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子紋
夜已經深,他們彼此都累了,所以能夠不用跟他繼續在大街上爭執實在令人鬆了口氣。只不過他們實在靠得太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聞到他呼吸中所帶的濃烈酒味。
在今天之前,她以為這個味道會令她覺得反胃,但是現在,她才發覺,這似乎沒有那麼令人反感。
她想,這應該是人的問題,因為喜歡一個人,他的一切都會被轉化成美好的點。
第四章()
下了出租車之後,賈蘋安堅持要送白禹安進家門。
「好女孩不會隨便跟個男人回家。」
她聞言,不由得臉一紅,眼睛責備似的看著他,「別開玩笑!你是醫生,而我是你忠實的病人。」
「忠實的病人?」他好笑地玩味這句話。」確實,你太忠實了!奇怪的是,若是超過三天沒見到你,我竟然還會覺得有些不習慣。」
她因為他的話而屏住氣息,但這實在不是個浪漫的時刻,看著他差點癱在診所的鐵門前,她連忙上前扶住他,只是力道太猛,使他整個肩膀撞上門,發出砰然巨響。
「該死!」他伸手抱住她,沒有讓她撞到,不過他自己倒是結結實實地撞上鐵門,「你衝過來幹嘛?你想吵醒所有人嗎?」
「對不起!我怕你跌倒。」她不太自在地窩在他的懷裡解釋。
「你擔心你自己就好。」他忍不住對天翻白眼。
「快進去吧!」她連忙催促,「不然若是讓別人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你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這附近的人都把白醫生當成一個完人,只要家中有未出嫁的女兒,都巴不得能夠將女兒跟他湊成一對,所以她一定要盡力地保持他的完美形象。
「毀了就毀了,誰在乎!」
這世上的許多人看待事物,總是從表面作判斷,例如他好了,絕大部分的人都因為外表把他歸為斯文有禮,卻壓根不知道換下白袍的他,熱愛重型摩托車、刺激的遊戲,若要他形容自己,他絕對不會用溫和這類的字眼。
「我在乎!」她不假思索地說,可一看到他專注的目光,她隨即不安地將眸光一轉,「畢竟你是個好醫生,我不想看你毀了你自己。」她多此一舉地補充解釋。
「賈蘋安,」他低下頭,額頭輕觸著她的,帶著酒氣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我不適合你!」
她咬牙沒有回嘴。
他有未婚妻的。她在心中強迫自己認清事實。
「我很明白。」她用盡力氣扶著他進門,實在有點懷疑他是故意的,因為他就算再醉,也不該將身體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
但是她現在沒空數落他,接過他手上的遙控器,將鐵門給合上。
「要跟我回家,後果自負。」
這是什麼意思?賈蘋安在心中思索著,她梭巡著牆上的開關,可他大少爺竟然摸黑就往前走。
她連忙上前扶著他,跟在他身旁。這是他的地方,所以就算沒有燈光,他依然可以準確地找到他的路。
後頭有個小門,打開之後有個階梯,直接通往二樓。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一個男人的家裡,而且還是夢中情人的住處,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她很清楚,今天要不是因為他喝醉了,她這輩子想也不要想有機會踏進他的家裡。
將他推坐在沙發上,她沒有時間好好打量他的屋子。
「我替你倒杯水,喝完之後,你會舒服點。」至少她是這麼希望。
她跑進小巧的廚房,打開櫃子,很快地就找到一隻杯子,倒了杯水返回客廳,卻發現他人不見了。
「白醫生?」她愣住了,目光連忙四處梭巡。
一扇未完全合起來的門傳來聲響,她不假思索地拿著杯子走了過去,不過才把門一推開,她整個就僵在那裡。
就算裡頭沒有開燈,但是透過窗外射進來的月光和燈光,她看得很清楚──他在脫衣服。
「對……」她的話就在他微轉身,目光懶懶地飄向她時隱去。現在可真是騎虎難下,要走也不是,要留也不是。
白禹安赤裸著上身,綬綬地對她伸出手。
「什麼?」她不安地問,耳裡儘是她如雷的心跳聲。
「水!」他回答,「我很渴。」
「喔!」她暗罵自己的神經質,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鈥赤裸的上半身離開,「當然,水!」
她連忙上前將杯子遞給他,看著他猛然一口灌下。
「喝慢點。」她忍不住關心地開口。
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腳怎麼樣?還痛嗎?」
「還好啦!」她羞怯地一笑,「你呢?眼睛怎麼樣?」
「明天肯定黑一圈,」他的口氣滿是不在乎,他坐在床上,對她揮了揮手,「你走吧!」
