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風光
"……道歉。"這也是她不敢也不願打開卡片的原因,八朵黃玫瑰,代表深深的歉意。
"難道會是……"在何文靜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之前,李可欣已先往摀住她的大嘴巴。
"曼曼,你不喜歡這束花的話,我把它扔了。"心思靈巧的她,想讓好友快些忘了一切痛苦,於是決定消滅所有可能性。
然而喬曼翎卻比她想像的堅強多了,只見她長長地歎口氣,最後還是拿起卡片打開。
兩名旁觀者比當事人還緊張,怕她又被這張突如其來的卡片給刺激到。想不到她只是淡淡一笑,又折起卡片扔進垃圾桶。
"把這束花拆開,放到我們的花裡賣。"她說。
這次何文靜不敢再多嘴,乖乖地拿起花束到一旁拆開,放進黃玫瑰的桶子裡,而李可欣也沒多問,只是拍拍好友的肩,默默給於最大的支持。
喬曼翎粉唇微彎,狀似不在意,餘光卻不經意地瞥了垃圾桶裡一眼。表面平靜的她,心裡仍無法避免因卡片上的隻字片語而撼動。
原諒我的愚蠢,我愛你。
齊奕行
現在再說什麼都為時已晚,花朵至少還有利用的價值,而那張卡片,卻是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喬曼翎連收了一個星期的黃玫瑰。
從八朵深深的歉意,到八十八朵全心彌補所有的錯,最後一束終於換成粉紅玫瑰,九百九十九朵至死不渝的愛,齊奕行算是做足了功課。
然而這些花束都遭到一樣的下場,全部回收再利用,卡片則是二話不說直接進垃圾桶,送到最後連何文靜都受不了地大嚷。
"叫那個白癡不要再送了啦!黃玫瑰很難賣耶!而且我們小小的工作室都快被花淹沒了。"
就在她怒吼完隔天,真的沒有任何花再送來,喬曼翎不知該鬆口氣抑或感到失落,不過這些擾人的情緒,全掩蓋在她古井無波的冷淡表情下。
前兩天和謝大哥見了面,他只差沒三跪九叩地向她道歉,她才明白這些快把辦公室埋掉的玫瑰花究竟是為了什麼。
咿呀——
有人推門進來,辦公室裡的三個女生望過去,反射性地想說聲"歡迎光臨",卻在看到來人時全部愣住。
齊奕行,這傢伙居然有種在她們的地盤出現!
喬曼翎雖然猜到他遲早會上門來的,卻沒想到這麼早;李可欣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而何文靜,則一頭鑽進辦公室後方,拿了一支掃帚出來。
"你這個王八蛋!天堂有路你不走,看我替天行道!"揚起掃帚,她大喝一聲便衝上去,一棒就往他肩上打,狠不得當場把他碎屍萬段。
"文靜,你冷靜點!"李可欣被她的狠勁嚇到,連忙上前阻止,由於齊奕行不閃不躲地讓她打,身上早已被掃中好幾記.
"我看到他就生氣嘛!"要不是臨時找不到菜刀,哪用得上掃帚。
好不容易勸下何文靜,喬曼翎無可避免地對上齊奕行的目光,而他黑眸裡的神采,竟像在拉斯維加斯那時的深情款款,看得她心裡一緊。
"我有話想對你說."他不捨地望著她略微清減且戴上細框眼鏡的小臉。
喬曼翎抿唇不語,此時竟想著方才讓文靜趕他出去說不定還比較好。
李可欣輕拍她肩頭,朝她鼓勵一笑。"和他談談吧。你總要打開心裡的結。"
她無奈點頭,李可欣則揪著不情不願的何文靜離開,還順道替他們鎖上門,掛上休息中的牌子。
"你有什麼事嗎?"她定定地盯著他,澄然的水眸裡,已少了對他的依戀。
"我是來道歉的。"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曼翎,我錯了,我不該自以為是,更不該讓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請你原諒我,好嗎?"
有七成篤定的齊奕行,心想她這麼心軟又善良,加上他一個星期的鮮花攻勢,應該有相當程度的軟化了。不是他要臭屁,以前交往過的女人,哪個不是哄個幾句就心花怒放?曼翎是他花過最多心思挽回,也是唯一想讓他定下來的女人,只要他再加把勁,強調對她的愛情不變,她一定會原諒他的。
"我聽到你的道歉了。"她冷著聲,甩開他的手,"說完,你可以請回了。"
踢個小鐵板早在他意料之中,齊奕行的柔情攻勢當然不只這樣。他再一次握著她,另一手甚至撫上她的小臉。"對不起,千千萬萬個對不起,是我害你瘦了,臉蛋都小了一號,戴上眼鏡,幾乎都遮住整個五官了……"
這次她並沒有推開他,只是冷漠地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戴眼鏡嗎?"
