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文 / 席絹
……謹慎些呵,李想。這兩個男人,你只能選一個,選完後,就一生再不能更改……
「不要做這種無聊事!」真不敢相信這種老掉牙的爛把戲,竟被這個老古董拿來玩她!
……怎麼會無聊呢?這可是攸關著……你醒來之後,人是在明淳國的陽赫身邊,或是台灣的張品曜身邊呢……很有趣……不是嗎……
「你——」李想氣到連話都罵不出來。
……再見了,李想……你是本使遇過最難纏的寄主……但願下一個能正常些,也好讓本使滿足一下被敬畏崇拜的感覺……
那傢伙是在抱怨嗎?李想沒好氣的想。
……還有,李想,本鏡叫明見心鏡,不是電視螢幕,做人不要太過分。有生之年,若你為著你的生活不順遂而感到後悔時,記住這一切都是你活該!本來你可以經由本鏡而美夢成真的,這種數十億分之一的幸運,竟就被你揮霍掉了,你要一輩子在後悔裡反省!……
腦海中的聲音漸遠,但留下來的火氣旺到讓李想覺得整個腦袋都燒得發痛。
說到底,那聲音是個什麼東西,她至今搞不清楚,也許是鏡子上的鏡靈吧,一個很後悔被她與張品曜喚醒的鏡靈……
算了,那個已經不重要了,還是眼前的事情比較麻煩。
如果那鏡靈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麼眼前這兩個張品曜,其實有一個是陽赫。如果她抓住的是陽赫,那麼等她醒來,將會身處明淳國……
那麼……李想忍不住要想:此時的張品曜,在他的夢中,是否也被相同的試驗所困擾著呢?
在他夢裡,是不是也有兩個李想,正等著張品曜選對或選錯……
思及此,李想發現自己手心涔涔的直冒汗。
如果這是那面鏡子對她將它當成電視螢幕的報復,而且詛咒她會為此後悔的話……是的,她後悔了。果然這種靈異的東西,沾上了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發誓,若她還有機會在自己的房間醒過來的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那梳妝台拿去灌成水泥柱,沉到太平洋海底,讓它再也不能出來禍害世人!
尾聲
中秋節,闔家團圓烤烤肉、吃吃月餅的節日。
中秋節,闔家團圓提燈籠、賞燈會,抬頭順便看看嫦娥今天當不當值、玉兔有沒有認真搗藥、吳剛與桂樹的恩怨情仇到底寫到完結篇了沒的節日。
中秋節,這個國人永遠記得要歡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鬧鬧的節日裡,張品曜與李想結婚了。所以從今以後的每一個中秋節,也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張品曜對這個日子沒有意見,這麼好記的結婚紀念日,多麼省事,每年都不會忘。就算忘了紀念結婚,也可以藉著吃月餅來達到慶祝的目的,多好不是?!
李想對此就有一點意見了。她討厭節日,尤其討厭元宵節、中秋節這種在晚上熱鬧的節日。
不過少數服從多數,李想還是只能在這一天披上婚紗,成為張家三嫂。婚姻這事,從來就不是小兩口的私己事,他們早就認了,隨便大人高興啦。
阿公與她老爸還真請人從鄉下運送了兩頭牛和兩輛牛車上來,將亮晶晶的豪華嫁妝擺在上頭,就這樣牽著牛車,繞著飯店廣場走了無數圈,風光無限;不止經過的路人都特地停下來拍照,後來居然連記者都來了!簡直把天生愛現的張家老太爺給樂壞了,覺得這輩子就今天最風光。
「我看阿公快醉趴了。」喜宴才剛開桌,但從早上見人就大喊「乾一杯」的阿公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張品曜偷偷湊到李想耳邊道。
李想從敞開的大玻璃窗看出去,阿公竟然跑去牽著正要下台一鞠躬的牛只,說他要唱歌,然後就咿咿呀呀的扯喉唱著——一隻牛要賣五千塊,五千塊要買一隻牛……
「他說要幫阿財伯把牛牽去賣。」
「牽去哪裡賣?」李想偷笑問。
「北京。」
「為什麼?」噴笑,驚問。
「因為阿公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那就不用擔心會變成豬了,價錢差很多呢。」忍住笑,保持著一本正經的菁英樣子。
「請問一下,牛牽到什麼地方會變成豬?」阿公果然醉了。
「誰知道,等阿公酒醒之後,再問他老人家好了。」
由於親人們都跑到飯店外面去制止阿公的行為,所以他們身邊的家人桌一時全都清空,都在外頭演起三立的八點檔了,玩得不亦樂乎,不時擺pose拍照一下,都忘了要回來。被遺忘的新郎新娘倒是沒怎麼感覺到哀怨,自個兒閒談起來。
「品曜,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改名嗎?」
