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鄭媛
回到公寓,張騰站在天台上抽了一個晚上的煙,直到李傑打來第十通電話,他才終於接起手機。
「幹嘛又不接手機?」李傑鬼吼。
「有事?」張騰的聲調很冷漠。
「沒事我還要預約咧!你再不接手機,我就直接到公寓找你了!張騰不坑聲。」
「喂,我說你跟那個瑞恩妹妹交往以後就整個很怪,拜託你,快點回復正常好不好?這樣下去,我怕我一個人頂不住!」
他吸了口煙,仍然不說話。
「欽,我在說你有沒有在聽啊?
「那是你的責任。」
「什麼?」李傑一愣。
張騰丟掉煙頭,冷冷地說;「你頂不住,就換人。」
「喂!」李傑罵人:「你說什麼屁話?!」
「那你說什麼屁話。」他突然發火。
李傑結屎面。「算了!你心情不好,跟你說話算我倒霉!」
張騰撇嘴,皮笑肉不笑地哼一聲。
李傑用力吐出一口怨氣。「好呀,那就公事公辦啊!這幾個月,拜託你快點把心情調整好,要是進錄音室被宰,不要怪我這個做經紀人的投提醒你!」
「嗯。」他哼一聲。
「欽——」
張騰突然關掉手機,李傑鬼叫的聲音再也聽不見。
站在天台上,他抽完了整包煙。
最後,張騰終於走進室內,拿起吉他,然後掏出手機,按了一組預設號碼——
半夜十二點,瑞恩的手機響了。
手機響了一會兒,她才清醒,發現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忘了關機。
睜開眼睛,看清楚來電顯示是張騰後,瑞恩的心跳驟然加快,卻手腳冰冷。
她猶豫了很久,直到電話響第二通,她才鼓起勇氣接手機。
「喂?」她的聲音很虛弱。
對方並沒有講話。
瑞恩愣了一會兒,然後就聽到手機裡傳出吉他聲……
吉他正在彈奏的,就是張騰為她做的那首曲子。
瑞恩怔怔地聽著,不自覺地用力握住手機,用力到連手指都泛白,而那首曲子被重複彈奏了一遍又一遍……
她沒有掛電話,曲子也一直彈下去。
瑞恩沉默地聽著……
就這樣,吉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一夜,還有臉上沒有辦法流乾的淚水……
也陪伴了她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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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找張騰談話沒有結果,李雨欣決定直接到台中,除了進一步找到方法解決事情之外,她更想瞭解,張騰的成長環境。
一旦她決心要開始做某件事,就會做到底,但是,對於那個叫做張騰的年輕人,李雨欣更想瞭解。
她的女兒,到底跟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交往?
「夫人,到了。」
司機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李雨欣。她抬頭,前方是一幢超過二十年的舊公寓。「就是這裡嗎?」
「是。」司機很確定。
車子停好,司機下車為李雨欣開門。「六樓,60號。」司機提醒夫人。
「謝謝。」李雨欣下車。
這確實是老公寓,一幢連電梯都沒有的老公寓。
為了爬上六樓李雨欣花了一段時間,同樣爬得氣喘吁吁。
來到60號門口,李雨欣站在陳舊的鐵門前,四面環視了片刻,這幢公寓很陰暗而且沒有保全,雖然乾淨,但是確實很老舊……
他是這裡長大的嗎?
歎了一口氣,李雨欣舉手按下電鈴。
等了大概十秒,門後傳出中年婦女的聲音問:「哪位?」
語調聽起來非常秀氣斯文。「您好.請問是張公館嗎?」李雨欣也很客氣。
鐵門後的木門打開了。
屋內的客廳透出白熾光線,一名婦女背著光站在門後。
一時之間,李雨欣沒辦法看清楚對方的長相與表情。「您好,我姓李,請問您是張騰的母親嗎?」
對方將門完全打開。「妳……」欲言又止。直到此時,李雨欣終於看清楚對方的容貌,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怪異地浮上她的心頭……
「妳是,李雨欣?」門後的婦人,突然說出李雨欣的名字。
李雨欣慢慢睜大眼睛。
接著,學生時代幾乎已經被逐漸淡忘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洶湧地驀然襲上她的心頭——
張玥伶。
這個李雨欣今生永遠忘不了的名字,也是她今生永遠的遺憾。彷彿宿命一般,她今生注定永遠不能擺脫的……
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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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個晚上聽著手機根本就沒有睡覺,第二天瑞恩只能請假。
看到瑞恩沒有到學校,玉嫻想到她最近無精打釆,未免有點擔心,因此下課後就急著打電話給瑞恩。
「喂?瑞恩嗎?」
瑞恩選倒在床上睡覺,接了手機,想了一會兒才聽出玉嫻的聲音。「玉嫻?」
「妳今天怎麼沒來上課?還好吧?聽起來病懨懨的!」
「還好……」聽到玉嫻這麼關心自己,瑞恩突然很想哭。「我,沒事。」但她卻反而裝堅強。
「真的沒事嗎?妳鼻音很重耶!」玉嫻聽出來了。
「因為,我昨天一夜沒睡。」連瑞恩自己都聽得出來,她的聲音很落寞。
玉嫻覺得不對勁。「為什麼沒睡?」她追問。
瑞恩沒有立刻回答。
「因為張騰嗎?」
被玉嫻這麼直接就說出他的名字,瑞恩臉色變得很難看。
「喂?妳在聽嗎?」
「嗯?……」
「果然是他!」玉嫻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妳休息夠了嗎?可不可以出來?」
她突然這麼問。
瑞恩愣住。
玉嫻看了手錶一眼。「半小時後我在妳家附近那問日本咖啡店見,我等妳,聽見了嗎?」
不曉得是因為一夜沒睡,選是因為被玉嫻精神飽滿的口氣給震撼到,瑞恩呆呆地回答:「嗯……」
可是,現在她根本一點都不想出去啊!
