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溫芯
正胡思亂想著,開了一天會的鍾雅人總算回到辦公室,思晴一凜,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候,他已旋風似地掃過她身邊,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心情不好嗎?
她有些擔憂,不自覺地起身跟進去。
鍾雅人神色凜然地站在窗邊,手上雖末端著酒,挺拔霸氣的身姿仍令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昨夜在董事長家見到的鍾雅倫。
這兩兄弟,某方面真的很神似……
她恍惚地望著他。「今天開會順利嗎?要不要我泡杯咖啡給你?」
「不用了!」鍾雅人拒絕她的好意,不等她回應,便單刀直入地問:「你昨天晚上上哪兒去了?」
她愣了愣。
「別想瞞我。」他目光凌厲。「我已經接到消息了,聽說你昨天晚上跟我奶奶一起吃飯。」
「是董事長告訴你的嗎?」她遲疑地問。
「當然不是,我有我的管道,自然有人會向我通風報信。」
難道他連董事長家的傭人也收買了嗎?思晴苦笑。
「我給你機會,你最好老實跟我說。」他忽地來到她面前,強悍的身軀壓迫著她。「昨天晚上,我奶奶跟我大哥,到底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們……」她、心跳狂野。
「說實話!」
他們說,是她喚醒了沈睡在他體內的猛獸,他們說,她有這種力量是因為他喜歡她。
她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或許他是曾經喜歡過她,但現在,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傷害她……
「為什麼不說話?」鍾雅人誤會了她的沈默,眼神一沈,驀地攫住她肩膀。「梁思晴!你該不會背叛了我?」
背叛?她惶然一震。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他不層地冷哼。「你以為我猜不出我奶奶他們找你去做什麼嗎?他們想讓你勸我主動辭職,放棄總裁這個職位,對吧?」
他果然很聰明。
思晴苦澀地蹙眉。「他們的確是想勸我這麼做。」
「那你怎麼說?」他厲聲質問,一道陰鬱的風暴在眼裡蠢蠢欲動。
「我——」
「你說話啊!梁思晴,你沒有答應他們吧?」
她沒有,可是……
「回答我!」
「你……辭職吧!」激越的浪濤在思晴腦海起伏,她頭好痛,胸口悶悶地發燒。「雅人,算我求你,你辭職,好不好?」
他聞言,倏地倒抽一口氣,猛然推開她。
「拜託你,雅人,你辭職吧!」她祈求地望他,喉間酸楚著,眼眸也隱隱酸痛。「你不要再做這個總裁了,好不好?」
她不想再看到這個冷酷又不擇手段的男人了,她喜歡以前的他,喜歡那個有點瘋、有點怪,無視名利權勢,熱情又直率的他。
「你辭職吧!拜託,我求求你……」
是她錯了,她不該拿自己當交換條件,不該力勸他保住這個位子,她錯了……
她聲聲懇求,他卻只是不敢置信地瞪著她,眼裡風暴肆卷,慢慢地,凝結成冰。
「是因為我哥嗎?」他表情奇特。
「什麼?」她愣住。
「是因為我哥承諾你某個條件,所以你才勸我辭職吧?他給你什麼?讓你回到他身邊當秘書嗎?」
思晴悚然凜息。
他完全猜中了兄長的念頭,這兩兄弟竟都如此瞭解對方……
「你答應他了,對吧?」他陰森地問。
「不,我沒有,你聽我說——」她看出他的慍怒,焦急地想解釋,他卻不容她辯駁,大手將她往牆面推。
「你背叛了我!」他嘶聲怒吼。
「我沒有!」她驚恐地臉色發白。「我只是不希望你再當這個總裁而已,跟鍾雅倫無關——」
「怎麼可能跟他無關!」他咆哮。「就是為了報復他,你才來到我身邊,不是嗎?之前你千方百計要幫我保住這個位子,現在他隨口一句話你又要我放棄?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她傷了他嗎?
思晴又痛又急,全身忽冷匆熱。「你誤會了,雅人,真的不是因為他——」
「閉嘴!」他怒斥,狠狠壓制她柔軟的嬌軀。
她透不過氣,有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會死在他的盛怒裡,但他還是鬆開她了,轉身背對她。
她驚惶地看著他硬直的背影。「雅人……」
「叫我總裁!」
她一怔。他不是說,私底下希望她叫他的名字嗎?