「因為你的名字先是因為『元宵燈會』、『中秋燈會』被同學笑。後來咱們有個總統叫李登輝,不幸與你的名字有諧音之緣,從此你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你這麼驕傲的人,是無法容忍被人取笑的。可你的成績實在太好,對此很介意的同學也只能抓著這點氣你了。」說到這裡,張品曜對她揚了揚眉,問:「怎麼?還是想要測試我是不是正牌的張品曜嗎?」
「當你穿得太正式,打扮得很光鮮時,我總會想到陽赫。因為這是他的形象,不過我還是知道你就是你,不會是別人。」她拍拍他。
「當你打扮得很美時,我可不會想到另外一人。」他哼。
不給他醋意發作的機會,接著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改名叫李想嗎?」
「我想了很多年,從你二十歲改名字那年開始想。」他看著她:「剛開始,總不免臭美的幻想著:你是不是在想我——唔!」被槌了。「我就說是幻想嘛,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想想也不行嗎?」
她瞪他。這人,如果是陽赫假扮的,那就見鬼了。
「後來,從你只報考中南部高中的教師徵聘,而完全不考慮北部,我就隱約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討厭那個被取笑的名字,你更討厭在張李兩家中,李家所擔當的身份表徵——被幫助的、依附別人的、沒有自我的……」
「家僕。」李想點頭。
他搖搖頭,無言。就算他否認這個說法一萬遍,她還是這麼認定也沒用,所以就不說了。
「你想要成為不須要被幫助的人、你想要獨立、想要和張家徹底切割、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地方,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感覺自己找回了身為人的尊嚴與自信。所以,你,李想,告訴自己,這一生的夢想就是這些,你將為它們而努力。」
「是個怪名字吧?」她眨眨眼,覺得眼睛潮潮的,水氣好重,所以垂下頭,想要將上湧的激越情緒給默默眨掉。
「是,比李燈慧這名字更怪。」他將她摟進懷中,沒看她的臉,知道她此刻不會希望被任何人看見。
「呿!」她唾他。
「小慧,我不會讓你後悔選我的。我不會成為陽赫,但是我會成為最好的張品曜。我知道當你決定跟我結婚,就表示放棄了你長期以來所追求的目標,但我不會抱歉,我只會努力讓你不後悔。」
「也不算放棄,我以後還是會賺錢買登記在自己名下的房子,我還是能擁有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現在,也不過是多了個你,你是我的,我名下的所有物只有更多,沒有減少。」她抬高下巴宣告,要他搞清楚狀況。
「是!你說的對!」他只能堅定的點頭,表示對她這番發言的擁戴。
怎麼有人可以在一本正經的同時又欠扁成這樣?李想瞪他。瞪著瞪著,也只有笑了。
「吃些東西吧,你一整天都沒吃什麼。」他幫她挾了些好入口的菜到她的盤子裡。然後把無錫排骨這種她很愛、啃起來卻會弄糊唇妝的美食給叉來自己盤中,將骨頭挑掉,仔細切割成適口大小,才放到她的盤子裡。
李想享受著張品曜的服務,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時,你怎麼發現站在你身邊的是姒水?」
「還有什麼好問的?」張品曜看了她一眼,「就算她穿著你的衣服、學著你的說話口氣,簡直像是真正的你,但我就是知道她不是你。當她開口說第一句話,我就更確定了。」
「她說了什麼?」對於一個月前那場莫名其妙的試煉,雖然只歷時了一天,但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一輩子。
「她當時開口對我說:『品曜,我要吃上次你買的銅鑼燒,現在就要吃。』」
李想低聲「啊」了下。
張品曜笑道:
「你這輩子從來沒有對我開口說出『你要』什麼,我就知道她不是你。雖然她將你那種即使不得理也不饒人的口氣,學了個十成十,但姒水不知道,你這輩子最痛恨向別人開口要東西。」以前他要送她東西,還得想各種理由,最後結局都是他被她氣個半死。
「可是你還是帶她去買銅鑼燒了不是嗎?」怪聲怪調。
「因為我把她當成你的妹妹。而且我希望滿足了她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之後,看在我招待她台中一日游的份上,乖乖回家去吧。你跟姒水算是朋友,她也不是個壞人,我不能讓她怨恨你,那樣,你會不開心。」他輕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