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樂心
蜜蜜則是慎重搖頭。「姑姑咳嗽,不可以。」
「你也不可以!」奶奶又火起來,疾言厲色。「拿過來給我。是誰買的?講過好多次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你們都不怕壞人了?」
伶牙俐齒立刻回嘴,小手還拍拍叔叔的腿。「叔叔不是壞人。」
蜜蜜則是抬頭怯生生地對席承岳說:「阿嬤生氣。」
席承岳最吃這一套了,他在這兩個小女生面前完全擺不出律師的氣勢,低聲好有耐性好溫柔地安慰:「沒關係,過去阿嬤那邊,乖。」
她們祖孫還需要他一個外人插嘴說話?!羅母怒沖沖的橫他一眼。
對方則是風度一流,吃了一瞪還微笑點頭,打招呼:「伯母。我剛好在停國場遇到他們,就先帶她們上來了。」半路順便買冰淇淋大小同歡而已。
方便是他的伯母!羅母瞪他。叫得這麼熟,真是火上加油。
接下來,冰淇淋吃完了,兩上小女生好奇地在病房裡東看西看,什麼都問,清脆稚嫩的嗓音此起彼落,讓路過的護士小姐都忍不住探頭進來看看。而羅可茵笑咪咪地望著她們,偶爾回答幾個問題,氣氛和樂融融。
不過有個礙眼的男人一直如影隨形待在可茵旁邊。最可惡的是,不知何時,他們的手已經偷偷的牽在一起,握得緊緊的。可茵還抬頭對他甜甜一笑,那笑容比四歲小女生還充滿崇拜跟迷戀。
這個神態上次出現的時候,可茵那時還在讀高中,對象,就是眼前這個已經散發成熟男人魅力、頭髮留長、看起來更壞的始作俑者。
真是……越看越生氣!心肝寶貝要交給這個人?不但女兒,連兩個孫女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跟他熟了。眼看國土一寸寸失陷,羅母心中百味雜陳,火氣上湧。
羅家大哥大嫂停了車,買了水果飲料後,上來了。過沒多久,羅可茵的二哥也出現。一屋子熱熱鬧鬧的,大家都技術性的忽視唯一外人,但席承岳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安靜在旁邊充當背景,怡然自得。
怎麼?這種看起來就花心的男人,晚上沒約會、沒外務嗎?羅母不大相信的偷瞄他幾眼。但不管怎麼看、不論何時看,他還是很愉悅的樣子,還會幫可茵端水遞藥,拉滑落的被子,調整墊在後面的枕頭等等,小動作都很不著痕跡。
只要一有付之東流檔,他們的手就一直牽著,一刻也捨不得分開似的。
羅母開始懷疑,席承岳有背著她偷偷跑來。要不然,為什麼一切都熟悉的樣子?連護士小姐都認識他,還都會順口跟他打招呼?
自己之前曾經狠狠咒罵、趕過他,他毫不在乎。眾人不給他好臉色看,也沒關係。兩人曾經相隔涯,中間也有過多年的斷訊,最後還是又繞回原點。想阻止的終究沒成功。想避開的,還是沒避成。可茵似乎注定要跟這個學長有糾纏。
羅母又看了他一眼。這次席承岳正面迎視,他的眼神很堅定,毫不畏懼遲疑。
片刻,羅母轉開了視線,然後才有點不甚開心、也不甚甘願地宣佈:「可茵該休息了。我們先走,讓她睡一下。」
「那誰留下來……」哥哥們熟念地開始要分配工作。
「不用了,大家最近都很累,都回去休息。」主母說完,轉而狠狠瞪了外人一眼,似乎想看他怎麼回應。
「外人」則是神情瀟灑、不疾不徐地微笑作答:「我陪可茵就行了。有事我會立刻跟各位聯絡,請不用擔心。」
這人算老幾,哪輪得到他講話!羅家兩個哥哥都死命瞪著某人。
「對啊,我不會有事的。」羅可茵趕快說。
兩個小朋友則是早已猴子般爬到床上,蜜蜜抱著姑姑的脖子,在她耳邊悄悄問說:「姑姑你跟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姑姑再過幾天就可以回家了。你要乖乖聽媽媽跟阿嬤的話。」
姑姑也悄悄回答。姑侄倆還慎重打了勾勾約定。
「那叔叔你要保護她喔。」甜甜已經被爸爸拎下病床,臨走還不忘拉拉叔叔的褲管,很慎重地交代。
「我一定會。」
「打勾勾。」蜜蜜轉頭,烏黑的圓眼睛凝神席承岳,也要求保證。席承岳笑著勾了勾那細嫩的小小尾指。
眾人都詫異地望著他們。外向又自來熟的甜甜就算了,不知不覺中,連安靜害羞的蜜蜜都願意親近席承岳,這人不簡單。
當然不簡單了。等閒人物,哪可能入得了受到全家重視寵愛的么妹羅可茵之眼?而且不但入了眼,還入了心,這一傾心,就是這麼多年,居然沒改變。
怎麼辦?真的很不甘願哪。羅家眾人走向電梯時,腳步都有點沉重。
然後,他們齊齊望向一雙粉雕玉琢、走到哪裡都會引來注目跟驚歎「好可愛唷!」的小女孩,心裡都浮起同樣的煩惱。
煩惱女兒、妹妹還不夠,將來還有這兩個小麻煩,到時,憂心的程度可是雙倍,誰吃得消?
