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朱映徽
齊皓磊對她的「詛咒」不以為意,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比你還早死,我會一直保護你的。」就像當年許下的承諾一樣。他在心底補上這一句。
聽他這麼說,朱雀兒驀地一怔,心底隱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閃而過,但卻快得她來不及捕捉。
「好了!已經很晚,該睡了。」
「可是我……」朱雀兒仍躊躇著。
要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這……這像話嗎?
「是誰說凡事要聽從師父的話?」
「是我說的……」
朱雀兒垮下了肩,忍不住心想,除了安全考量之外,他該不會怕她半夜不睡覺,偷偷翻箱倒櫃,所以才故意將她困在他房裡吧?
「動作快點,別拖拖拉拉的。」
「但是我……我習慣穿著衣服睡覺,如果不穿著衣服,我會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會打擾到師父……」
「真是怪癖!好吧,既然這樣就甭脫了,直接去睡吧!」齊皓磊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樣,也不逼她非要脫下外衣不可。
眼看無可避免與他同床共枕,朱雀兒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床,而一躺上柔軟的床榻,她整個人立刻盡可能地往牆邊縮去。
齊皓磊瞥了她的舉動一眼,看穿了她的緊張與防備,他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隨即也跟著躺下。
第2章(2)
他的靠近讓朱雀兒全身緊繃,強烈地意識到他的存在,而那讓她心慌意亂,就連思緒也呈現一片混沌。
此刻的情況,根本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呀!
本來她心想,雖然她賴著拜他為師,但兩人之間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集,畢竟她又不是真心想要留下來學些什麼。
只要她逮著了機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她的那幾樣朱雀飾物拿到手,就可以拿著那幾樣東西跟他攤牌,好好地質問清楚他對她到底有什麼意見了。
想不到,事情的發展跟她預期的不太一樣。
他的態度……似乎太詭異了些,好像對她根本沒半點防備。
再怎麼說,對他而言,她應該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吧?他就這樣安心地跟她同床共枕,一點兒也不怕她是仇家派來的殺手嗎?
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覺縈繞在朱雀兒的心底,但偏偏她又說不出究竟是怪在哪裡……
原本朱雀兒以為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恐怕是會徹夜難眠了,但或許是這幾天為了等待「魅影」出現,她每天都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之中,這會兒整個鬆懈下來,連日的疲憊感瞬間席捲而來,很快就吞噬了她的意識。
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就沉沉睡去,完全沒發現一雙溫柔的眼眸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的睡顏,更不知道在她熟睡之際,有一記輕吻落在她的額上。
「你終於來到我的身邊了,我的小雀兒。」
他收攏手臂,將她嬌小的身子擁在懷中。望著她那宛如孩子般的純真睡顏,他不禁伸出手,輕撫著她右耳垂上的特殊胎記,思緒也不由得回到了過往……
五歲那年,齊皓磊在一次外出玩耍時,被兩名心懷不軌的惡人給強行擄走。
那兩名惡人原本打算向爹娘開口勒索一大筆錢,然而他卻在被擄走之後,十分機靈地趁隙逃跑了。只不過,他雖然從惡人的手中逃出,卻在匆促逃跑間不慎跌落山谷,捧成了重傷。
當時赫赫有名的神偷「鬼手」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他,不僅將他救回住處,還花了一個多用的時間,將原本傷重的他給治好了。
「鬼手」見他機靈聰穎,是練武的料,而打算退隱的他正有意要收個徒弟,便認為他們之間有著師徒之緣。
在將他送回「皓月山莊」之後,「鬼手」拒絕了爹娘原欲致贈的大禮,只開口要人——要他跟著「鬼手」十年,好讓「鬼手」將一身的功夫和本事全教給他。
由於「鬼手」對他有著救命之恩,再加上「鬼手」答應每逢過年過節會讓他回「皓月山莊」與爹娘相聚幾日,因此爹娘的心裡雖然不捨,最後還是同意了。
十年後,他拜別師父下山,在一座山林裡聽見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
他循聲過去查看,發現是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女孩趴在一棵大樹上哭泣。
