸、甚或是同儕間壞心眼的取笑,都在他小小的心裡紮了根,隨著他一起茁壯成長,導致他心頭總有揮之不去的恐懼,讓他的心終年籠罩著陰影,不見天日。

    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藥,但他傷得太深太重,可能費盡一生也癒合不了。

    遲遲等不到他的回復,夢娣開口自嘲,化解尷尬。「我好像太厚臉皮了……」她的低喃有掩不住的失望。

    「你不是滿腦子都只想著那個叫唐子騏的男人嗎?你打算背叛他?」滕洛突然問起。

    他希望她能忘記過去的他,然而現在,知道她愛上「滕洛」,他竟一時難以接受,儘管兩者是同一個人,都是站在她眼前的他。

    自己吃自己的醋?這是何其可笑的矛盾心態。

    遇見她,他的心裡就再也沒平靜過。

    「背叛」這個字眼太重,夢娣被壓得喘不過氣,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能默認他定下的罪。

    「聽說你收下支票?」停頓了下,滕洛話鋒一轉,趁機把心裡的疑問提出來。

    他對她最近種種作法的改變,感到好奇不解。

    「對,我收下了,你開出的金額比我要求的多了一倍。」夢娣黯下濕潤的眼,他用錢打發她的舉動,令她十分難受。

    縱使已是千真萬確的事,聽她親口坦誠,仍讓他受到不小的衝擊。「為什麼?你不像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他用不肯定的口吻,掩飾對她的瞭解。

    夢娣沒有隱瞞,把錢的用途告訴他。「我把錢全部捐出去了,用你的名義,把錢分成幾部分,捐給慈善機關和公益團體。」她的聲音悶悶的,心頭黯淡。

    沒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滕洛攏起眉,定定的望著她。「還有信用卡簽帳單上的明細,那些大量的日用品呢?」他心裡已有譜。

    「捐到老人療養中心和育幼院了。」

    滕洛鬆了一口氣。

    她還是他熟悉的溫夢娣,像天使一樣……

    「若你反悔想討回去,我也沒辦法還你了。」夢娣莫可奈何道。

    他莞爾的揚起嘴角,笑意稍縱即逝。

    黑暗中,夢娣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錯過了他一閃而逝的溫柔笑容。「滕洛。」沉默了一會,她直呼他的名,然後慢慢向他靠近。

    她的步履緩慢而堅定,從光明走入陰暗角落,與他相對。

    滕洛盯著她,忘了閃躲,也無心閃躲,縱容她闖進他構築的天地。

    夢娣感受著心跳加速,使得原本就虛軟的身體更加飄然暈眩。「我沒收下你的房子,所以,你必須再補償我一樣東西,可以嗎?」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問。

    滕洛沉眸睨住她,不曉得她又想要求什麼。不過,不管她要什麼,他都會滿足她。「你說。」

    「你對我沒感覺、不喜歡我,都沒關係,但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關心,像朋友那樣。」夢娣潤了潤乾燥的唇瓣,繼續道:「無論難過孤單、開心喜悅,當你不經意想起我,都能讓你嘴角泛起笑的這樣的一個朋友。」她勉強扯開一記笑容,蒼白虛弱。

    她的告白純粹真摯,深深撼動他的心弦,滕洛忽而扣住她的皓腕,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激動的擁她入懷,最後一道心防潰散瓦解。

    夢娣美眸圓睜,身體僵硬的靠在他懷中,思緒停頓,意識逐漸模糊,視線渙散無法聚焦。「滕洛……」她想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他察覺到懷中的嬌軀,體溫高出他許多。「你發燒了?!」他低嗄的嗓音透著焦急。

    想必她是抱病上場,憑著過人的意志,跳完整場。

    「好像是……」她吐息,音量越來越小,聲調軟綿綿的。枕著他的胸膛,夢娣情不自禁的閉上眼,幾乎要睡去。

    「我送你去醫院。」滕洛攙扶著她發燙的身軀,帶她坐上他的車,朝臨近的醫院疾駛而去。

    途中,他禁不住地胡思亂想:是不是他真的會為在乎的人,帶來災禍?

    如果這是他的宿命,那麼這一次,他打從心底,不願屈服,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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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診斷、吊了點滴,夢娣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滕洛站在床畔,凝睇她沒有血色的病容,想起她說要當他的朋友、要關心他,不禁怔忡出神,直到手機的來電震動拉回他的思緒。

    他走到病房外,才取出手機,螢幕上顯示沒見過的室內電話,他覺得奇怪,遲疑須臾,接通電話。

    「是滕洛先生吧?」。他尚未出聲,對方就馬上搶白,語氣似壓抑著興奮。「我們接獲線報,指出您並非滕總裁的親生骨肉,而是十多年前被收養的養子,真有這回事嗎?而且聽說您身世堪憐,能不能請您談談過去發生什麼事?」

    聞言,滕洛深感震驚,胸口像是冷不防挨了一記重拳,突然透不過氣。

    他一言不發的掛斷對方的電話,另一通電話立刻占線,是他的助理打來的,通報他剛出爐的某八卦週刊,以他的身世為頭條,做了一篇報導,公司大樓外頭也擠滿了想採訪真相的記者。

    這突如其來的內幕,著實也讓助理大吃一驚。

    「總裁知道了吧?有什麼反應?」滕洛的眼神空洞,語調沒有起伏。

    「聽說已經下令徹查消息的來源。」助理就他所知道的訊息回答。

    「我馬上回公司。」滕洛沒有多餘的時間憤怒驚慌,也不打算逃避,甚至沒有想像中害怕。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一切,可能足以讓他崩潰、將他摧毀,但他卻不再懼怕。

    因為,他覺得自己有了戰鬥的力量和勇氣……

    滕洛回到病房,把蛋白石天使項煉輕放在夢娣的枕頭旁邊,深深凝視她好一段時間。

    隨後,他交代護士好好照顧發高燒的病人,並請她聯絡「活夢之境」的團長,就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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