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無限江山〈胭脂淚·下〉

第21頁 文 / 湛露

    「嗯。」謝縈柔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吃什麼東西了,難怪一直覺得胃裡不舒服,像是噁心似的,原來是飢餓感。

    她怕蕭離下地走路會牽動傷口,於是就主動下床去開門,房門打開,站在門外的赫然竟不是店小二,而是——

    金城絕。

    他像一道幽靈似的,冷冷地盯著她,從她的臉掃向她的衣服,再看向屋內上身赤裸,裹滿白布的蕭離,以及那一床傻子都看得出來的凌亂被褥。

    一瞬間,他的臉像是遭到極大羞辱般赤紅如血,咬牙從齒縫間擠出了四個字。「姦夫淫婦!」

    蕭離沒想到他會找得這麼快,立刻衝到謝縈柔身後,將她緊緊摟在自己身前,「金城絕,除非我死,否則你帶不走她!」

    「今天的確是你的死期,你看看樓下。」他冷眼看著她,一點也沒有憐憫。

    謝縈柔心驚膽戰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見樓下密密麻麻竟站了近百名錦衣衛。

    天!這些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還好我讓魏建南帶著他的人先在樓下守候,所以這麼丟臉的一幕才沒被外人看到。」金城絕冷冷地瞪著她,突然真的很希望這一切都是夢。「縈柔,妳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謝縈柔看著他,深吸口氣,低下頭,從手指上褪下那枚曾經摘下又戴上,具有特殊意義的玻璃戒指,遞到他手邊,「這個,還你。」

    金城絕瞥了一眼,只覺所有殘存的希望都在這一瞬間全滅。

    「妳以為交出了它,我們之間就算完了?」

    皇后說,她不過是他抓不到的幻夢,因為掌握不了,所以才想盡辦法想留下,若是從不切實際的妄念中醒來,他便能回到從前那個風流倜儻,多情也無情的金城絕。

    可是她沒說,夢醒了是會痛的,錐心刺骨的疼痛,讓他連站都險些站不好。

    為什麼明明該是美夢一場的,卻成了惡夢,現在好不容易被狠狠喚醒,那股子痛卻還留在心頭,揮之不去?

    「你可以寫一封休書,說我不守婦道,寡廉鮮恥,水性楊花,怎麼樣罵我都可以……」

    他一陣狂笑,手腳都冰冷了起來。「真是天大的笑話!我金城絕難得娶妻,第一次娶老婆,就娶了這麼不堪的一個女人,這豈不是在罵我自己有眼無珠?!」

    他一甩手,將她拿著戒指的手打到一邊,她手一鬆,那枚戒指就跌落到地上,發出極為清脆的碎裂聲。

    謝縈柔一下子呆住,愣愣地看著那枚碎裂的戒指,心中儘是難言的感傷。

    「碎了,終於還是碎了。」金城絕陡然一變臉色。「蕭離,你是聰明人,斟酌一下眼前的情勢,你還逃得掉嗎?」

    蕭離望著他,一點擔憂的表情也沒有。「你想怎樣?要我拿她換自己活命的機會?絕不可能!」

    「你想得美!」金城絕鄙夷地嘲諷:「我讓一個給我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死,留下一個殘花敗柳,頭頂我金城夫人頭銜的女人苟延殘喘,行屍走肉地跟在我身邊?除非我瘋了!」

    他明白了,現在痛也無所謂,反正他相信自己的忍耐力絕對比他們要強,而且皇后說的沒錯,他是個力求完美的人,如今謝縈柔已不再完美,怎麼能再妄想影響他?!

    他是金城絕,可以在暗地翻雲覆雨的地下皇帝,值得最好的一切,憑什麼要任一個不完美的人糟踢?配不上的是她,該擔心受怕的是她,該痛心疾首的是她,從來就不該是他!

    蕭離和謝縈柔兩個人聞言都愣住。「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面無表情地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放到桌上,「這個是我金城家流傳下來的毒藥。當年我金城亡國之時,先祖為了不讓後宮嬪妃及皇子遭到敵手凌辱,所以配了這種無色無味地無痛的毒藥,讓他們自殺殉國。你們好命,有機會嘗到這種千金難買的極品毒藥,也算是此生最後的享受了。」

    謝縈柔看著那個藥瓶,卻長出了一口氣,回頭對蕭離嫣然一笑,「終於,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蕭離望著她的眼神永遠那麼堅定,沒有半點遲疑,他點點頭。「一起吧。」

    看他們的手已經摸向那個藥瓶,金城絕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慢著!倘若……我給你們其中一人活命的機會……」