「小妹妺,你怎麼了?」他關心地問。
「死了……死掉了……」她哽咽地說。
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他以為是她的親人撒手人寰了,便開口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就別太傷心了。」
「誰說人死了?是兔子!我剛才看到一隻死掉的兔子,它好可憐……嗚嗚……還有……我迷路了……我也好可憐……嗚嗚……怎麼辦?會不會突然有大熊跑出來把我給吃掉……嗚嗚……」
「不會的,別怕,我會保護你的。」他趕緊安慰她。
「真的嗎?你會一直保護我,永遠也不丟下我嗎?」女孩抽抽噎噎地問。
永遠?他愣了愣,心底掠過一絲為難。
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約兩個人,彼此根本連認識都談不上哪!「永遠保護她」這個承諾未免太沉重了些。
對於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來說,她可能對「永遠」是多久還沒什麼概念,但他已經是十五歲的「大人」了,他知道「永遠」代表著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同時也明白承諾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他可不想當個背信失約的人。
「嗚嗚……你騙我……一定是騙我……嗚嗚……」
見她哭得傷心欲絕,他只好無奈地哄道:「別哭了,我答應日後在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這樣行嗎?」
「嗯。」女孩終於止住了哭泣,然而那雙眼睛已經腫得有如核桃般,看起來可憐極了。
「你叫什麼名字啊?」他開口問道,試圖藉此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叫朱雀兒。」
「朱雀兒?好特別的名字。」
「是義父幫我取的,義父說是因為我的胎記,所以幫我取了這個名字。」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垂。
「噢……我看見了。那你怎麼會迷路的呢?」他又隨口問道。
「因為……我貪玩……」小小的腦袋懊悔萬分地低下頭去。
不一會兒,她的幾個師兄們找到了她,一看到熟悉的人,她便像只開心的雀兒般,蹦蹦跳跳地隨著師兄們離開,而他也轉身踏上了歸途。
那次的意外相遇,齊皓磊本來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想不到事隔五年,有一次他行經羿陽城時,又在街上聽見一陣騷動。
眼看一名黝黑的壯漢正滿懷惡意地欺負另一名瘦弱矮小的少年,他眉頭一皺,正打算插手之際,一名個頭嬌小的少女也剛好衝了過來,匆匆忙忙間不小心撞進了他的懷裡。
他連忙伸手扶住了她,目光不經意地瞥見她右耳垂上的特殊胎記,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驀地湧上心頭。
他還來不及看清楚那少女的模樣,她已迅速從他身邊離開,衝到那壯漢的面前,氣呼呼地嬌聲斥責——
「放開他!欺負弱小,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她個頭雖然嬌小,但氣勢可一點也不輸人。
「你這丫頭片子,少管閒事!」
「路見不平,我朱雀兒就是要管!」
朱雀兒!
是了!就是她!
右耳垂的胎記和這個特別的名字,讓記憶深處裡那個哭得可憐兮兮的女孩兒身影再度浮現腦海。他怎麼地想不到,事隔多年,他們竟還會在街上巧遇。
經過五年的時間,她已出落得相當甜美,雖然才不過十二、二歲,但已看得出將來必定會是個嬌俏迷人的美人兒。
看見五年不見的她變得活力十足,教訓起人來有模有樣的,一種微妙的感覺瞬間湧上了心頭。
他們之間雖然稱不上有什麼交情,但是他很高興看見這幾年來她過得似乎還不錯,被教養得極富正義感,不像一般怯懦膽小的千金般,遇到事情只會嚇得發抖,或是敢怒不敢言。
她那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的丰采,讓他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微笑,不自覺地將那耀眼的身影收進心底。
在那壯漢悻悻然地離開之後,他原本想上前打個招呼的,但她的幾個師兄正好找到了她,便簇擁著她離開了。
第一次見面是巧合,第二次見面是偶遇,但是第三次見面,就讓他不得不相信命運似乎在冥冥中將他們兩個牽繫在一起。
兩年多前,他竊取了一名貪官家中的銀兩,並送去給剛飽受祝融之災的一群貧困村民。
離開後,他經過一片山林,一時興起便躍上樹梢,躺在枝幹上一邊吹著風,一邊享受片刻的悠閒。
就在他剛開上眼睛打算假寐一會兒之際,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他睜開雙眼低頭一看,就見一名看起來有些眼熟的姑娘跑了過來,正好就撲向他所歇憩的這棵大樹。
「嗚嗚……義父……義父……你怎麼可以丟下雀兒……雀兒就只有你一個親人……現在……嗚嗚……」她愈哭愈傷心,簡直哭成了一個淚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