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莫顏
「當然是你。」
好啊!這個臭丫頭活得不耐煩了!
「你敢用這種口氣對娘說話?不怕傳出去,被人唾罵不孝嗎?」
紫薇無畏直視她的眼,神情無比清冷。
「我的娘親,自始自終,只有一個,你不過是覬覦別人財產的狐狸精,我從來就不承認你。」
這是葉虹英第一次在她臉上瞧見了不同以往的冷靜自持,彷彿換了個人似的,不由得愣了下。
那個總是對她百依百順,討好逢迎又怕事的丫頭會有這種眼神?
「怎麼,仗著自己身份不同了,想嚇唬我?」
「你還不明白嗎?我現在是姜家人,凡是對姜家圖謀不軌之人,就是敵人。你大刺刺的上門來,告訴我想竊取我夫君的釀酒秘方,我如果讓你就這麼走了,怎對得起我夫君。」
葉虹英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麼?」
紫薇冷冷命令。「管叔。」
管叔上前,拱手揖禮。「夫人有何吩咐?」
「把這個女人,狠狠打五十大板後,轟出去,以後不准她再踏進姜府一步。」
「是,夫人。」管叔接了命令,臉色也是一沉,氣運丹田,聲如雷鳴。「來人啊!」
前後不過一會兒功夫,四面八方便來了人,行動敏捷,訓練有素,全是練家子的護院,個個壯碩魁梧,剛硬凜冽,在管叔的命令下,將葉虹英團團圍住。
葉虹英這下子可慌了手腳。
「你、你敢!杜紫薇!你要是敢動我——啊——你們幹什麼!救命啊!非禮啊——放手——」
四個大漢抓住葉虹英的四肢手腳,像抬豬一般,將她高高舉起,任她掙扎叫吼也無動於衷,一路抬著出去。
紫薇**兩邊,彎起了笑,她這一生,從沒如此快意過。
*****
兩個半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對紫薇來說,彷彿兩年半之久。
三日前傳回來的書信上寫,夫君今日將會到達,為了迎接三位少爺,幾日前紫薇就和管叔商量為他們接風的細節,姜府今日一早更是忙碌。
傍晚時刻,玉蝶匆匆從門外跑進來。
「夫人!夫人!」
大老遠就聽見玉蝶的叫喚,原本在刺繡的紫薇,立刻站起來,迎上跑得氣喘吁吁的玉蝶。
「怎麼樣?回來了嗎?」
「回來了,管叔要我來通知你呢。」
紫薇難掩喜悅,立即跨出門坎,三步並作兩步,差點沒把玉蝶和蘋兒給嚇死。
「夫人,走慢點呀,你的身子要緊。」
「不礙事。」
她等不及見到他,兩個月的日子不算長,卻足以教她牽腸掛肚,相思滿懷。
急急忙忙來到姜府的大門,管叔和下人們都已聚在門口,見到她來,一個個該是高興的神情,卻顯得擔憂,但她一心想見到夫君,沒太注意。
「夫人。」
「馬車到了嗎?」
「到了……但……」
「人呢?你們怎麼了?表情這麼嚴肅?」她奇怪的看著管叔和劉嬤嬤,這才察覺到異狀。
通過人群,她見著了那高大的男人,她的夫君,一顆心亢奮不已,但隨即整個人愣住,因為她的夫君正掀開轎簾,扶著一個美人兒下轎。
這情景,令所有家僕都呆住了,紫薇怔怔的望著他們,她感到血液上升,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給掐著。
那女人比她美上數倍,娉婷婉約的身段,白玉凝脂般的肌膚,一看,即知若非大家閨秀,也必是名門之女。
姜世庸小心扶著女子下轎後,領著也緩緩走向前,他轉過頭來,目光剛好落在她這頭。
他細細打量她,兩個半月不見,她出落得更美了,也似乎豐盈了些。
兩人的目光,膠著了片刻,還是香衣美人兒開口,才中斷了他們的對望。
「姜公子。」女子輕喚一聲,宛若黃鶯出谷般的嗓音,十足具備了令男人酥軟的功力。
姜世庸收回目光,唇上掛著淡笑。
「我來介紹,這位是紫薇。」他拉過香衣美人,神情愉悅的介紹。「紫薇,這位是逸秀,廣州蘇員外的千金。」
蘇逸秀對她點頭微笑的同時,一雙美眸也細細打量她。
紫薇立刻轉身吩咐劉嬤嬤。「有貴客到,可別怠慢了,快去打理客房。」接著她看向夫君。「你們一路舟車勞頓,一定累壞了,茶水和洗澡水都準備好了,夫君想先梳洗,還是用膳?」
她嘴角逸著淡笑,一如平日,瞧不出有任何不滿的地方,那笑容,一如他離去前,那般討好、柔順,完美得無法挑剔。
他收回目光,眼中的情緒深不可測,回頭溫柔的問向蘇逸秀。
「你餓不餓?」
他沒回答她,卻在她面前,親熱的問別的女人餓不餓,毫不迴避。
蘇逸秀輕輕點頭。「有一點。」
姜世庸立刻吩咐。「先用膳,叫廚娘先煮碗熱湯,讓蘇姑娘填一填肚子。」
「是,夫君。」她神色平靜,沒有任何不悅,立刻轉身去張羅,一如她還是他的貼身丫鬟那般,做好任何他交代的事。
