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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綠光

    璽愛辛二話不說的往後跳開。「和王爺靠得這麼近,我緊張啊。」

    「喔?」他笑得邪魅,滿意地審視她薄薄臉皮上的紅暈。

    璽愛辛心間惡狠地顫跳著,幾乎被他逼出一身冷汗。

    這人、這人……好怪!

    包紮後,在很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在完全沒有辦法抗拒的因素下,璽愛辛陪著世於將到外鎮上閒走。

    外鎮只是個小小牛馬市集,人潮稀稀落落,說是隨處走走,但到了鎮上,她才知道,原來這裡就是先前他遇刺的地方。

    「王爺,既然是在這裡遇刺的,這當頭又來……不太好吧?」開口的是璽愛辛,她的顧慮是有原因的,因為陪他出門的人,就只有她。

    這是某種策略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今兒個有市集,先前本王遇刺,多少殃及池魚,若是不來瞧瞧,本王無法安心。」他邊走邊搖扇,神情自若,加上她包紮得極好,完全看不出他有傷在身。

    璽愛辛微啟唇,有些意外。

    這男人,對韃靼而言,是惡鬼,但對大明人民卻是菩薩呢。

    「王爺真是愛民。」她唇角微掀,有別於先前大剌剌的笑。

    世於將睇向她。

    以一般女子而言,她算高了,兩人並行而走,從他的角度探去,她束起長髮,露出飽滿光潔的額及整張清秀臉龐,是有幾分英氣,但她長睫如扇,唇艷若桃,潤白頸項在交領間微微顯露,女子柔美氣息難以掩藏。

    她很美,美得教他掛心。

    這不是好現象,但他似乎有些……無法控制。

    誰要她這麼像夕顏呢?

    「王爺怎麼了?」發現他默不作聲好半晌,一抬眼,他黑眸如把燒灼的火炬,眼神是那般赤裸近乎貪婪地看著她,她警戒心倏地高漲,但顫動的似乎還有另一股情愫。「王、王爺,怎麼這樣看我?」

    太陽好辣,辣得她渾身冒汗,辣得她臉龐燒紅。

    「愛辛。」他低喃,藏著笑意。

    「嗯?」她心跳得好野,不像是緊張被識破,反倒是像怕自己要失控似的。

    失控?她能怎麼失控?

    為什麼他喚她時,語調可以這麼柔,眼神可以這麼柔,像是對她撒下一大張的網,她受困了,竟不想脫逃……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心。」他低低笑開。

    「嗄?」她左看右看,確定石子路上沒出現什麼東西,才抬眼問:「小心什麼?」

    「小心愛上本王。」

    轟的一聲,她聽見血液快速刷過耳際的聲音,心跳亂得一塌糊塗,只覺得這個人真的很怪!

    「王爺在說笑吧,我可是男人,我……」

    「小心!」他突喊。

    「我會很小心!」可以了吧?可不可以不要再逗她了!

    喊出口的瞬間,她察覺自己語氣過烈,想再彌補時,卻突地聽見古怪的蹄踏聲,回頭望去,就不知打哪跑來一頭牛,眼看著便要朝路邊的人擊撞而去,幾乎是沒有思考,她腳步一踏,凌空躍去,落在牛前——

    「愛辛!」世於將錯愕地看著這一幕。

    他沒想到她居然比他快上一步救人,簡直是胡鬧,那麼纖弱的身子,一個姑娘家豈承受得住一頭狂牛的衝撞。

    沒多細想,他疾步向前,卻見她雙手往前,輕易地扯住牛角,一個旋身,立即將壯碩的牛只扭倒在地。

    他更錯愕,簡直是傻住了。

    一個姑娘家,哪來這麼可怕的蠻力?他看錯了嗎?

    「沒事了!」璽愛辛揚聲喊,笑嘻嘻地看著追趕牛只而來的一干人。

    「哇,小兄弟,你哪來的氣力啊?」牛主人傻眼地看著她坐在牛上頭,雙手扣著牛角,讓牛完全無法動彈。

    「小事、小事。」她咧嘴笑著,像個爽朗的少年郎。「快點將它綁上吧。」

    「真是對不住啊,各位。」牛主人滿臉愧疚地對著周圍的人道歉,趕緊差使人將牛只牢牢捆綁。「小兄弟,到市集我請你喝一杯,今兒個要不是你,這牛可要闖大禍了。」牛主人熱情地往她肩頭一搭,又是感激又是抱歉。

    「不用了,我……」話未完,璽愛辛忽地感覺一股力道從身後而來,下一刻,她的背已經貼在一堵極熱的肉牆上,她抬眼,對上世於將讓人讀不出思緒的黑眸。

    「欸,這位是小兄弟的朋友嗎?一道來、一道來,我作莊!」牛主人熱情得很,但看清楚來者是誰之後,才訝聲喊了出來,「王爺!」

    璽愛辛微愕。就連邊城百姓都知道他的身份?瞧那牛主人的表情又是崇拜又是景仰的,想必他在此地頗受愛戴。

    第章(2)

    世於將輕頷首後,黑眸定定地瞅著她,粗糙的指尖刷過她的頰,撫上她的腕,落在她的掌心,過了會,才輕聲問:「你沒事吧?」這掌心硬實帶繭,是習武之人的手,但就算是習武之人,也不見得有這能耐,可以瞬間扳倒一頭發狂的牛。

    她像夕顏,卻不如夕顏那般柔弱,這一點很好,只是有點嚇到他。

    「沒事。」她先怔了下,隨即咧嘴笑著,揚起一口編貝。

    她看錯了嗎?竟在他眼中讀出了毫不掩飾的憐惜。

    他憐惜她?