"呃?"沒料到她突然轉開話題,齊奕行一愣。
"因為拜你之賜,我成了家喻戶曉的不檢點女人。"她的話平鋪直達,卻隱含著莫大的委屈。"只要出門,人們不是指指點點就是冷言冷語,所以我只好稍作偽裝,否則我很懷疑我還能在這塊土地上繼續生活下去。"
這陣子所承受的壓力漸漸傾巢而出,她忍不住感到鼻酸。"我連我是喬曼翎都不敢承認了,你知道嗎?"
撫在小臉上的大手僵住,慢慢地滑下,最後在自己眉眼間抹了一把,換上的是無措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生活受了些影響,卻沒想到是這般的天翻地覆,他甚至以為這趟他親自來道歉,她應該就會高高興興地撲進他懷裡,兩人還能重新開始。
她的一句話,卻讓他羞愧地發現自己的傲慢。
"為了你的誤會,全台灣都知道我是個沒人要的女人,我的工作和未來,幾乎都讓你搞砸了,然後你才又告訴我,我沒有錯……"她深吸了口氣,忍住盈眶的淚水,才能讓自己繼續講下去。"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認為憑幾束花、幾句話,我就該原諒你呢?"
"我……"當初為了保護自己的尊嚴,不加求證便恣意地傷害了她,現在還有臉認為她理所當然應該回心轉意,他似乎真的有些過份。
此刻他深深體會到自己有多該死、多麼自以為是。她並非他想像中那麼柔弱,反而剛強得出乎他意料,否則受了那麼多委屈早該崩潰。
看著她紅了的眸,他的喉頭像梗著什麼,直冒酸氣,原奉想說的甜言蜜語全在腦中成了一團漿糊,他甚至覺得連開口哄她,都突顯了自己的膚淺。
"曼翎,我要怎麼才能補償你……"
"你不必補償我。"就快壓抑不住的激動,讓她下腹隱隱作痛,全身的血液好像都集中到胸口,她甚至可以聽到心臟想擺脫痛楚而拚命鼓動的聲音。"你只要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補償。"
"不!"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他就不由得興起一陣惶恐。"曼翎,我們雖然沒有完成婚禮,但我們的婚姻關係是存在的,我們在拉斯維加斯已經結婚了,不是嗎?所以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那件婚事,她幾乎要忘了……
想到那一個月的甜蜜過往,喬曼翎心裡狠狠一縮,幾乎都快喘不過氣來,她撫著越來越不適的腹部,狠下心道:"那就離婚。"
"我不會和你離婚的。"一時情急,他衝動地個顧她的拒絕一把摟住她。"曼翎,在這件事上,我也受了傷,我也遭到打擊,你不能就這樣判了我的刑……"
"你放開。"她掙脫不開他,不舒服的感覺卻不斷升高。
"我再也不放開你了。你若是真的很氣我、很恨我,那麼你打我好了,打我會不會讓你好過點……"他抓起她的小拳頭。往自己臉上比劃著。
"放手!"粉拳順著他的意揮過去,砰的一聲之後,喬曼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地往後一倒。
在昏迷前,她只聽到齊奕行激動地喊著她的名字。
"曼翎?你醒了嗎?"
動動濃密的眼睫,喬曼翎由沉沉的黑暗中回到光明。她困難地張開眼,好一會才適應了光線,焦距對準後,落入眼中的就是齊奕行那張著急的俊臉。
"你哪裡感到不舒服嗎?要不要喝水?"
微微搖了搖頭,她看著陌生的環境,無力地問道:"這是哪裡?"
"是醫院。你突然昏了過去,嚇死我了,只好趕快把你送來這裡。"齊奕行直到看見她清醒過來,心裡才踏實一些。
喬曼翎擰著細眉,片刻才回憶起昏倒前發生的事。她仍是沒有原諒齊奕行的打算,不過現在虛弱的自己,大概也沒有力氣和他爭辯了。
視線回到他臉上,才想開口,突然看到他左眼窩下一片很礙眼的烏青,"你的臉怎麼了?"
"這……這是天譴。"他苦笑。
打人的昏了過去,被打的反而緊張兮兮,不是天譴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