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夏洛蔓
「不好意思,我們剛好也是經理級的,沒比你小。」馬雅加入隋愛玲陣營。
柳云云最愛聽他們抬槓,低頭偷笑著。
「還笑?你也幫我說幾句,你是老闆娘,你最大。」
「這事不歸我管,你當初說我只要管帳就行了。」柳云云顯然也站在女人這邊。
「哈、哈、哈!」馬雅大笑,「我們這一車四個人剛好叫『三娘教子』,你別想翻身了。」
「#$@%&……」范柏青頭頂上立刻冒出一堆圈圈叉叉,開始想著,到墳場的路到底要怎麼走?
一行人往東部方向行駛,看到路邊聚集著一群人的就停下來湊個熱鬧,發現新奇的店就趕緊用無線對講機呼叫另外兩輛車,下車東逛逛、西摸摸,和店家聊聊天,問附近有什麼『內行人』才知道的好玩去處。
這群人好奇心太濃厚,玩心太重,幾度走走停停,行進速度十分緩慢,晚上才抵達宜蘭。
旅行的首日通常體力都處在最好的狀態,第一個晚上他們鬧到接近清晨才在路邊隨便停著,補個眠,吃過早餐就又繼續上路。
不久,車上就頻頻傳染『呵欠蟲』,打呵欠的聲音一個接一個,但又不能真的睡著,誰不顧江湖道義睡昏過去的話,要接受被駕駛彈耳朵的懲罰。
於是眾人決定,到花蓮之後先補足了睡眠再繼續沖。
當他們抵達花蓮,從隋愛玲預先搜集的資料裡找了間民宿住進去,睡到東倒西歪時,柳云云悄悄地叫醒范柏青。
「怎麼了?」他推開杜駿奇跨在他肚皮上的大腿,揉揉眼睛問。
「我想去看看我叔公。」
「對厚,你叔公就住在花蓮。」他坐起身來。「我載你去。」
「沒關係,你繼續睡,我搭計程車去,只是怕你們醒來找我,跟你說一聲。」
「你想,我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嗎?」他略帶責怪地說。「我說過,不准你離開我的視線的。」
「嗯。」她微微地笑了。
「記得在哪裡嗎?」他問。
「我有地址……」
「OK,那就沒問題了。」他從桌上拿起車鑰匙,牽著她的手,走出民宿。
車程約二十幾分鐘,憑著范柏青優越的方向感,和過去全省玩透透的經驗累積,輕易地找到柳云云叔公的家。
車子停在叔公家門前時,一群老人正坐在前庭樹蔭下下棋。
「叔公……」柳云云走進前庭,輕聲地喚著叔公。
柳晉山聽見聲音抬起頭,雖然已經多年未見卻一下子就認出孫侄。「云云啊……」
柳家是個大家族,開枝散葉,不過大多仍住在北部,只是,柳晉山自年輕時就愛雲遊四海,年紀大了,才攜家帶眷到花蓮定居,親戚間也不常聯絡了。
「叔公。」看見叔公身體仍硬朗,而且居然還認得她,柳云云不覺漾出笑容。
柳晉山站起來,瞥見柳云云身後的范柏青,先是打量一番,就在范柏青準備開口自我介紹前搶先出聲:「你!過來幫我把這盤棋贏了。」
說完,拉起柳云云的手走到一邊,仔仔細細地看她,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時她還是讀國小的小女娃,如今已長成標緻的姑娘家了。
「你父親……」柳晉山本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不僅記得她,也明白這些年,她可能過得比一般女孩子都要來得辛苦。一句話,濃縮了這位老人家對她的心疼。
這一刻,她微紅了眼眶。
對於父母離異、母親再婚仍無法得到真正幸福、父親那麼早就離開人間這些事,柳云云一直帶有罪惡感,認為就是因為自己命硬,所以害得所有人都不快樂。
「別想太多,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雖說叔公過去幫很多人看過命盤,但是最後還是會叮嚀對方一句話——這一輩子要怎麼過,靠的是自己。」
「嗯。」柳云云點了點頭。
「交男朋友了啊?」柳晉山問道,轉身看了看在樹下幫他下棋的范柏青。
「我也不知道……」柳云云跟著叔公的視線望去,為難地欲言又止。
「有個人在身邊作伴,總是好的。」他點點頭,轉而注視柳云云的眉眼。
「可是我……」她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想要叔公幫你們合八字?」柳晉山笑問,悄悄算了一下她今年的年紀。
「不是——」她急忙解釋。「我知道我不能結婚。」
她是怕自己和范柏青走得這樣近,不知會不會耽誤他,會不會害了他。
柳晉山用著疑惑的表情看著她。「誰說你不能結婚?」