    「不必。」他們竟然同時說出這兩個字,然後笑著對視一眼。

    蕭離打開瓶子,謝縈柔卻先搶過喝了一口,蕭離也接過來喝了一口。

    見狀,金城絕的眉宇顫抖著,臉色青白,雖然明知道他們肯定曾選擇這條路,但是眼睜睜看他們如此溫柔地笑著共赴黃泉,將他視若無物的丟在一邊,心還是狠狠地抽痛,讓他不得不背過身去,不再看這兩個人一眼。

    靠在蕭離的肩膀上,謝縈柔笑著說:「下輩子換我當男生,你當女生吧。」

    「為什麼?」

    「我想嘗嘗英雄救美的滋味,換我來救你。」

    「……幼稚。」蕭離斥了一聲,卻緊緊抓住她的手,微笑著。

    隨著藥效發作,謝縈柔的意識也開始朦朧,她疲倦地眨了眨眼,想再多看他一眼,「蕭離,我要記住妳的樣子,在黃泉路上,我們千萬別走散了。你也記住我的樣子,過奈何橋的時候,記得少喝一口孟婆湯,要不然下輩子你會找不到我。」

    「嗯……」

    蕭離也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逼迫在胸口,他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微弱,於是趕緊說:「對了,那首歌,我學會了。」

    「嗯?哪一首?」她掙扎著想再和他多說幾句話,但是嘴巴已開始不受控制。

    「妳一直唱的那一首。」他艱難地哼了幾句,因為意識模糊,所以哼得荒腔走板,但是謝縈柔卻聽明白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唱歌真的很難聽……但是……我很開心……」

    他把她說的每句話都真心地放在心裡,雖然不善言詞,不解風情,卻是唯一讓她開心和安心的男人。

    這輩子,能依偎著一起死,便勝過一切苦難,成為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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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城絕聽著身後飄搖響起的歌聲,手指不由得緊緊刺住掌心最柔軟的地方,將那裡摳得滲出血絲。

    過了片刻,身後再也沒有聲音,甚至沒有了呼吸的節奏,他才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下樓,魏建南正焦急地等在那裡,一見他陰沉著臉走出來,忙問道:「怎麼樣?」

    「他們兩個,已經服毒身亡了。」他依然面無表情,彷彿剛剛死去的是與他毫無關係的兩個人。

    魏建南又驚又喜,急忙跑上來,親自去檢驗兩個人的身體,果然已經全無鼻息心跳。

    於是他跑下樓,大聲對屬下喊,「去把那兩具屍體抬下來!蕭離畏罪自殺,我要立刻進宮上報皇上——」

    「慢著。」金城絕卻阻斷了他的話。「這兩個人的屍體是我的。」

    魏建南不解地看著他,「金城公子,您要他們的屍體做什麼?這、這只怕不合規矩。」

    「你我做的不合規矩的事情還少嗎?」金城絕的星眸中都是逼人的寒光,「這兩個人與我糾纏爭鬥了這麼久,尤其是蕭離,就是死了也難消我心頭之恨,我要把他們的屍骨化掉,一個扔在南海之濱,一個拋在北山之巔,讓他們死後也一輩子不能見面!」

    魏建南雖然殺人無數,但是聽到他這樣殺氣森森的話,也不禁打了個寒顫,猶豫遲疑著,「道衍曾交代要我把謝縈柔的屍體帶回去,他要親自檢查,才好向皇上覆命。」

    金城絕眉毛一立,怒道:「道衍那個臭和尚,管得著我金城家的事情嗎?若是沒有我一次次地給他們送銀子買糧食,他早就餓死在戰場上了!憑什麼插手管我家的事情?謝縈柔就是死了,也是我金城絕的妻子,旁人休想動她一根寒毛!」

    魏建南從未見他發這麼大的火,連忙笑著賠罪,「您別生氣,反正我是親眼見到謝縈柔死了,這就去回話,有我作證,相信他不會再糾纏一具屍體了吧。」

    於是,他帶著錦衣衛悉數撤退。

    店裡的掌櫃和夥計則戰戰兢兢地走出來,躬身說:「公子……樓上的人……」

    金城絕淡淡道:「你們舉報有功,很好,現在把樓上的兩個人抬到外面的馬車裡就沒你們的事了,回頭記得去薛管事那裡領一百兩賞銀。」

    就這樣,謝縈柔和蕭離被抬上了外面一輛寬敞的馬車裡。

    金城燕就坐在馬車中,當她看到已經全身僵硬、毫無聲息的兩個人時,嚇得驚叫起來。「哥!你、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金城絕一掀車簾坐了進來,冷冷淡淡地說:「別大呼小叫,他們只不過吃了奪魂。」

    「奪魂?是家中的那個秘藥?!」金城燕這才長出一口氣,「哥,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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