「唉……」
出院以後,羅可茵在家整整休養了三個月。
如果以前羅家養女兒的方式像在養豬,這三個月來,可以說是在養神豬,準備去參加比賽的那種,每天就是吃飽睡、睡飽吃,藥補食補統統來,人生以吃與睡為目的,務求讓她重回昔日光采,或者說,昔日體重。
一整個冬天就在努力睡的循環中,不知不覺地流逝。等到她終於獲準可以帶侄女出門散步時,滿山的杜鵑花都開了。
這樣聽起來也有點被關了三個月;不過,這段時間裡,好友常來探望,加上席承岳幾乎每天來報到,所以日子沒想像中無聊。
每天傍晚,羅可茵就跟兩個小朋友一起坐在面對前院的長廊上,滿心期盼地等著,一聽到那低沉渾厚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沒耐心的甜甜便會立刻彈跳起來,衝過碎石小徑,到門口張望;等到羅可茵牽著蜜蜜慢慢走過來時,席承岳就剛好停妥車下來了。
「嗨。」暮色中,他的剪影好好看,眼睛一定帶著笑,一見面,就會先親一下羅可茵的臉。
然後由甜甜領銜主講,報告今日眾人行程及大小事件;姑姑在旁邊酌情補充,有時還要梵音;蜜蜜則是乖乖依偎在大人身邊,滿臉崇拜的聽姐姐講話。
「吃飯了!」沒多久,羅母就會來喊大大小小進去吃飯,其中包括老是盛讚伯母手藝真好,煮的菜超美味的席承岳。
「你又來了?」看到他,羅母總是習慣性的橫過去一眼,故意拉下臉嘀咕:「一天到晚跑來我家吃飯,真的是律師嗎?這麼閒?」
「真的。」席承岳從不動氣,一定笑瞇瞇回答:「伯母不信的話,可以到台北律師公會查證。捷運中正紀念堂站三號出口,出去之後請找立德大樓,搭電梯直上十一樓。」
「不用在我面前耍律師的嘴皮子。」羅母哼了一聲,進去了。
然後是愉快的晚餐時間。羅家其他人幫忙,偶爾會一起吃飯,但大部分時候就是席承岳跟老中幼三代女眷一起吃。席承岳不但要接羅母偶爾放過來的冷箭,要嚴格注意羅可茵的胃口,還要幫忙哄騙、餵食兩個吃飯像作秀,從小走名模路線的明日之星。
好好一個黃金單身漢、有資格夜夜笙歌的男人,卻對這樣的生活怡然自得,說出去任誰也不信。頭一個不信的就是兩人共同的朋友趙湘柔。
湘柔留下來一起吃過一頓飯之後,便對席承岳有了不同的評價。她充滿懷疑地問:「你真的是每天這樣?」
「盡量而已。真的很忙、沒辦法過來的時候,也是有的。」他保守回答,一面幫甜甜把臉上的飯粒摘掉。
「你不覺得很……很……很累嗎?」想了半天,一向犀利的趙湘柔也只能問出這樣的問題。
畢竟一餐飯吃下來,她已經被小女生無數的問題與無預警的尖叫聲、滿場跑的甜甜、一直勸菜又強迫大家吃完的羅母、不管什麼遞到面前都搖頭的蜜蜜……逼到頭痛欲裂、毫無胃口,看席承岳還可以談笑用兵,耐心無限的應付自如,是在不敢置信。
「不會。」他看了趙湘柔一眼,眉毛一挑。「反正我在女人堆裡很吃得開。你不是從以前就這麼認為,還大力為我宣傳嗎?」
趙湘柔給說紅了臉,她確實對他有著深深的成見,甚至一度把他看成跟自己花心的父親是同一類人;一直要到最近,她才真正對他改觀,開始成人席承岳對她的好友羅可茵是認真的。
但她還是嘴硬。「你不能否認,你以前的記錄確實輝煌。」
「哦?」席承岳還是那個不動如山的樣子,反問:「我有過哪些記錄?」
「你這是為以後從政鋪路嗎?選後政見就全部忘記,一概否認?」趙湘柔也不甘示弱,銳利反擊。
羅可茵本來一直努力在吃飯,沒有插嘴,但聽到這裡,忍不住要輕聲提醒:「不要吵架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