「咦……」她一下子愣住,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去讓人算命了?」
「呃……算是……」事實上,她如何從叔公那裡聽來自己的命運這件事,叔公並不知情,而她也無法解釋。
「對方怎麼說?」柳晉山最氣的就是社會上那些明掛著算命招牌的,根本多是江湖術士,學了個一年半載的命理學就大搖大擺的開舖賺錢,一點道德都沒有,以至於聽見柳云云胡亂去算命,口氣並不大好。
「就、就夫妻宮無主星,感情易遭不順,還有與父母緣分較薄之類的……」她說得吞吞吐吐,因為聽出來叔公……冒火了。
「然後呢?還說了什麼?」
「就只有這樣……」她只知道這些。
「亂七八糟!」柳晉山甩了甩他的唐裝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難道還有更糟的?」
「不說了。」柳晉山這人脾氣就是這樣怪,要他多說幾句話,得看他心情。他心情好,不讓他說他也硬要說,反之,捧著白花花的銀兩來求他算命,他若看不順眼,二話不說就趕人。
「叔公……」能夠嚇到柳云云的事情真的不多,但此時她卻完全被柳晉山的嚴肅表情給嚇呆了。
「我只告訴你,這傢伙——」他指指范柏青。「心性不定,桃花重,是個將才,不過守不住財,談談戀愛還可以。」
「喔。」柳云云再度心驚,叔公什麼時候連面相也這麼神准了。
他又瞄了范柏青一眼。「其他的,三年後我再告訴你。」
「咦?」還有這樣的?
「就這樣。」
柳晉山走回樹下,范柏青正好贏了棋,舉手歡呼。
「叔公,我幫您贏了棋。」
「懂不懂什麼叫敬老尊賢啊?老人家你也贏。」柳晉山把范柏青趕起來。
「呃?」范柏青被罵得莫名其妙。
「叔公……」柳云云走近他們。
「好了、好了……你們回去吧,路上開車小心。」
就這樣,范柏青與柳云云悶悶地離開了。
「你叔公怎麼了?」范柏青倒沒生氣,只是納悶。
「我……好像惹他生氣了。」柳云云歎口氣。
「那我們更不應該走,要逗到他老人家開心啊,不然心裡擱著一個結,多不舒服?」他打算掉頭回去。
「沒有用的……」她將從其他長輩那裡聽來的有關叔公的脾氣告訴范柏青。
「這樣啊?」范柏青笑了笑。「那就沒事了,這種個性的人,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別擔心。」
「真的?」
「真的,要是你看過我以前在廣告公司的脾氣你就知道了,三天兩頭就有客戶被我罵得像龜孫子。」
「蛤?」
「稱得上大師的通常就是這副臭脾氣。」他得意地挑挑眉,根本是在誇獎他自己。
「嗯……」不知怎的,聽完范柏青的話,柳云云舒開了眉心,安心多了。
接下來,還是要開開心心地繼續她第一次的環島旅行。
第八章
很快,三年時間過去了。
『宙斯』的辦公室還是那樣吵雜,像傳統菜市場。儘管公司規模愈來愈大,承接的案子動輒上百萬,客戶階層大多是國內五百大知名企業及政府單位,壓力及忙碌可想而知,不過,苦中作樂、忙裡偷閒是他們的拿手絕活,再怎麼累,快樂最重要。
這期間,同事有人尋到了真命天子,有人結婚生子,洞房不知鬧了幾回,但彼此間的感情卻愈來愈濃稠,他們是一同打拚、一同流汗,擁有革命情感的夥伴,除了家庭,再也沒比這些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同事更值得珍惜的。
范柏青也依舊風流倜儻,依舊不安於室;三年內搬了四次家,不過,柳云云始終是他永遠不變的頭號房客。
因為工作關係,有時范柏青必須在發生影響企業形象的負面新聞時,以發言人身份出面面對媒體,平息風波,出眾的外貌,吸引不少職場雜誌前來做專訪,漸漸地累積出人氣,不少女企業家暗送秋波,桃花仍然茂盛得教人眼紅。
他和柳云云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發展,兩人除了是同事外還有什麼特殊關係,這件事始終撲朔迷離,也是『宙斯』裡百年不變的八卦話題之一,只不過大家見他桃花不斷,一副來者不拒的好色樣,柳云云也總是一派事不關己的淡然,要說『有鬼』,實在也拿不出確切的證據來。
殊不知這全是范柏青的『障眼法』,就是要讓大家想破頭,猜不透,這種諜對諜的動腦遊戲,是他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