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董妮
「你——」康熙算是被這弟弟打敗了。「也罷,不與你鬥口。找你來是想問,你做這一堆紅衣幹什麼?」
「這都是水氏織造坊的東西,讓哥哥穿了,它身價自漲,還怕其他豪門富戶不來買嗎?哥,我也是混口飯吃,你就當幫弟弟一把。」
有這種兄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康熙長歎口氣。「那也沒必要都做紅的!」
「我喜歡紅色。」艾新素來紅衣著身。
「我不喜歡。」
「來不及,做下去了。」
「那就拿去改了,你自己留著穿。要我穿的,另尋顏色重做。」康熙很不習慣自己整天紅通通的,他偏好白色和藍色。
「做是沒問題,可至少要三天。」
「你便是三十天後再給我也沒關係。」
「那這三天你沒有其他衣服可以換喔!」
「我的舊衣呢?」
「扔了。」艾新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我當時心想,一定要哥哥穿上水氏的東西,所以……衝動了一點。」
「小、四!」皇帝發威,非同小可。
艾新立刻跳起來。「哥,別生氣,我現在就去找人做新衣!」他一溜煙便跑得沒影了。
★★★
皇上駕臨江寧一事終於還是爆發出來了。
一時間,小小的江寧聚集了全天下的目光,各種流言、無數勢力都盯住了這塊地方。
制台以保護聖上安全為由,恭請聖駕移居府衙,卻遭康熙拒絕。大小官員終於知道曹璽為何多方禮遇水家了,一切只為奉承聖上,但他們不懂的是,皇上怎會獨鍾那破落商戶?
曹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但他不會背叛康熙。
其他官員作夢也想不到,年輕的皇帝其實只想多享受一些平民百姓家的親情,親自為弟弟主持婚禮。
制台很無奈,卻無法違背聖命,只能調集兵馬,進駐水家,準備保護皇帝。
但有人的動作比制台更快——吳三桂的人馬早一個時辰衝進了水家。
「保護皇上和四爺!」內侍和護衛們堵在內院的出入口,堅持不教反賊傷害了他們的主子。
能被康熙帶出宮的人都不是普通貨色,但抵不過對方強弩利箭的招呼,尤其周旋的地方越小,弓弩的殺傷力就越大。
吳三桂的人是有備而來。當大家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護衛已經被攻破了,康熙和艾新不得不親自出手應敵。
「頭兒,有三個年輕人,哪個才是皇帝?」一個黑衣蒙面人問。
混亂間,艾新看見水雲錦出現,心頭浮現遺憾。雲錦終究不信他,沒有聽他的話去曹家避難。
「上面傳話,皇上年約二十,喜歡穿白衣或藍衣。」那被稱為頭兒的人說。
這樣的目標已經很明顯了,大部分的攻擊目標都轉向了艾新。
康熙面色鐵青地望了弟弟一眼。他終於知道艾新為什麼要把他的舊衣都扔掉,迫他穿得一身艷紅了。
艾新的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康熙,埋頭應付一波又一波的敵人。
「頭兒,有兩個穿白衣的耶!」突然,蒙面人又道。
艾新和水雲錦同時變臉。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但一條白色的身影卻真真切切地從迴廊深處衝了出來,是水雲初。她穿著打扮得和艾新一模一樣。
那頭兒也愣了一下,終究沒見過皇帝,分不清楚真假,狠聲說道:「兩個一起捉!」
「不,你們誤會了,那是個姑娘,與她無關!」艾新與水雲錦同聲吼道。
可來不及了,水雲初已經落入蒙面人手中。
「放開她!」艾新一腳踢飛一名入侵者,撲向水雲初。
蒙面人見艾新勢如瘋虎,駭一大跳,手一抖,刀子便在水雲初頸間劃出一道血痕。
「別傷她!」艾新驚呼,不敢再動。
蒙面人見人質好用,嘿嘿獰笑。「不想她死,你自縛雙手走過來。」
艾新抬眼看向水雲初,那雙鳳眸裡波濤不興,平靜得就像乍後沉凝的碧湖。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皺眉,目光傳遞著疑惑。
她笑了,淺淺的笑好像風過林梢,臉上只是一片坦然。
總不能什麼都讓你背吧?我也有肩膀,也可以幫你背一部分擔子。
他很焦急。如果只是一點小問題,我自然樂意與你並肩而行,但這是生死人事啊!