    世於將轉不開眼,心旌動搖著。

    「王爺?」她小聲喊。

    可不可以先把她放開?貼太近了、太、近、了!

    他突地咧嘴笑,笑得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走,咱們就到市集喝一杯。」鬆開她,在她鬆口氣的同時,他直接牽起她的手,牢牢的,不容抗拒。

    她瞪著那隻大手,在這燥熱節氣下,他厚實的大掌竟透著一股涼意?

    他在為她擔心嗎?為這個陌生且身份不明的人擔心?

    為什麼?堂堂征北王,固守邊城多時,卻真對她一點防心都沒有,甚至把她當知心看待了?

    不對!這當頭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而是他怎麼可以牽著她?

    大街上雖說人潮不多,但兩個大男人手牽手走著,多不倫不類啊?

    璽愛辛偷偷地、偷偷地想要甩開他的手,才發現他握得好緊,像是怕她走失似的,掌心的涼意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度,恍若透過掌心傳遞給她。

    察覺到她無聲的抗議,世於將唇角的笑意更濃。「本王的手受傷了,你要是硬扯,傷著本王,可有得你受的。」

    聞言,璽愛辛扁起嘴。「王爺,大街上兩個男人手拉手,難看。」

    「會嗎?」

    「會!」

    「習慣了就好。」

    「習慣?」她聲音陡尖了幾分。這種事能習慣嗎?

    他笑得眼都瞇了。「愛辛,你真是可愛。」

    「可愛?」她可愛?沒人這樣誇她的,請說她美或帥,好嗎?

    「愛辛,這綠竹簫你帶在身上。」世於將把身上的綠竹簫取下遞給她。

    璽愛辛不解地看著他,又聽他噙笑低喃,「這綠竹簫是本王的貼身之物,見簫如見本王,在邊城裡裡外外沒人會刁難你。」

    這麼珍貴的東西,就這樣送給她?

    璽愛辛有些受寵若驚,真的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信任她。

    ***

    近三伏,白日烈陽高照,但到了夜裡,透涼如水。

    用過晚膳之後,璽愛辛拿出世於將特賜的綠竹簫充當通關令牌,出了關城,來到一處河邊。

    明月高昇,眾星隱諱,憑著一地清澄月華,她來到河邊極隱密處,確定河水不算過涼後,取下綠竹簫,褪下盤領袍和貼身中衣擱在河邊大石上,緩慢沉入河中,碰到清涼的河水,幾乎感動地發出低吟。

    今天陪王爺逛市集,順手制了奔逃的牛,到市集喝上幾杯,她身上滿是汗塵交融,黏膩難過得她怎麼也睡不著覺。原想請王爺替她備浴,但一名尋常大夫,哪能尊貴差使人?為免露餡,她忍到半夜三更才出房門,也真夠難為自己了。

    她整個人沉進不見底的闃暗河底,不禁回想著征北王數樁與傳聞不符的舉措,更解不開他深沉的城府裡究竟在盤算什麼?

    但無論如何,他定是在試探她!

    陣前交兵,豈可能如此輕易信任一名陌生人?

    想著,又想起他那刀斧鑿成的俊顏、那眸底的溫柔、那舉措間的憐惜……這一切的一切,之於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當他厚實的掌扣住她的腕,當他粗糙的指尖摩挲過她的頰……明明像是被調戲了,但卻感覺不出半分的猥瑣和輕佻,反倒是教她困惑的憐愛。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一個男人如此放肆狂妄地靠近她,如此心憐她,這滋味如蜜,也像毒,甜入心底卻也潛藏晦澀。

    他那雙黑眸如焰璀亮,目光似水流般清澈,如溫暖大地一般,卻也在在顯示絕不受任何人支配的桀驁囂狂。

    驀地,她聽見胸口傳來鼓噪的心跳聲。

    不解的微擰起眉,下一刻卻聽見沉吟的簫聲,她倏地浮出河面,朝聲音來源探去——大石上,有人盤坐在上吹著簫,眼藏冷星,年輕光朗,天然生成的威嚴令人不敢與之正視。

    那人迥亮雙眼似火,正對著她,簫聲再起。

    有人說,簫聲如人哭泣的聲音,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凌厲的哭號揚上天際,像利刃般劃開,每一聲都帶著一團鮮血,飛濺在寂寥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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