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陶陶
為了避免回青鳳莊途中,有人覬覦紅雨劍而橫生枝節,所以兩人喬裝打扮,混淆耳目,原本洛無央要她扮個聽話的婢女,她偏不肯,就要扮公子哥兒,奴僕讓他當去。
洛無央笑道:「我喜歡你撒嬌。」
她的臉更紅了。「就跟你說不是,放我下來。」
「進城後再放你下來,這樣背著也挺舒服的吧!」
「有個馬鞭就更好了。」她故意道。
他笑道:「也是,你還有自覺嘛,知道自己該打。」
「是你該打。」她敲了下他的頭。
兩人拌著嘴,一路笑著走進城裡,晚霞映在天邊,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月影將臉貼在他耳邊,唇邊是淺淺的笑,以前總覺得日子過得無趣而漫長,現在卻很開心,她從來沒有這樣踏實安心過,這樣的感覺……真好。
尾聲
樂手在眾人高喊「恭賀莫老前輩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時,鼓足了氣吹奏,震天的樂聲只差沒把屋頂給掀翻,賓客們各個飲酒高歌,談天說地,氣氛好不熱鬧,幾杯黃湯下肚,洛無央借口不勝酒力,乘機離席到園子裡吹風。
今晚的壽星莫老前輩與祖父在年少時曾有生死與共之誼,雖然多年未再連絡,可就衝著當年曾生死與共,七十大壽不來祝賀似乎說不過去。
說這話的時候,祖父笑呵呵的,結果下一句話卻是:「就麻煩你給我送個賀禮過去了。」
這到底關他什麼事,洛無央揉了下眉心,那臭老頭就是喜歡指使人,自己不來祝壽,偏偏叫他過來。
以前都是二哥專門在幫祖父跑腿,誰曉得上個月二哥沒留一句話就消失無影,結果這下苦差事全落在他身上。
涼風吹來,酒醒了些,正想著乾脆乘機溜走算了,卻瞧見黑夜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出於好奇他跟了過去,沒想到卻是個偷兒。
那偷兒的耳力似乎不大好,連他推了門都沒聽見,他靜靜地待在角落,瞧著那小偷點了火折子,東翻西找。
這「汲武閣」除了武功心法、各派秘籍絕學,也沒什麼可偷的,聽說莫老前輩對各門各派武功都有涉獵,自十年前開始就將自己習武心得及各門派武功一一寫下,這對醉心武學的武林中人來說自然是一大寶庫。
不過莫老前輩也不是省油的燈,據傳他所寫內功心法,每五句就有一句是假,因此偷了也沒用,還可能因此走火入魔,話雖如此,還是有不少人躍躍欲試。
「怎麼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那偷兒說得極小聲,但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那厭惡的口氣讓他想笑。
「幸好這兒有幾瓶藥罐子。」
洛無央正考慮要不要插手時,那竊賊竟然走到旁邊的案桌上,把一木雕的觀音像給收進袋內。
「這就送給師父好了,菩薩也會高興的。」
說完,順手將桌上的柑橘也帶走。
「哪兒來的窮酸賊子,連佛像跟供品也偷。」
劍光一閃,眨眼間就來到面前,洛無央怔了下,手腕一翻,以竹簫擋下。
「好快的劍。」
攻勢快得讓他無法分神,沒想到這小偷竟有如此武藝,招招致命的劍法更令他詫異。
「想置我於死嗎?」他閃過她的劍,與她拉開距離。
「不想死就當作沒看見。」她以劍指著他。
他勾起嘴角。「那可難了,我的眼睛可瞧得一清二楚,小師妹的劍法雖然厲害,可要殺我也沒這麼容易,再說……惠良師太一定也不喜歡你偷竊殺人吧!」
「你怎麼……」
「惠良師太我見過幾次,下午她來祝賀的時候,你也在旁邊吧!小師妹。」水月庵除了入室弟子外,也收了不少俗家弟子,而她就是未落發的俗家弟子。
「誰是你小師妹!」
她冷哼一聲,揚劍攻來。
他笑著閃過,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偷東西也不蒙面,該說你大膽還是沒腦袋。」
「看我沒腦袋,還是你沒腦袋。」她冷聲攻來,劍尖像雨點一樣刺向他。
他早有準備,不與她硬拚,閃了開去。「師妹的劍法還真讓我開了眼界。」
「東躲西藏的,窩囊。」她怒道。
他輕笑。「殺不了人便老羞成怒了?」
「去死……」她刺向他的左眼。
「噓……」他退後一大步。「有人來了。」
她止下步伐,一臉警戒,隱隱約約似乎有談話聲傳來。
「快走。」他推開窗,由二樓躍下。
她緊跟著他縱身跳下,腳步未停,往另一方向而去。
