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齊晏
「永珹,這小兄弟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坐在永珹身旁的博果爾詫異地笑問。
由於孟君天個頭嬌小,戴頂厚厚的暖帽、穿著棉襖,看起來就很像才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是『孟氏香燭店』店主的公子,名叫孟君天,我去買『檀香燭』時候認識的。」永珹朝他勾了勾手指。「君天,到這邊來坐吧!」
孟君天大大方方地在他們身旁坐下,禮貌地朝博果爾笑笑。
從小孟君天就跟師兄弟一起混到大,跟劉雨揚甚至是從小打到大,男孩子的言行舉止她吸收得很徹底,在她身上根本很難看到女子柔弱、羞澀、扭捏的一面,所以如果她不自己招認是個女子的事實,外人根本很難發現真相。
「你是出來送貨的嗎?」
永珹看見孟君天剛才用推車幫孕婦載米袋,便問道。
「你忘了,今天是要送貨給你的,我剛剛才從王府出來。」
孟君天看見他實在太開心了,臉上流露出興奮燦亮的笑容。
「已經半個月了嗎?日子過得真快。」永珹挑眉一笑,伸手拿起一碟點心放到她面前。「來,吃吧,這碟點心味道不錯。」
「多謝······」她感動地捧著那碟點心,忽然轉過臉看他。「我是不是應該喊你四爺?」
永珹怔了怔,隨即輕笑起來。
「那倒不用,你喜歡喊我的名字就喊,我並不介意。」
永珹托住下巴,斜斜地偏著頭看孟君天,
「你這小兄弟倒挺有趣,一點都不怕永珹啊!」博果爾哈哈笑道。
「他不可怕,他人很好。」孟君天認真強調。「上回我在王府冷得半死,他還命人煮熱湯麵給我吃,非常溫柔體貼。」讓她感動到忘不了他。
「嗯,他是好人,這是大實話沒錯,可以名列史上最親民的皇子了。」博果爾笑呵呵道。
「永珹,皇帝老爺真的是你爹呀?」孟君天睜大眼睛問。
永珹朗聲笑起來。「是,皇上是我爹,不過我從小就被過繼到履親王府了。過繼的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就是把自己的兒子送給沒有生兒子的親戚當子嗣的意思。」這個基本常識她還是有的。
「沒錯,所以皇子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身份。當父親把你送出去時,就等於切斷原來的關係了。皇四子只是過去的一個稱呼罷了,用不著老是提起,沒有什麼意義。」永珹淡然地說道。
孟君天看見他眼底淡淡的憂悒,彷彿能明白他的心情。
「幫履親王府傳宗接代就是意義了!了可惜皇上選了一個最清心寡慾的兒子送人,害人家老王爺苦等不到曾孫兒的出世。」博果爾笑道:「永珹,你要是像你的兄弟那樣好色一點,老王爺的曾孫兒早就滿地成群地亂爬了!」
「我不是清心寡慾,我是——」
「潔癖!」博果爾搶白鬧他。
「也不是潔癖。」永珹斜睨他一眼,淡笑。「能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很多,但我要找的是情投意合的妻子。」
情投意合?孟君天怔怔望著永珹。
「怎麼樣才算情投意合?」她忘情地問出口。
「就是能與我心意相通。」永珹垂眸笑道。
博果爾「嗟」了一聲。「少來了!哪個男人不好美色?一個長相奇醜的女子,你會願意與她心意相通?幾個月前,你不是只看了一個女子一眼,連話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就被她驚為天人的美貌給迷倒了?」
孟君天愕然。有女子迷倒了他?她的心頭忽然一陣酸澀迷茫。
「不,」用永珹搖搖頭,笑意更深。「我雖然沒有跟她說話,但她捧著我寫的詩讀,這已經是一種心靈上的相通了。」
驚為天人的美貌?
還讀他所寫的詩?