「好,那等下見,拜!」玉嫻掛了電話。
拿著手機,瑞恩愣愣地發呆。
一分鐘後,她沮喪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倒迥床上。
為什麼?為什麼她竟然會想著,連學校都不去好了……
她在逃避嗎?眼淚莫名其妙地流下來,濕了枕頭。
她不想見他,因為他連給她一個解釋都不肯。
可是昨天晚上,他又為什麼要在手機裡彈一整夜的吉他給自己聽?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瑞恩真的不懂,不懂自己。
她不懂,為什麼她會不想見他,卻又那麼的想見他——
想到甚至連心臟都發痛。
為什麼?
「最反覆無常的,就是女人!」
「呃?」
瑞恩瞪大眼睛,聽玉嫻在咖啡店裡發表高論。
「難道不是嗎?」玉嫻鬼叫,外加不屑地嗤了一聲,「故意來找你,還滿口學姐,學姐的叫,噁心到一個不行,到底什麼意思啊?!」
「咦?」
「啐!我生平最討厭這種女人了,明著來不行嗎?女人對女人,晚上一定要要這種手段啊?!」
「恩……」
「耍手段就算了。讓你知道她的存在有意義嗎?破壞別人的感情用這種手段,是怎樣?放不下當初幹嘛分手?」
「喔……」
「欽!」玉嫻突然儷狠地瞪住瑞恩。
「嗯?」瑞恩背一直,因為被瞪得背脊發寒。
「我說妳這個當事人,可不可以不要只發出『呃?咦?嗯?喔!』這種沒有意義的詞啊?說一點人話好不好?莫名其妙就被那種女人欺負,難道妳心裡沒有怨念、不想罵人嗎?!」
原來讓玉嫻火冒三丈的人是自己。
瑞恩傻笑。
這個時候的玉嫻,看起來真的很有男人的魄力呀!
「不要對我露牙齒,說話啊!」玉嫻握著拳頭準備槌桌面了。
瑞恩冒冷汗,只好陪笑猛點頭。「我……」然後她垂下眼。
玉嫻瞇眼,拳頭暫時收起來,等瑞恩往下說。
「我覺得,」看著桌面,瑞恩平靜地說出真心話:「她其實也很可憐。」
玉嫻強住。「幹嘛同情她?!」然後突然暴怒。
「我不是同情她,」瑞恩解釋。「只是真的認為,她的確很可憐。」
玉嫻的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縫。
瑞恩別開眼,望向窗外街景,淡淡地吁了一口氣……
「傻瓜!」玉嫻突然用力拍瑞恩的頭。
「啊,」瑞恩叫了一聲:「好痛耶!」眼角垂淚。
「傻瓜當然要打一打才會清醒啊!」玉嫻對著瑞恩皺眉頭。「妳自己搞成這樣,還有心情同情敵人喔?」
「敵人?」
「難道是朋友啊?!」
瑞恩頭上三條黑線,傻笑。「玉嫻,妳的人生也未免太絕對了吧?不是黑就是白的……」
「對!」玉嫻冷眼看她。「妳的人生就是太軟弱了!才會被這種喜歡耍心機的女人欺負。」
除了傻笑,瑞恩還是只能傻笑。
「妳在意他們以前的關係?」玉嫻插著手臂,突然問。
瑞恩愣住。
「拜託!妳活在侏羅紀喔?虧妳還念英文系,快被妳老爸洗腦了!不要說交往了,就算同居又怎麼樣?外國女生十二歲就沒童貞了——」
「妳小聲一點!」瑞恩慌忙站起來搗玉嫻的嘴。
玉嫻不怒反而大聲笑出來。
瑞恩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