「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思晴,從今以後我們就只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他森冷地撂話,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這男人頃刻問離自己似有千里之遠,而她再也抓不住他。
「雅人……」
「叫我總裁!」
「……是,總裁。」
「你真的叫了?」他暴怒地回頭瞪她。
思晴不明白,他為何看起來更生氣了。「是你要我叫的,不是嗎?」
他一窒,眼神匆暗匆亮,片刻,終於迸出驚聲咆哮。「你給我出去!」
「是。」她木然應道,感覺胸口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留不住。
或許,她是心碎了。
第十章
她發燒了,他知道嗎?
她頭好痛,胸口也難受地揪緊,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跟他哥哥有什麼分別?同樣只會使喚人,同樣善於將人耍得團團轉,卻逃不出他手掌心……
當鍾雅人前去赴浪漫約會時,思晴一個人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行走,無神的眼與蒼白的臉色,讓她看來像個失去生命的木娃娃。
她其實很想回家,想躲進一處安全的地方,一處沒人能看到她的地方,靜靜地痛哭。
她不想像孤魂野鬼似地走在街頭,讓每一個經過她的陌生人都好奇地窺探她,
似乎在等她崩潰。
她不會崩潰的,就算頭劇烈地疼痛,渾身躁熱不堪,她也一定不會當街展示軟弱的自己。
更何況,她還身負偉大任務呢。
她高高在上的老闆,還交代給她一樣重要的工作——
「去買一對漂亮的耳環,晚上十點,送到這間飯店酒廊來。」臨下班前,他遞給她一張酒廊的名片。
她愕然接過。「你晚上不是跟胡小姐吃飯嗎?怎麼還要去酒廊?」
「吃完飯,再去喝一杯,不是正好?」他似笑非笑。
要喝酒,又何必非要到飯店附設的酒廊?難道……
「你猜對了。」他看透她不悅的思緒。「因為開房間方便。」
她凍住,明明體溫灼熱著,心的世界卻無聲地飄著雪,好冷,好冷。
「讓服務生將耳環擱在雞尾酒杯裡,我要給她一個驚喜。記住,挑有格調一點的款式,人家是藝廊經紀,眼光很高的,我可不想被嘲笑沒品味。」
他淡淡地囑咐,而她便宛如接下不可違抗的聖旨,傻傻地滿街為他挑選所謂有品味的禮物。
她走進每一家珠寶店,端詳每一副造型殊異的耳環,愈是璀璨亮麗的,愈刺痛她的眼。
她在幹麼?
她一再地捫心自問,問自己為何那麼笨、那麼癡?為何不將那張名片甩回他臉上,瀟灑地走人?
她告訴自己,因為他是老闆,她當然有責任完成他交付的任務,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她以前不也經常幫別的上司買禮物?
只是幫別人買時,她不會如此用心,不會用心到胸口如此疼痛,不會在撫摸著那一根根耳針時,有股衝動想刺進自己的手指,看自己流血。
她想傷害自己,或許當她身體疼痛的時候,就感覺不到心的痛,心的空虛……
「小姐,你覺得這副耳環怎樣?」售貨小姐舌粲蓮花地遊說她。「黑珍珠很高貴的,又有時尚感,跟你很襯。」
「不是我要戴的。」她空洞地否認,聲調不帶一絲情緒。
「是送禮嗎?請問是送給什麼樣的人?年紀大概多大?」
「跟我差不多吧,是很漂亮的千金小姐。」照鍾雅人的說法,比她漂亮多了,身材也玲瓏有致。
「既然這樣,這副耳環應該適合她。」售貨小姐笑得好燦爛。
是啊,應該適合,這副耳環應該能合乎他有格調的要求。
思晴掏出信用卡付帳。「不用包裝了。」反正這兩顆黑珍珠,注定在酒海裡沈睡。
她將耳環揣入口袋裡,走出店門,戶外雨絲紛飛,她站在騎樓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時候下起雨來了?她沒帶傘。
手機鈴聲響起,她漫不經心地接電話。
「思晴,是我啊!」朱巧巧爽朗的嗓音傳來。「我剛下班,想找你喝一杯,有空嗎?」
「我不行,待會兒還要去一個地方。」
「這樣啊……」朱巧巧頓了頓。「你沒事吧?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沒事。」她輕輕咳嗽。
「怎麼了?該不會是感冒了吧?」朱巧巧關懷地問。
「嗯,有一點。」
「有沒有去看醫生?」
「沒關係,回家吃顆藥,睡一覺就好了。」
「那你快點回去休息啊,不要在外頭趴趴走了。」
「我還不能回去。」她下意識地捏緊口袋裡的耳環。「我剛幫我老闆選了一副耳環,還得送到飯店去,好讓他送禮物討好別的女人。」
「什麼?」朱巧巧震驚得倒抽口氣。「你瘋了嗎?為什麼要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