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寄秋
小孩子的想法很天真,她以為她上了天堂,所以很多人圍著她,有醫生叔叔、社工阿姨、院長,老師和小朋友都來了,大家還一起吃蛋糕,慶祝她重生。
「出院後不久,媽媽來了,原本她想領養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繼承香火,可是聽到院長對我悲慘際遇的描述,她哭得淅瀝嘩啦,抱著我說:
「這是我的孩子,我要她,她會健健康康的長大,平安如意。」想到往事莫隨紅很沒用地哭了,她低著頭不敢抬起,怕被人瞧見她也有柔軟的一面。
這是我的孩子,我要她。這句話對她的影響很深,也深深地烙印在地腦海裡,她記得她當時做的第一件事是擦乾養母的淚,再握起她的手,用甜甜的軟音說:「我要做你的女兒,一輩子孝順你,媽咪。」一聲媽咪,養母笑了,笑中帶淚地抱緊她,還說女兒比較貼心,決定領養她。
那一天,大手牽著小手,兩人都很開心地走出育幼院,迎向新的生活。
「你說你母親原來想領養十一、二歲大的男孩?」秦狼震驚極了,她的話有如道疾雷劈中他。
「是呀!我媽到現在還常提起,她說她早相中一個很沉穩的男孩子,可是被一對美國夫婦先帶走了,她才退而求其次被脾氣乖張的我賴上。」不過她邊說邊帶著慈祥的笑容,其實一點也不後侮當初的選擇。
「你的……密室幽閉症沒看過醫生嗎?」他的雙手在顫抖,無限懊悔湧上心頭。
是他,是他,都是他的錯,他一時的私心害了她,改變了兩人的命運。
若是他少一份自私,不先搶了她的收養機會,自己也會有很大的機會被莫家收養,她也不會被重男輕女的莫氏家族排擠,吃了不少苦。
一念之差竟有如此大的轉變,如果他一開始就讓養父養母帶她走,那麼是不是他就不會認識克麗絲汀,或許,後來的悲劇也都不會發生,他們會仍活在世間。
他錯了,錯得離譜,上天向他開了好大的玩笑,原來訑早做好安排,卻被他的急躁搞砸了,原本他們會有更好的人生。
秦狼覺得無顏面對她,他愧對她太多太多了,不知該如何承受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殘酷,而且還是他一手造成的。
莫隨紅苦笑,「你看我這狼狽像已經好了嗎?我小時候更慘,怕黑,怕一個人獨處的房間,後來看了好幾名心理咨詢師才慢慢克服,你說我是不是很糟糕?」在她成為凶悍的小女生之前,一度她也很怯弱,膽小得見到黑影就尖叫。
「不,你很好,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我愛你,我的小小。」她要吃多少苦、歷經多少折磨才有今日的勇敢,她是勇子向自己挑戰的鬥士。
他低喃著她的小名,無意勾起她任何不好的回憶,但那一聲小小傳進她耳朵裡,她的眼神多了迷惑,好像有什麼閃過腦海。
不過她是習慣往前衝,不會向後看的母獅子,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沒什麼大不了,不重要的事就讓它過去,她照樣過日子。
「秦……秦狼,你抱我抱太緊了,我想吐。」她很不舒服。
「要不要去洗手間?」他一把抱起她。旁若無人地走向女廁。
「不用了,不用了,你放我下來,我們先進餐廳叫點東西吃,墊墊胃就沒事了。」她沒那麼脆弱,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的不要緊?你別硬撐。」明明還白著一張臉,卻不肯讓人看輕。
「你這個大男人囉峻個什麼勁,我餓了,你要負責餵飽我,這是男人的天職。」她以纖指戳他胸口,慎惱他的婆婆媽媽。
秦狼澀然笑道:「是的,女王陛下,希望你不會吐在餐桌上。」
第七章
震驚與愧疚壓根無法形容秦狼心中的感覺,滿腔的歉意還是說不出口,他吃得不多,大多時候都是看著她吃得一臉滿足的吃相。
看到他一直盯著自己,莫隨紅下意識的將一口切好欲入口的沙朗,叉起送到他嘴邊。「你怎麼都不吃?這很好吃喔,五分熟剛剛好,來,分你。」他彷彿看到那個五歲的小女孩,遞給他巧克力的模樣。
喉頭像梗了硬塊,悶悶的,說不出話來,他張嘴將牛肉咬下,早先時候想說的話全都隨著美味的料理嚥回肚子裡去。
「對了,你找我是要談什麼事?」吃得差不多了,正在享用甜點的莫隨紅開口問。
他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避重就輕的道:
「沒什麼,想說我們一直沒正式約會,想帶你來享受一下浪漫的氣氛,沒想到卻反倒把你嚇得半死。」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一無所知的莫隨紅,一想到自己曾對她做過的種種傷害。他內心的苛責也就越深。
他想,他是錯了,但他不會放棄愛她。在他瞧見校園中放聲大笑的她以後,他的一顆心就失落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回來。
兒時的情誼,成年後的悸動,為兩人之間牽起一條線,牽絆一生,他會珍借,學著放開胸襟,不再重複相同的錯誤,他是深愛她的,此刻,這件事是如此清楚無比。
愛讓人脆弱,也讓人勇敢,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他該做的是把握當下,為了他所愛的人。
她不記得了也好,他們可以重新開始。
「約會?!我還以為你找我是要談你在調查的事。」真是看不出來他是這麼浪漫的人。
餐廳景色、餐點口味不錯,算是有幫他加到分,女人再怎麼能幹還是抗拒不了羅曼蒂克,她越來越覺得,愛上他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愛……咳,她有些不自在的以餐巾拭了拭嘴角。「沒事的話我們可以先走了吧?可頌她們還等我回去加班。」秦狼想了想,是有件事他得交代她。「那就到車上說吧。」兩人離開餐廳,當然,這回是走樓梯下去,幫他們開安全門的服務生還一臉莫名其妙,不懂為什麼有人電梯不坐要爬樓梯。
上了車,秦狼平穩地將車子開出。
「你找出連絡人了?」聲一低,她追問道。
他頓了下才說:「還沒有,不過已鎖定幾名嫌疑犯,近日內他們可能會有所行動。」「什麼行動?」「我放出你有意重組公司的消息,讓年紀到的高層主管提早退休,注入新血輪,更改航線和換掉不適任的船務人員。」她一愕,柳眉倒垂,「你送我去死?」「沒那麼嚴重,我會保護你。」明知她脾氣不好,秦狼還是忍不住因她一臉震驚而笑出聲。
「這還不嚴重,你分明拿我的肉身去擋戰車,怕我死一次不夠,最好肢離破碎,輾成肉泥。」他還敢若無其事的笑。
公司重組意味著股票會有動盪,光是股東那方面她就很難交代,他們要是不來煩死她才有鬼,每個人都想賺錢而非賠本賣兒女。
還有那些佔著茅坑不拉屎的莫家長輩。這些人平時上班不打卡,愛打高爾夫,泡酒店是高手,若有人想動他們的大位,就算吊著點滴也會衝來公司和她拚命。最難搞的是航海人員,他們早就成群結黨,弄得不好說不定會發起罷工,讓她麻煩收拾不完。
所以他的做法無疑是置她於死地,讓公司裡的每一個人都來朝她吐口水,雖然他說的是她日後打算推動的工作,但不是目前能做的事。
「不許說那個字,你會長命百歲,富貴一生。」他不會讓她出事。
莫隨紅嗤笑一聲,「你在拜壽呀!乾脆來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也許我會開心點。」人活百歲若臥病不起有什麼意思,人人富貴那誰要窮?她的福氣若厚澤綿長,鐵定不是他的功勞,因為他正在計劃的鐵定會害死她。
「這些瑣事你不用費心,我會處理,現在你仔細聽我說——」秦狼用心要保護她,可她毫不領情地打斷他的話。
「你能怎麼處理,你以為特助的權限很大嗎?出了問題他們找的人是我,到時你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爛攤子還不是得由我收拾。」他大可不負責任地放一堆假消息,斷她生路。
車裡的溫度忽地下降三度,他握住方向盤的手臂一緊,浮起青筋。
「你認為我是這種人嗎?」他的聲音低得有如北極的風雪。
莫隨紅頓了頓,表情過於高傲。「你要我相信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是覺得我還好傻好天真嗎?」「我不會一走了之。」他保證。
「誰曉得,你對我並不坦白,你我都曉得你瞞了我很多事,我不問,不代表我不知情,你有你的工作要完成,而守住公司是我的責任,你拿什麼說服我毒品事件一旦爆發開來,還有多少人能待在工作崗位上?說句難聽的話,莫氏船運的存亡與否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其它人的生計問題也不在你的考慮內,你心裡想的是你身為國際刑警的使命,而非我竭盡心力想保住的公司。」他們的立場不同,各有各的難處。