她微一挑眉,濃濃地堅持。便是黃泉,也永不相棄。
他閉眼,長長地歎了口氣,再睜開眼,只是看著她,半晌,他撕下一截裡衣,自縛了雙手。
那頭兒立刻衝過來,一把刀架在艾新頸上。「皇帝到手了,撤!」
瞬間,所有的入侵者跑得不見影蹤。
水雲錦呆怔半晌,大叫:「慢著!你們捉錯人了!」他發足追了過去。
康熙立在原地,週身環繞的怒火直飄九天,僅存的護衛沒一個人敢靠近他,直到制台帶兵趕到。
「給朕發海捕文書,窮搜天下,朕要那群賊子滿門伏誅!」
「遵旨!」
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整個天下都被驚動了。
★★★
對於綁架皇帝,吳三桂一方可以說準備充分,捉了艾新和水雲初離開水家後,立刻有快馬接應。
一行人趁著官府尚未反應過來,迅速離開江寧。
放馬急奔一個日夜,直到五更,東邊的天空微亮時,十八名僅存的入侵者和艾新、水雲初闖入了山區。
半山腰,一間獵戶留下來的木屋裡,蔣氏父女已經帶了大隊人馬在那裡守候。
蔣老爺看到水雲初的時候,微驚。「你們怎麼把她也捉來了?」
那頭兒揭下蒙面巾,是個滿臉鬍鬚的猛漢子,艾新看他說話行走的樣子,就知是個常年帶兵的將軍,看來傳聞無誤,吳三桂是鐵了心要造反。他臉色很難看。
「你的消息是皇帝年約二十、面容清俊、喜穿白衣或藍衣,這兩個人都符合條件,我們也不知道誰是皇帝,只得一起捉了。」
「你們看不出她是個女人嗎?」蔣老爺低歎,讓蔣欣蓉先把水雲初押進房裡關起來。
蔣欣蓉心裡還想著要入水家門,今見水雲初,臉上不免有些訕訕的。「對不起了,水姊姊。」
水雲初沒說話,見到蔣氏父女,她心裡很多疑惑都解開了。是誰替水雲錦牽線籌設地下拍賣會?是誰讓水雲錦一心想著造反,並且以為這一局定會成功?又是誰公佈皇帝的下落……所有的一切都是蔣氏父女做的。
她不再看蔣欣蓉一眼,只後悔沒早早斷了雲錦與蔣家人的聯繫。
蔣欣蓉拉著水雲初進了木屋。
蔣老爺笑得很假,對艾新躬身一揖。「草民拜見皇上聖安。」
艾新卻笑得非常開懷,眼眸瞇得幾乎看不見瞳仁了。「恐怕要讓你失望,我不是皇上。」
「愛新覺羅氏,盤龍佩主人,不是皇上,誰相信?」
「他真的不是皇上。」卻是水雲錦趕到了。「你們捉錯人了,這是我姊夫!我姊姊呢?你們把她怎麼了?」
蔣老爺疑惑地看看艾新,又望向水雲錦。「水丫頭在屋裡,有蓉兒陪著,不會有事的。你先把話說清楚,他明明姓愛新覺羅,那日我送賀禮上水家,還親耳聽見他自承盤龍佩之主,他不是皇帝,誰是皇帝?」
「他的哥哥。」水雲錦指著那群入侵者道:「不信你問他們,昨日水府後園年約二十的青年有幾人?」
「四個——不,屋裡那個是姑娘,所以是三個。」頭兒想到的是艾新、水雲初、水雲錦和康熙。「但只有兩人符合全部條件。」
「那個紅衣人才是康熙,也是姊夫的哥哥。」水雲錦解釋。「這是我的疏忽,伯伯告訴我,皇上就在水家時,我才猛然醒覺,為什麼他一到來,便有一堆官員投帖拜見,他們是在奉承皇上。伯伯讓我協助起義大事,我把皇上的特徵告訴你們,卻沒想到他們兄弟突然換了衣裝,才有今天的錯誤。」
這種事別說水雲錦料不著,蔣老爺也被蒙過去了。那日,艾新警告蔣欣蓉不該拿盤龍佩時,他真的當艾新是皇上。
頭兒刀削斧刻般的臉龐聚起殺氣。「是突然換了衣裝嗎?不是你故意引我們入彀,想壞王爺好事?」
水雲錦氣極。「大清與我有毀家大仇,難道你以為我會棄家業於不顧,去諂媚皇上?」
「昨日清晨我們才聯繫過,乍時整行動,皇上若有異樣,你應該提前通知我們,至不濟,捉人時,你也要提點一聲,為何你卻隻字不語,現今才說搞錯了。」
「這一點還是我來解釋吧!」艾新懶洋洋地開口。「事情要從蔣姑娘搶走盤龍佩開始說。那日,我去拿回玉珮時,偶然發覺諸位的大事,以及我這位小舅子的心結。吳三桂妄想圖謀龍廷,憑他也配?但放任他招兵買馬,難保哪日釀成大禍,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一步扼殺危機。但讓皇上親身冒險是不可行的,於是由我出馬引出各位,一網打盡,再下一步自然是削三藩、平三王了。至於雲錦,只能說他對聖上戒心、厭惡太重,自從知道皇上身份後,他再不與皇上打照面,整整十日,已足夠我們布下天羅地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