走?她確實是該離開,因為她的目的只是要把他送回家,只不過,她好像不是很想離開,畢竟她以後可能沒有機會可以跟他這麼私密地獨處在一起。
就算只有一瞬間也好,就如同那天他送她上學一樣,她想要盡可能地延長這個時刻。
「你……」她有些不自在地搔了搔頭,「醫生,其實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說說話。」
他抬頭看著她,眼光有些漠然,「說話?說什麼?」
「你心情不好。」她對他赧然一笑,「或許我沒有你聰明,但是我還不算笨!今天在酒吧,我知道,你跟平常不一樣。」
「平常?」他抬頭將頭髮一撥,「或許平常只是假象,」他的雙手一攤,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現在才是真實的我。」
「你不是!」她皺眉,不喜歡他現說的話。她喜歡看他一派輕鬆,而不是像現在心事重重。
「或許你該找個人陪你。」就算知道不妥,賈蘋安還是坐到他的身旁,輕聲說道。
他瞇起眼睛,諷刺地說:「你在提議自己嗎?」
覺得臉發熱,她低下頭,隱藏自己眼底深處受傷害的光芒,「不是,你可以找你未婚妻啊!」
他聞言,忍不住朗聲大笑。
他突如其來的笑聲,使她著實嚇了一跳,不過他接下來的舉動更讓她吃驚。
他拉住她的手,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不如你教教我,我要怎麼找她?是打電話去天國還是……地獄?」
他的話嚇到了她,她的心一個急跳,「這是什麼意思?」
「死了!」他撥開她臉頰上的散發,直視著她,看著她的反應,「我的未婚妻──她死了!」
安靜了下來,她消化著進入腦中的訊息,他眼底的痛苦,深刻地進入她的內心深處。
「今天是她的生忌!」他的笑容有點諷刺,「你明白了嗎?」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專注地看著他,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麼今天他會買醉,看來他未婚妻的死亡一定帶給他極大的打擊。
她舉起手臂,雖然遲疑,但最後還是環住他的腰。
他笑了,拿著好奇又帶了一絲不解的目光盯著她瞧。
「你在難過嗎?」死的人是他的未婚妻,跟這丫頭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她大眼睛上蒙上的那層水霧是什麼意思?
「有一點,」她眨了眨眼,把自己的淚水給逼回去。」你一定很難過,我很抱歉。」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這女人真的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今天不該拖你回家,」她歎了口氣,「你是該好好地大醉一場,這樣或許可以稍稍忘記痛苦。」
「我並不感到痛苦,我只是覺得煩!」他的手苦惱地一撥頭髮。他與凱蔚的婚姻是眾人所希望的,而今凱蔚死亡,又冒出她的表妹……
「你煩什麼?」她柔聲問:「你可以告訴我,我以人格發誓,你的秘密在我這裡絕對安全。」
他垂下眼眸,看著她覆在他手上的手,嘴角微揚,「我未婚妻有個表妹,是個實習醫生,跟我很配,所有人都希望我們在一起。」
她的黑眸凝視他的雙眼,「聽起來還不錯,可是你不願意!但或許你該放掉死去的人,認識另一個人之後,說不定可以更快地治療你的傷痛,讓你快樂一些。」
「我很快樂……」
她側著頭,更加仔細地看著他,微笑說:「你不快樂!如果你快樂的話,今天就不會喝酒買醉。」
「你根本不瞭解我!」他忍不住提高音量。
「我當然瞭解你。」她小聲地說:「但是我很清楚,你總是在我受傷的時候幫助我,你是白醫生,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白醫生在她心中一直是個高高在上的人,除了方纔他打架的樣子以外──剛才在PUB的一切,她會強迫自巴把它當成夢一場。
白禹安側過頭,月光透過窗戶,在房裡灑下各式各樣奇怪的陰影,但最奇怪的是坐在他身旁的這個女人。
他挪近身子,臉上的表情,就如同他的身材不由自主地給人壓迫的感覺,「就算是白醫生又如何?我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
她微微移開自己的身驅,表情有些遲疑,「白醫生,我想,你喝醉了。」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視線落在她的唇上,「我是喝醉了,但還不至於醉到什麼都不知道。不是說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可以走也可以留,選擇權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