洛無央沒有追上去,也未曾將這事放在心上,行走江湖這些年,他已習慣人與人之間的相逢又分離,緣起緣滅。
就像今晚的壽宴,意外地與一些朋友重逢,大夥兒聚在一塊兒天南地北的聊,但馬上便又要分道揚鑣,各分東西,以前還多少有些感傷,現在卻坦然接受,畢竟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一年後,兩人在另一場合又見了面。一年半後的第三次見面,他才對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一位前輩的喪禮上,她竟然在師姊妹們誦經時,打盹睡著,口水還差點流出來,若不是身旁的師姊以手肘頂了她一下,她可能真的就這樣睡到誦經完畢,那是他第一次瞧見她除了生氣、蠻橫外的另一面。
打瞌睡的她還真是傻呼呼的可愛,他還記得她抬起頭瞧見他的瞬間,那表情真是既彆扭又尷尬困窘地讓人想笑。
第四次見面時,雖然才隔半年,她卻鉸了頭髮,至今他偶爾仍會想起她穿著僧衣的模樣。
「洛無央,你做什麼扯我頭髮?」
漫遊的思緒讓她不悅的聲音給拉了回來,他的手指像卷麻花似的絞著她的發。
「弄疼你了?」他連忙鬆開手,順了順她耳下的髮絲。
「沒有。」原本坐在他身前的她,轉頭望著他。
他們已經回到青鳳莊半個月了,原本想立刻就離開,可讓洛無央的母親挽留下來,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洛無央如此為難又無奈的表情。
不過到這兒後,才曉得他的家大得不像話,整座山都是他們的,洛無央笑著說:家人太多了,不弄大點會打起來。她不曉得這話到底是認真的還是說笑的。
到這兒半個多月,她也只見過他父母跟爺爺,雖然知道他還有其它兄弟姊妹以及堂兄弟,可至今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你剛剛在想什麼?」
他靠著涼亭的柱子,微笑道:「只是想到我們這次若沒遇上,說不定下次見面時,你真的落髮出家了。」
「那是當然。」她點頭。「我本來就是想賴在水月庵不走的。」只是在客棧偷聽到師妹說玉煞宮弟子要找她麻煩,因為不想連累師父,她才離開的。
雖說以她的功夫要取勝不難,但她在鑣局時就已露了一手,除了玉煞宮的人外,其它武林人士也都目睹她的劍法,到時不管是想找她比試或是想得到劍譜的人一定會湧上惠亭山。
正因為想到這一層,她才逼迫自己離開,只是沒想到玉煞宮最後還是以師父她們的性命來威脅她。
「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她頭一偏,說道:「我明白了,你是不希望我出家吧!」
想到那晚他故意摘下她的帽子確認,月影揚著嘴角。「你緊張了對嗎?原來你喜歡我這麼久了。」
他笑道:「不是這樣,一開始見到還真嚇了一跳,後來……」
「怎麼樣?」她張著好奇的眸子催促。
「覺得有些可惜。」
她笑了。「那就是喜歡嘛!」
他沒與她爭辯,只是微笑,稱得上喜歡嗎?他也不那麼肯定,應該是發現自己在意的開始吧!也許在那一瞬間,感情的種子萌了芽。
正因為這樣,才會盡可能拖著她,不讓她太快離開,只是沒想到她會讓紅雨劍給刺傷。
當初祖父要他到威遠鑣局的主要目的便是去取紅雨劍,那劍原本是施老當家因緣際會下的收藏,可就在兩個月前他寫信給祖父,說他風燭殘年、來日無多,子孫又不爭氣,鑣局怕是撐不了多久。
近來不少入夜探鑣局,想得到這把劍,他擔心落入不肖人士之手,審慎考慮之下,才決定將這劍交由青鳳莊保管。
「後來你說要送我回水月庵是哄我的吧!」
「不是,你若真想回去,我會送你回去的。」
就像當初她若堅持不在承夏莊停留,他一樣會讓她走,只是會暗中跟著她,依她當時的狀況,他若沒跟在身旁,肯定凶多吉少。
「你真要送我回去出家?」她一臉懷疑。
「我只是送你回去見師太,你不會出家的。」
「你怎麼知道?」
「你喜歡我自然不會出家。」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怪叫一聲,本能地反駁,「才怪,那時我才沒喜歡你。」
「沒關係,現在喜歡就成了。」他笑著說。
她紅了臉,哼地一聲轉開頭,背靠著他。
他笑著低頭親吻她的頸背。「我們差不多也該走了。」
「回承夏莊嗎?」
「都可以,也能回去看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