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陶陶
雖然看不清他的樣貌,但光從聲音及身形來判斷,就已足夠讓她知道他是誰。
「你躲在角落當鼠輩的習慣也沒改嘛!」她不理他,繼續小心翼翼地翻著櫃子。
「你若是這樣讓人瞧見,可有損水月庵的名聲。」洛無央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後。
「除了你,還沒人瞧見過我。」
說來也怪,兩人前前後後也只見過四次面,可第一次見面,就讓他逮到她在偷藥材,兩人還為此交過手。
他扣住她的手。「快回去。」
她一翻掌掙脫他。「你少管我的事。」
「偷竊可是犯了戒律。」他提醒她。
「天黑了,佛祖在休息,祂沒瞧見。」她反駁。
他微笑。「你這樣的心性……難怪惠良師太不讓你出家,若讓你進了佛門,戒律可要崩毀。」
她臉一沉,起腳踢他。「滾開。」
「說到你的痛處了。」他笑著閃開。
她翻身再踢,動作靈巧迅速,一招快過一招,他揚手擋下她的每一個攻勢,見她出手越來越迅速,不由挑了下眉。
「你的武功又精進了。」他微勾嘴角。「讓我瞧瞧你的劍術,拔劍。」
四年前他第一次撞見她偷竊,當時兩人曾交過手,那是他唯一一次見她用劍,她的劍與一般常用的劍不同,俗稱腰帶劍、軟劍,能圍在腰上。
那年她才十五,劍術卻十分了得,可招數卻是陰狠犀利,招招置人於死,一看就知不是惠良師太所傳。
轉眼間,四年已過,比起當年,她的劍術一定更為精進,雖然往後兩人又見過幾次面,也曾交過手,但她卻不再拔劍,他十分好奇她現在的劍術到達何種境地。
月影冷哼一聲。「我若出劍,就要你人頭落地。」
「那可不妙。」他笑著說,她的拳腳功夫雖也有精進,可比起她的劍術,就遜色許多。
「別打了。」他閃過她的招式。「你應該也偷夠了,快回房吧!這兒是鑣局,各個都有幾手,哪容得了你這樣胡來。」若是讓人發現可麻煩了。
她不再攻擊,可也沒聽進他的話,繼續翻箱倒櫃。
「我是說真的,快回去。」
見她依然故我,他不悅地皺眉,知她性子吃軟不吃硬,他忍下脾氣,說道:「一會兒恐會有事發生,你想捲進去嗎?」
聽到這話,她停下手,反射地問:「什麼事?」
「江湖恩怨,你知道越少越好。」
她收緊袋口。「我是不想知道。」
「回去的時候小心點,這時會撞見什麼人很難預測。」
她沒回話,逕自走過他身邊,就在這一瞬間,他迅速而無聲息地扯掉她頭上的青帽。
帽子扯離的剎那,她嚇了一跳,驚愕地轉過身,怒氣隨之揚起。
「你……」
「還以為真的沒了頭髮。」他微笑地摸了下她凌亂的短髮,一開始她的裝扮讓他震驚,但聽到她仍自稱月影時,便覺得不對勁,畢竟出家後,都會以法號稱呼,所以忍不住想弄個明白。
帽子被扯下的瞬間,月影但覺一股怒火竄上。
這登徒子,非殺了他不可!右手伸向腰間的劍。
「失火了……失火了……」
外頭的叫嚷聲讓月影一怔。
洛無央立即往外頭走,一邊說道:「我去瞧瞧,你先回房,沒事別出來。」他將手上的青帽丟回給她。
「總有一天砍了你的手。」她戴好帽子。
「我等著,快走吧!」他打開門。
她輕巧地飛掠而出,竄上房頂,消失在黑夜中。
他勾起嘴角,沒想到她個性還是這麼刺人,在水月庵待了這麼久,性格還是這麼乖戾,惠良師太一定也很頭痛吧!
望著北邊冒出的白煙,他卻轉身往西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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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
在誦經聲與木魚聲中,月影開始打盹,不行,她振作精神,如果在靈堂上因誦經而睡著那可把水月庵的臉面丟盡了。
就算不為自己,師父的顏面她也得顧忌著,可她向來討厭誦經,每次誦經她都想睡覺,尤其木魚規律的敲擊聲,叩、叩、叩,是最好的催眠樂音。
昨晚的火只是虛驚一場,很快便撲滅下來,她回到客房時師妹們正想去湊熱鬧,她生氣地把她們全轟進屋裡,一步都不准離開。
誦完經後,她決定立刻啟程回水月庵,一刻也不多待,雖然她不曉得威遠鑣局在搞什麼,但在這節骨眼上發生火災,未免巧合地太過了。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走的好,壓下呵欠,她專心地念誦經文,一會兒就要出殯了,再忍耐一下吧!