孟君天覺得這兩句話好刺耳,她既沒有美貌,也不會讀詩。
這是她初次真切地意識到,自己與他所要求的「情投意合」差距有多遙遠。
「可惜這個女子與你無緣,人家早就跟別人情投意合去了!」博果爾一臉同情地笑歎。
「什麼意思?」孟君天的耳朵豎了起來。
「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永珹眼神微黯,臉上還是那抹淡然的笑。
「真的嗎?」她的心口立刻炸開了一朵燦爛的煙花。
「你高興個什麼勁兒?」博果爾瞇眼看他。
「沒有啊!我哪有高興?我是覺得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孟君天連忙抿緊了嘴,為了掩飾欣喜的笑,還急著伸手拿起碟子裡的餅吃起來。
永珹意味深長地看著孟君天,如果讓他知道那個女子就是他的母親,他不知道會有何反應?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這個餅好好吃!」孟君天眨眨眼。
外表看起來硬邦邦的餅,沒想到口感香松細緻,一如口就化在她的舌尖上。
「這餅叫『到口酥』。你沒吃過嗎?」
永珹的嘴角微微上揚,看她臉上愛極了的表情,覺得無比可愛。
「沒吃過,真的很好吃!」孟君天細細品嚐著細緻香甜的口感。
「還有一種吃法也不錯。」
永珹拿起一塊「到口酥」放進茶碗中,慢慢將香馥馥的熱茶倒進碗裡,當茶水剛蓋過餅面時就立即扣上碗蓋。
悶了一會兒,再拿起碗蓋時,碗中的餅已經完全化在茶中,而且味道變得更香、更濃了。
「這是永珹發現的吃法,『君山茶』加上『到口酥』,和著一起吃別有一番風味。」博果爾也大力推薦。
永珹帶著淺淺的笑意,用湯匙在茶碗中輕輕攪拌了幾下。
孟君天好奇地接過茶碗,用湯匙舀了一口吃,糊糊稠稠的口感吃起來很像香甜的奶酪,還帶著一股清茶的特殊香氣。
「這真的······很好吃呢!」
她好驚訝,沒想到「到口酥」拌上「君山茶」的味道竟然更加香濃可口,她才嘗一口就喜歡得不得了,不禁為他別出心裁的調製心動不已。
永珹托著下巴看他,俊眸中飽含笑意。
他的注視攪亂了孟君天的心緒,她一口一口地吃著,溫熱香濃的感覺從她的心口滑向她的胃,溫暖得令她心悸。
糟糕,她好像又更喜歡永珹了!該怎麼辦?她愈來愈喜歡她了······
「上次你送貨到王府時,我是不是說了什麼話讓你不開心?」永珹緩緩倒了杯熱茶,將茶碗遞至她面前。「來,潤潤喉吧。」
孟君天啜了口熱茶,想起上回她生氣的原因。
她原來是氣他把她做的「菊花燭」放在茅廁使用,但是她已經早就不氣了。
現在她所做的蠟燭,只要用的人是他,不管他放到哪裡使用,她都會覺得很開心。
「那個已經不重要了。」她一對骨碌碌的大眼瞅著他直笑。「對了,這回我送的貨裡面有我特別為你做的一款心蠟燭,你要是喜歡,我就把『菊花燭』換掉,以後都做新的給你。」
「為什麼要換掉『菊花燭』?」永珹有些詫異。「我覺得『菊花燭』很好用啊!」
「可是······」
她皺眉,欲言又止。
「我懂了。」他恍然明白了。「你不希望我放在茅廁裡用,是嗎?」
「用『菊花燭』放在茅廁裡熏掉臭氣,這點子真好!是誰想出來的?」博果爾拍掌笑道。
孟君天尷尬困窘地紅了臉、
「[菊花燭]是你做的嗎?」
永珹滿腹疑惑。他依稀記得那日在[孟氏香燭]鋪中,[菊花燭]是少年們口中喚做[師姐]的人做的。
「不是!當然不是我做的!這次的果香燭才是我做的,我包你喜歡!」
被嫌棄到使用在茅廁的[菊花燭]她抵死不認是自己的大作。
「包我喜歡?」永珹忍不住笑起來。「你如此有自信,好,我今天回去就會拿來用用看。」
「你一定會很滿意的!」她自信滿滿地笑說。
「我倒是對[菊花燭]很有興趣,改日到貴店採買一些回去熏茅廁的臭氣!」博果爾插口道。
「[菊花燭]以後都不賣了!」她很失敗地瞪了博果爾一眼。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博果爾一臉扼腕沒搶到好東西的表情。
永珹搖頭失笑。
「我們[孟氏香燭]出產的蠟燭都是高貴典雅的,顧客買去都是用在廳堂,書房或是香閨,怎麼能用在茅廁,壞我們[孟氏香燭]的名聲?」孟君天正經八百地說道。
「是人都要拉屎,難道你們[孟氏香燭]賣蠟燭給顧客時,還規定客人不能把蠟燭用在茅廁嗎?」博果爾不以為然地搖頭。
「現在在吃東西,你幹麼把拉屎講得那麼大聲!」孟君天尷尬得斜眼瞪他。
永珹再也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他發現孟君天真的很有意思。
看永珹笑得不能自抑,博果爾有些怔住,他已經很久沒看永珹這樣大笑過了。
「我得回去了,出來太久,我怕我爹娘會擔心。」
又閒聊了幾句後,孟君天起身告辭。
「小兄弟,跟你聊天挺有趣的,下回再找你出來吃飯。」博果爾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