對於這個大少爺帶回來的蘇姑娘,全姜府的人,都感到十分好奇,因為他們的大少爺,這麼多年來,從不隨便帶女客回來,更遑論大少爺一改平日的冷漠嚴肅,對這位蘇姑娘不但微笑以對,並且展現難得的溫柔有禮。
姜府多了一位嬌客,並且打算住一段時間,大夥兒都竊竊私語,大少爺可能要娶妻了,而其中,也不乏有人為紫薇抱不平。
*****
「夫人,你快想想辦法呀!」
「想什麼辦法?」
「把大少爺搶回來呀。」
「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當然是別讓那女人得逞啊,大家都說大少爺被那女人迷住了,你再不積極一點,大少爺可能就真的娶那蘇姑娘為妻了。」
「那很好啊。」
好?哪會好啊?
蘋兒和玉簡直不敢相信,到了這地步,她們的主子還可以八風吹不動的說一聲「很好。」
通常這時候,女人只會呼天搶地,捶心捶胸,痛哭流涕,哀怨女人的悲哀,她們倆為主子急得在屋裡踱步,主子卻一點也不緊張。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而夫人只是一個小妾,但在這段期間,她的表現,深得姜府上下的喜愛。
她對每個下人都很好,不會仗勢欺人,不會恃寵而驕,懂得世故圓滑,屬於她分內的事,一定做到最好。
即使有些下人因為她原來是丫鬟身份,心生不服,她也不以為意,不論對方臉色好壞,她一概公平對待,總是保持謙和的微笑,不驕不卑,就事論事,拿捏得宜。
漸漸的,大家越來越喜歡她,甚至有人認為,她有當家主母的氣度,倘若大少爺將她升為正房,大夥兒也樂見其成。
「夫人,難道你一點都不希望有一天,能成為大少爺的正房嗎?」
「不會,他有幾個女人,那是他的事,不關我的事。」她依然低著頭,繡著花。
「可是夫人——」她們還想勸勸夫人,話說了一半,卻猛然煞住,驚訝的瞪著她。
紫薇漂亮的臉蛋上,早就佈滿淚痕,哭花了。
第十章
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滴在刺繡上,浸濕了繡布,她口中還喃喃念著。
「他想娶就去娶,我幹麼要在乎?大不了各過各的。」她一邊說,一邊繡著布,連針扎錯了位置,也視若無睹。
蘋兒和玉蝶互看一眼,這才恍悟,老天!主子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得不得了,可以說,她氣炸了。
「夫人,你霸王卸甲之天子還好吧?」兩人吞著口水,終於意識到,主子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太傷心了,傷心到沒有大哭大鬧,反而過分冷靜,更讓人心驚膽跳。
「我?好得不得了呢,我好到恨不得用針去扎他,讓他也嘗嘗、心痛的滋味。」
「夫、夫人……」
「該死的姜世庸,殺千刀的姜世庸,對我好,對我溫柔,把鼕鼕豆豆接來,讓我感動得棄械投降,這是為什麼?」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任由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不斷的掉下來。
「在我終於愛上他、也願意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時,他卻開始折磨我,先是冷淡我、不理我,讓我內心煎熬痛苦,為什麼?」
繡花的針線,越扎越用力,彷彿發洩似的。
「他突然出遠門,也不告訴我一聲、讓我錯愕不已,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還讓我飽嘗這兩個多月的相思苦,這也都算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他卻帶個女人回來,還在我面前表現親熱,為什麼?」
她越說,視線越模糊,連針扎到了手,也不感到疼,因為,她的心更疼。
「哎呀,夫人,你手流血了!」
窗外傳來聲響,讓屋裡的三人愣了下。
「誰?」
玉蝶忙護著夫人,蘋兒則來到窗邊察看,一輪明月高掛,除了樹影搖晃,沒看見任何影子。
玉蝶對她們搖搖頭。「大概是野貓吧。」她走回夫人身邊,和蘋兒合力安慰主子。
這時候,窗外的人影悄悄移近,黑暗中,一雙湛黑的眼眸,緊盯著屋裡的淚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