「喂,等等,你們不能這樣闖進去。」
「滾開。」
「你們別太過分!」
「再擋路,就殺了你這看門狗。」
「你說什麼,欺人太甚!」
外頭的叫罵聲讓廳上的人好奇地頻頻往外看,交頭接耳。
「什麼人啊?」
「咦,是玉煞宮的人。」
才說完話,外頭已經打了起來。
「讓她們進來吧!」威遠鑣局的新任總鑣頭侯成平朝外頭說了句。
「玉煞宮的人怎麼會來這兒?」
「玉煞宮之前托運的鑣被劫了。」人群中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這樣鬧烘烘地,還要不要唸經啊!月影皺下眉頭,示意師妹們別念了,她起身往門口瞧去,五、六個姑娘走了進來,為首的最為年長,大約四十出頭,一臉凶婆娘樣,見了就沒好感,那盛氣凌人的模樣讓她想到水月庵的惠敬師伯。
「當家的是誰?」為首的燕秋霜氣焰高張地環視眾人。
「在下侯成平……」
「你就是當家的?」燕秋霜瞄了眼留著山羊鬍,瘦皮猴一般的男子。
「不是,我是……」
「不是就別擋在這兒說話。」她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叫你們當家的出來。」
「你別欺人太甚。」威遠鑣局的人叫喊著。
「怎麼,我們的東西在你們手上丟了,還得給你們笑臉不成!」燕秋霜怒道。
侯成平捺著性子說道:「這事我們自會給個交代,可今日是總鑣頭出殯的日子,所以……」
「那又怎麼樣,今日你們若不給我個交代,我就讓你們這兒再多幾個死人。」燕秋霜冷聲道。
「欺人太甚。」威遠鑣局的弟子叫囂著,甚至已有人衝上前去。
侯成平大喝一聲,「別在靈堂上動手。」
這時在旁目睹的江湖之士,開始發出不平之鳴。
「玉煞宮也太蠻橫了吧!」
「人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是存心鬧場的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場面越演越烈,只有少數人露出事不關己的態度,洛無央便是其中之一,他甚至無聊地想打呵欠。
「師姊,我們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不關咱們的事,你們全退後些,別遭了池魚之殃。」月影示意她們全到後頭去。
洛無央望向正在趕鴨子似的月影,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見她教訓師妹們的模樣還真不習慣,之前她都是讓師太訓斥的份,沒想到現在卻顛倒過來……
或許……這是師太們要她帶師妹們出來的原因吧!希望月影能多些責任、識大體,而不是任意妄為,人常說,做了父母後,才懂得他們的辛勞,這應該就是師太們希望月影能領會的吧!
不過看她一臉桀驁不馴的模樣,這條路還長得很。
「師姊,那些個女人怎麼這麼凶啊!」
「你問題真多,圓香。」
「我是圓淮。」
「少騙我。」月影瞪她一眼。
「妹妹沒騙你,我才是圓香,師姊。」
「嘻,師姊老是認錯。」圓淮偷笑。
月影瞪著這對雙生子。「要不要我在你們額頭上刻名字,讓人在十里外就能瞧見。」
「不要,不要。」兩人同時捂著額頭叫嚷。
洛無央忍不住露齒而笑,前頭玉煞宮與鑣局的人吵得不可開交,沒想到後頭她們也在吵。
「哎呀,師姊,他們亮傢伙了。」圓玉激動的說。「我在這兒瞧不清楚,能不能到前頭看。」
「要不要我把你丟到前頭去,讓那凶婆娘刺你一劍。」月影冷道。
「不用了。」圓玉趕緊搖頭。
忽然一陣殺氣朝著她們而來,洛無央正想出手,卻瞥見月影已伸手探向腰間,她的劍在瞬間出鞘,寒光一閃,只聽得鏘一聲,將那人逼了回去。
燕秋霜在空中旋身落地,暗自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尼姑出手如此之快,而且她的劍法……相當古怪。
不只她,堂上的人也都詫異地望向月影,雖然只出了一劍,卻是相當犀利的一劍,速度快到連劍身都瞧不清楚。
「你是什麼意思?」月影冷聲斥道。
「你剛剛罵誰凶婆娘!」燕秋霜怒問。
沒想到她的耳朵還挺利的,月影沉下臉,說道:「我可沒指名誰。」若依她以前的性子,早罵回去了,可這一年多來,師太天天耳提面命,要她修口修心,雖然成效有限,可多少還是起了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